在行驶过学校道路后,车子的速度彻底放开。
繁华的城市逐渐拔地而起,十年前的宁城还在开发建设阶段,处处生机勃勃。
时岫是往前走的,当然看不到商今樾的落寞。
司机载着时岫驶入熟悉的别墅区,她的记忆随着那幢不中不洋的别墅,慢慢清晰起来。
家里似乎没人,时岫推门进家,整个屋子冷冷清清的。
客厅一进门的地方摆着当年最时兴的中式全家福,时岫站在她爸爸身后,另一侧是她的继母和继妹。
是了,时岫家是重组家庭。
爸爸和继母各带了一个女儿,今年年初刚结的婚。
时岫今天回家早,那个跟她同校的高二继妹还没回来。
时岫松了口气。
说实话她还没做好跟这三个人交锋的准备,果断抱了桶泡面,一瘸一拐的缩回了房间。
热腾腾的雾气从泡面碗里冒出,紧接着就被时岫随手抽过来的数学书盖上。
已经有好久没有吃过这东西了,说实话还有点馋,尤其是她刚刚还放了一包玉米粒,两片芝士,三块蟹排。
“嗡嗡嗡。”
就在时岫盯着时钟倒计时的时候,她的手机震动起来。
来电显示界面飘着一个二次元浓度过高的头像,“冯新阳”三个字在屏幕里跳跃着。
时岫都快忘了,冯新阳过去是一名中二少女。
想着冯新阳也是被自己今天心心念念好几次,时岫抱着自己泡面,接通了冯新阳的视频电话:“呦,今儿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啦。”
“别提了,我今天打了好几个喷嚏,都差点以为我感冒了。”
“然后我一想,不都是说打喷嚏是有人想你了吗?我就觉得是我们阿岫。”
“你说,你是不是想我啦,是不是良心发现,觉得我一个人去画室不放心?”
冯新阳是个话痨,一见到时岫就像个话匣子一样停不下来。
时岫看着这人鲜活的模样,终于有了点回到十七岁的真实感。
她就这样在对面耐心听着,直到冯新阳切入重点:“我可是听说了,你今天为了跟我做同桌,差点放弃心上人。”
“阿岫,我真的很感动,真的。”
冯新阳的演技说来就来,对着时岫抹起了眼泪。
只是这人干打雷不下雨,时岫看着她干燥的手背,表示:“你要是真感动,回来请我吃饭。”
冯新阳掐腰:“时岫,你不要太过分哦,你还欠我一顿饭呢。你为了商今樾让我一个人去画室的事我还记得呢,你等我回来,看我怎么找你算账!”
“那如果我说,我不喜欢商今樾了。以后我是我,商今樾是商今樾呢?”
时岫淡声,屏幕里抬起的那双眼睛写着认真。
冯新阳愣住了。
接着刚刚还怒气冲冲的眼睛噌得亮了,整个人原地蹦出两米高:“阿岫,你在跟我开玩笑吗?你跟人打赌赌输了?还是你磕着脑袋了?”
“姐妹,如果只是为了不让我揍你,倒也不至于啊。”
“我认真的。”在冯新阳一连串的问号下,时岫更认真的跟她强调了一遍。
“可为什么呢?”冯新阳歪头。
不是铺天盖地的庆祝,不是喜大普奔的兴奋。
冯新阳的疑惑超出了时岫的预期,时岫不知道二十七岁的冯新阳会不会也问自己同样的问题,会不会反应也跟十七岁的她一样。
但她的朋友好像始终都很了解她。
时岫看着屏幕那边这些年没怎么变样的老友,心里突然有很多话想跟她说。
可话到嘴边,又好像堵住了。
她没办法在十七岁的冯新阳面前说出自己二十七岁的故事,冯新阳不会明白的。
但或许冯新阳也能懂。
“也没有为什么,只是觉得为了一个人放弃自己此后十年的人生,有点不值得。”时岫的声音低低的,将自己情绪传递到屏幕那头。
在听到时岫吐露心声的前一秒,冯新阳就戴上了耳机。
所以时岫说出的那句“我为什么不能先做我自己呢?”,在冯新阳耳边,像烟花一样炸开。
“老天爷,你终于明白啦!”
冯新阳满眼的激动,看着时岫的眼神,颇有几分自己的恋爱脑朋友终于幡然醒悟的欣慰。
“我不是说你不可以为了喜欢商今樾付出什么,毕竟你喜欢你乐意嘛。”
“但你要为此放弃自己热爱的事情,反正我是觉得不值得。”
“你这么有天赋,画室老师都在可惜你放弃这条路。我觉得这影响的就不是一个十年了,二十、三十年,一辈子都有可能。”
……
“阿岫,你还记不记得暑假你来我家,我妈跟咱们说的,你得先是你自己,才能做别人的朋友、爱人?”
“我始终认为人是平等的,不能因为我喜欢你,我就低你一等。”
冯新阳一张嘴,话就停不下。
她说的头头是道,时岫听着,心脏跟着冯新阳说话的频率,重重的敲击着她的身体。
是啊,人是平等的。
商今樾对自己单方面的沉默和要求,根本算不上平等。
为什么要她去猜商今樾在想什么呢?
为什么每一次都要她妥协、放弃,牺牲自己。
这个道理时岫懂得太晚了。
好在老天有眼,把一切都拨回了还可以挽回的时候。
“帮我个忙。”
“你说。”
时岫向冯新阳提出请求。
冯新阳答应的二话不说。
“你帮我问一下画室,现在还能加人吗,我想办好手续,尽快回画室。”时岫坚定,“我还想画画。”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时岫说出这句话,冯新阳竟然有些想哭。
她看着屏幕里的好友,好像跟她在画画这条路上分别了不是十天,而是十年。
这种莫名的情绪让她心里酸涩,也更坚定了自己刚才的承诺:“包我身上,一定让你来插班!”
“阿岫,你不知道色彩老师每天要跟我念叨你多少次,不是说你色感好,就是说你基本功扎实。你这种好苗子,画室都抢着要的!”
冯新阳拍着胸脯给时岫保证,恨不得明天就拉着时岫去报道。
时岫也不知道冯新阳的话里有没有夸张的成分在,只是被这么一说,心里倒是有点踏实了。
“不过画室现在课程很紧,我把每天练习的课程发给你,你自己也在家练练,别来了这里连我都打不过了。”
冯新阳没让时岫高兴很久,又给她打起了预防针。
时岫也点点头,知道自己要为自己当初幼稚的放弃重新付出多少的努力。
冯新阳那头背景有点杂乱,看上去像是在画室。
时岫将自己干净的手同冯新阳染着颜料的手放在一起,她的茧子还在,微微变形的中指前所未有的漂亮。
那拉着行李箱从家门走出来的虚浮感在时岫与冯新阳的讨论中,一脚一脚的被踩实。
时岫捧着面前热乎乎的泡面,感觉到属于她的人生真的开始了。
“你会为我高兴吗?”
时岫吃完了一桶泡面,呆呆的抬起头看向窗外的月亮。
挂掉电话后的房间突然安静的吓人,漆黑的夜晚正融进玻璃,将独处的人吞噬。
在时岫热情的拥抱着自己的崭新人生的同时,还未在这条时间线发生的十年并没有消失。
没办法释怀。
如果就这样说忘就忘,岂不是显得自己这十年的感情太过浅薄了吗?
时岫转着桌子上的玻璃杯,听它发出刺耳的声音。
自己的嗤笑穿插其中。
活该。
月亮静静的注视着窗前的少女,看她握着玻璃杯的手克制不住的在抖。
时岫把原本刻在她生命里的人剔除掉了,心里的空洞就需要有所填充。
戒断反应可比酒精要来得凛冽。
它割着时岫的喉咙,在她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播放她与商今樾的过去,床笫以夜色为背景,占据了她记忆的大多数。
不再是食髓知味。
而是敲骨震髓,痛的人难受万分。
可时岫比谁都倔,就硬压着这种感觉,用堵的,用丢的,刻意的不让自己感觉到痛。
连泪水都无处可去,盛在她的身体里,像是要把她淹没。
“嗡嗡嗡。”
就在这时,时岫的手里又响起了视频电话的来电声。
时岫下意识的以为是冯新阳。
她现在迫切的需要人分散她的注意力,痛苦的表情被她倒吊着拉成了笑脸,在屏幕那头热情洋溢:“我就知道你想我,说吧,怎么啦。”
“我只是来问问你的脚伤怎么样了。”
时岫声音落下的瞬间,对面传来了一道冷清的解释。
时岫愣得一下,定睛看向屏幕。
就见商今樾那张标志性的冷淡脸出现在了她的手机里,好像在刻意澄清她的开场白。
今晚的夜格外安静,跟过去每一个时岫独自在家的夜一样。
时岫怎么也没想到商今樾会主动给自己打电话。
只是时岫也清楚地知道,她的痛苦是属于她的,跟商今樾无关。
它不会因为商今樾的消失而剧烈,也不会因为她的存在而缓解。
失恋是很个人的东西。
她不再选择爱她了。
所以她们之间,最好连一点误会也不要有。
时岫眼神冷了下来,对刚才的乌龙没有一点拖泥带水:“别误会,话也不是跟你说的。”
窗前的风骤然静了,显得时岫的话格外生疏。
刚接通电话时的热情与此刻的冷淡反差巨大,商今樾很难不去想时岫把自己当成了谁,忍不住试探:“是冯新阳吗?”
时岫眯了眯眼,语气疏离:“是我的**。”
oi,猜猜我们人机小姐是不是也是重生的嘞OvO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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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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