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利克斯回到露天剧场想找阿莫,却在入口前的树荫下看到他牵着两匹马。
“你睡醒了?”
“还睡?天都亮了,”阿莫白了他一眼,“我现在好歹也是个有名气的人,万一被人看到我睡这种地方,还有脸不?”
亚利克斯给他递上面包:“你知不知道,这里有没有载旅客去其他城邦的马车?”
“应该有的,怎么,你想坐马车?”阿莫边吃边问。
“不是,我想让一个姑娘坐马车。”
阿莫差点被口里的面包噎着。
“哪里来的姑娘……不是,你连公主都不要,怎么突然找了个姑娘?”
亚利克斯将刚才遇到的事告诉了他。
阿莫一边听他说一边观察他,见他对待此事非常认真严肃,也无话可说,吞下面包就带他去找马车。
马车从不载单身女子,但亚利克斯出价很高,还押上了强盗那极具标志性的弯刀。
“只要你能将那位姑娘安全送到贝安城,将她交予你的东西归还到我手里,剩下的一半路费我会全部付清。万一途中你们遇到强盗,你就拿出这把刀,告诉他们,你们受到歼灭大盗的亚利克斯保护。”
那车夫一听亚利克斯的名字,再看那弯刀,顿时寒毛竖起,不敢拒绝。
谈好生意后,亚利克斯找到那个女孩,将他的安排告诉了她,给了她一个小钱袋,还有两颗一黑一白的石头。
“好好保管这两个石头,如果你能顺利到达贝安城,你就交出白色的石头,让车夫带回给我,我便知道你平安;如果他没有将你送到那里,或者途中做出对你不利的事,你就交出黑色的石头,我会找到你,惩罚恶徒。”
女孩感激地接过这些物件,怀着忐忑的心情上了马车,默默念着他的名字离开了这个城邦。
几天之后,亚利克斯和阿莫在旅馆等来了车夫和白色的石头。
收回弯刀且付清女孩的路费后,一个新的问题出现了。
“接下来,你有什么计划?”阿莫问。
亚利克斯一时间回答不了。
他能有什么计划?来到这个城邦,最初的目的不过是将多余的马卖掉,找个旅馆,过几天舒适的日子。
而现在他们已经在这里住了不少天,而且他不太喜欢这个城邦,也有离开的想法了。
可是接下来应该去哪里呢?
是回山里打强盗,还是继续前往其他城邦,将他们的金银挥霍掉?
不管选择哪一种方式,他都是在流浪。
不管去到哪里,他都是个外乡人。
可他不想随便找个地方安身,他心里有个重任,一直在提醒他,终有一天,他要越过盖兰海,返回瑟恩岛。
这是女神给他的警示,他虽心存畏惧,却不敢忘怀,更不敢违抗。
他会接受他的任务,迎向他的命运。
只是,他还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阿莫见他迷茫,展颜一笑:“我父亲常说,找不到长草的山头就继续走,同样,想不到该做什么就继续浪呗,说不定走着看着听着,就想到了。”
亚利克斯觉得他说得有理,也跟着笑了。
见他想通了,阿莫提议:“要不我们去佩提维城吧,那是古尤加大陆上最大的一个城邦,我一直想去见识见识。”
亚利克斯当即同意,他们收拾了行李,骑上马,抄进前往佩提维城最近的山路。
于是,山上剩余的强盗没能逃过送命的厄运,有几个还成了阿莫增进武艺的练手工具。
当他们离开山地时,他们又多了两袋行李。
钱多了也变麻烦了,他们来到佩提维城后,将那些不便携带的武器和金银寄存在钱铺里。为了低调出行,他们还用上了化名。
佩提维城的规模远远超出亚利克斯的想象。
这里的居民接近三万,几乎是贝安城的十倍,而且住着大量的外邦人。
房屋建筑虽然也密集,但分布得井井有条,规划得当,一点不显局促。除了民居和商铺,城邦里还有体育竞技场、露天剧场、公共浴场、喷泉广场和规模非常大的集市。
其中竞技场、剧场和浴场不允许女人进入,不过在喷泉广场、集市和普通街道中,还是能看到不少紧跟着丈夫的女人。
寄存行李后,他们首先去了集市看热闹。
肉菜蔬果、鲜花草药、家具器皿、布匹首饰、绘画雕塑、家畜飞禽……他们能想到的和想不到的商品,这里都有售卖。
亚利克斯先是被一个售卖精美武器的摊铺吸引住,可一想到他寄存的行李里还有二十把各式各样的武器,他只能强迫自己移开步子。
然后,一阵浓郁的香气飘进了他的鼻子,他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个卖精油和香水的摊铺前。
羊毛毯上,各种漂亮精致的小瓶子整整齐齐地摆放着,里面储存着由不同花草制成的香物。
他逐一闻香,却始终没能找到那种来自塔兰蒂尔身上的清香。
而当他闻香时,他那长长的卷发因低头而滑到身前,他的手又掩住了嘴鼻和下巴,突显出漂亮的眼睛和长长的睫毛,那摊铺老板还以为他是个女孩,一直叫阿莫为他掏钱。
阿莫觉得若不是这老板白长了双眼睛,就是自己白长了张嘴巴。
他啥也不解释,等亚利克斯终于肯离开后,才没好气地劝他剪剪头发。
后来他们去了露天剧场看了一场英雄悲剧,看完表演后,在酒馆里吃了晚餐,喝了蜂蜜酒和葡萄酒,过得非常惬意。
刚好十天后就是新国王的加冕仪式,他们决定继续留在这里,见识一回如此难得的盛况。
越接近加冕日,佩提维城就越喧闹,越来越多的外邦商人和旅者拥入城邦,体育竞技和剧场表演每天都在上演。
阿莫不甘人后,在剧场的舞台上演唱了一支悠扬动听的牧羊歌,赢得了一个制作精巧的酒杯,后来又在竞技场上比赛摔跤,赢得了一罐葡萄酒。
“既得酒杯,遂赐我于酒——你说,还有什么比这更完美?”阿莫说。
亚利克斯打开陶罐的盖子,闻出了还没掺水的纯正酒香,弯着嘴角满意地应了一声。
他们找了一家小饭店坐下来,点了几个菜就开始倒酒喝。
虽然跟着亚利克斯闯荡了大半年,但阿莫还是不敢尝试不兑水的酒。
他们一个喝着淡酒,一个喝着浓酒,有意无意听到对面桌上的客人在讨论塞肯城的罪行。
“塞肯城注定要没落了,先是为了攻打贝安城养出怪物、折损兵力,现在又掳了图尔城的祭司引起神的震怒,在城中降下瘟疫,恐怕不出多时,这个城邦就会像拜多城一样,在古尤加的大陆上消失。”
“有谁能想到,那国王自从失去了小儿子,竟失去理性,做出如此疯狂的行为。即使现在民不聊生,他仍不肯归还祭司,每天求神问卜,妄想让儿子起死回生,让自己长生不老。”
“已致神怒,又使民怨,如何能获取神的指引?简直异想天开!可怜城里的居民,困于贫穷和疾病,大多无法迁至外邦。”
“可惜呀,塞肯城原本是个很有实力的城邦,还有神赐予的圣狮守护,不想如今竟沦落至此。”
“城邦兴衰,再正常不过,试问古尤加大陆上,有哪个城邦从未败落?”
“就让我们祝愿佩提维城长盛不衰,祝愿明天的加冕日,能诞生一位贤明的国王!”
几个人点头附和,喝过几杯酒,继续谈天说地。
亚利克斯听着他们谈论的事,若有所思,不觉慢下了进食。
“这塞肯城的国王真蠢,”阿莫啃着鸡翅膀,吐字不清,“神已经降下了瘟疫,他居然还去求神问卜。”
“私欲蒙蔽了他的理智。”亚利克斯说。
“话又说回来,塞肯城没有祭司吗,他为什么要掳图尔城的祭司?”阿莫觉得奇怪。
“这你就不知道了,年轻人。”一个客人听到了阿莫的话,转过头来对他说,“位于帕纳岛的图尔城,信奉喜怒无常的海神波奥图。在他们的海神庙里,近几年出现了一个非常厉害的祭司,总能获取神谕,从来没有错解过。
“从农时灾害到商船出海、从罪孽审判到战局预测,图尔城依靠神庙里的神谕,变得繁荣富裕。若非它受限于这个小岛,恐怕早就成为占领城邦、扩张领土的霸主了。
“就连其他城邦的人,也会千里迢迢、漂洋过海去到图尔城,就为了求得一道神谕。塞肯城同样信奉海神波奥图,城中有一座巨大的海神庙,那国王便想着直接掳人,派出伊索戈掳走了祭司。”
“最后一头。”亚利克斯喃喃自语。
“什么?”阿莫没听清楚。
亚利克斯没有回答他,而是问刚才说话的人:“塞肯城养了怪物,又亵渎了神祇,圣狮还在守护这座城邦吗?”
“正因为圣狮还在,想来神祇还没有完全遗弃这个城邦,其他城邦才迟迟没有帮助图尔城围攻塞肯城。不过那些城邦也许只是在等待塞肯城完全败落,想不费吹灰之力攻进去,难说呀。”
亚利克斯听了,又陷入了沉默。
阿莫突然想起了什么,小声问他:“那些伊索戈曾经侵入贝安,你见过它们吗?”
“嗯。”亚利克斯举起酒杯,大口吞酒。
“它们长什么样?”
“有点像没有耳朵没有毛发的蝙蝠,体型巨大,但可以随着身处的空间变小而缩小。”
“那不简单,拿酒杯倒过来,往它们头上一盖,不就完事了?”阿莫哈哈地笑。
他的玩笑让亚利克斯心情好了一些,喝上了更多的酒。
“拜托别喝了,你的脸已经红得像个大姑娘了,再喝下去,我就不敢跟你一起回旅馆了。”阿莫扶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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