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冕日当天,佩提维城的贵族、官职人员和其他上流人士都聚集在神庙上,观看国王的加冕仪式。
作为用上化名的外邦人,亚利克斯和阿莫自然不能上神庙观看这个仪式,但仪式结束后,他们在喷泉广场看到了国王的风采。
按照程序,新任国王领着一群王族成员和长官贵族,在城中主要道路巡游,接受所有人的祝贺和敬仰。
这位国王年轻而睿智,刚满二十五,便从摄政十余年的伯父手中顺利接过王权,正式继位,颇得民心。
他头戴黄金制成的橄榄叶王冠,身披丝绸长袍,举手投足气度超群,高贵英俊宛如天神下凡。
在他的身后,是同样美貌出众的妹妹。
只见佩提维的公主头戴花环艳若春色,纱裙飘飘如云似雾,娇嫩的肌肤像刚刚凝结的奶酪,微卷的长发流淌着蜂蜜般甜美的色泽。
众人赞美着国王的高贵和公主的美丽,谛听国王的承诺,憧憬城邦的繁荣与和平。
巡游结束后,国王等人回了王宫,广场严肃的气氛散去,佩提维城再次沉浸在欢庆的热闹中,上演更多戏剧和竞技比赛。
面对如此欢闹的气氛,阿莫竟不似往日活跃,而是变得魂不守舍,唉声叹气。
亚利克斯问他哪里不对劲,他说话也不像以前那样痛快。
他支吾了半天,搔首了半天,才憋出了半句话:“我说出来,你不要笑。”
亚利克斯说:“应该不好笑。”
阿莫翻了个白眼:“我觉得我选择跟你倾诉,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亚利克斯除了干眨眼,没有其他表情。
阿莫又叹了一口气。
“亚利克斯,你有没有喜欢的女孩?”
一张秀丽的面容在亚利克斯的脑海中浮现而出。
清晰又遥不可及。
因他的过错,他们之间横亘着崇山远水,高墙壁垒。
如今纵有万般心意,亦不知如何奔赴。
他的沉默引起了阿莫的注意,再看他的神情,阿莫顿时瞪大了双眼。
“我只想开个头过渡一下,没想到你真有喜欢的女孩!”
亚利克斯的脸色变得不太友善。
“你到底想说你的事还是我的事?”
阿莫纠结了一下,做出了选择:“你的。”
“无可奉告。”
“行吧,还是说我的事吧。”阿莫认栽了,也豁出去了,“我喜欢刚刚那位公主。”
他窥觑亚利克斯的反应,见他没笑,便鼓起了剩余的勇气:“一看到她,我的心就被填满了,她一走,我的心就被挖空了。可她是佩提维的公主,而我不过是个从外邦来的牧羊人,我根本就是痴心妄想,估计我这辈子都要空着半颗心活了。”
已经没了半颗心的亚利克斯能体会阿莫的心情。
“没有痴心妄想。”他说。
“什么?”阿莫没能明白他的意思。
“有资格向公主提婚的不只有贵族,有功绩的英雄也可以。”亚利克斯说。
“别提这个了,我算什么英雄,我不过是跟着你蹭了点名气而已,我不是那种自不量力的人。”阿莫甩甩手,自嘲一笑。
“在来这里的路上,你杀了两个强盗。”
“那只是两个普通的强盗,想娶公主,这还远远不够。”
“你怎么这么没自信?”
“唉,一想到她,我啥自信也没了。”阿莫又是一阵叹气。
他的模样让亚利克斯想起当初自己第一次看到塔兰蒂尔时,那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他拍了拍阿莫的肩膀,提议说:“我们去塞肯城。”
“你想让我离开这里忘记她,也没必要选塞肯城吧,”阿莫说,“那里正在闹瘟疫呢。”
“去塞肯城不是为了逃避,而是为了建立功绩。”亚利克斯说,“我们一起冲过士兵和圣狮的守卫,杀掉伊索戈,将祭司送回图尔城,解除那里的瘟疫。他们会记住你的名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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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肯城三面环海,立在半岛之上,被多处高山和悬崖分割。
跟其他城邦不一样,这里的城门守卫异常森严,不允许外邦人携带武器进城。
亚利克斯和阿莫也不反抗,解下包袱,将他们从强盗身上搜刮而来的武器一件一件扔到地上。
弓箭、斧头、铁钩、重锤、刀剑……地上每多一件兵器,守门士兵的脸色就精彩一分。
“一件也不要丢,”亚利克斯说,“我会拿回来的。”
扔下那些武器后,他们再也没有受到士兵的质问和阻拦。
他们走进了塞肯城,脚下所踏之处无不荒凉惨淡,如同墓园。
路上没有行人,只有衣衫褴褛的流浪汉蜷在巷尾。
大街小巷堆积着垃圾,空气中飘荡着恶心的味道。
所有商铺全部关闭不再经营,门窗破开的亦空无一人,只能窥见一片颓败,只有紧闭的民房内不时传出咳嗽和哭泣声。
最猖獗的是老鼠和蚁虫,旁若无人四下乱蹿。
看到一座建立了上百年的城邦变成这样的死城,再冷血无情的人也无法不动容。
可见那国王的心已经跟死人无异。
亚利克斯抬头望向城内的高山,但见重峦叠嶂,一时看不到神庙所在之处。
恰好一个行医的老者带着药箱路过,他们上前向他问路。
“你们是外邦人吧,为什么要来这里,难道你们不知道这里有瘟疫?”老者说。
“将祭司送回图尔城,想必瘟疫会结束。”亚利克斯说。
“不要轻易送命,心高气傲的年轻人!”老者说,“你们可知,神庙外有士兵把守,神庙内有圣狮守护,还有一头伊索戈跟在祭司的身旁。之前闯进去的人均无一生还,这里不是你们建功立业的地方,你们都回去,回到家人身边吧!”
“我们已经没有家人,但瘟疫不解除,这里所有人都会失去家人。”亚利克斯说,“神要惩罚的是这里的统治者,绝非无辜的平民,总得有人平息神怒。”
老者见他意志如此坚定,便指出了海神庙的位置,又问了他们的名字。
“神也许已经遗弃了我们,但我仍会为你们祈祷,愿你们能平安回来!”
别过老者,亚利克斯和阿莫按指引来到了神庙所在的海边山崖上。
神庙的入口果然有士兵把守,但人数不多,他们没有费多少功夫就闯了进去,而且那些士兵并没有追上来。
因为神庙的庭院里正一左一右伏着两头巨大的雄狮。
外人的闯入,让它们立即从酣睡中醒来。
它们怒目睁开,眼中燃烧着照亮黑夜的焰火;吼声响如雷动,犹如暴风雨来临前的警示。
金色的鬃毛披在它们强壮的颈项间,宛如破云的曙光;庞大的身躯耸立而起,如同神殿般不可推倒;在它们身后,长长的尾巴在半空中挥舞,像长鞭一样割破疾风。
亚利克斯径直朝它们走去,没有丝毫犹豫。
两头圣狮也怒吼着向他逼近,乌云般的黑影随即罩下。
阿莫站在一旁,额上、背上、手心上全是汗。
如果亚利克斯死了,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自己。
他后悔了,想叫他退回来,跟他说自己放弃了那个虚妄的想法,但一切已经太迟了,亚利克斯一跃而起,冲到了两头圣狮中间。
巨掌和利爪立即袭来,亚利克斯就像枪矛间的扬尘,擦着身子避过了无数利刃。
他找到机会躲到了其中一头圣狮的腹下,圣狮暴躁地原地打转,而它的同伴也紧追而来。
当它们的尾巴碰到一起时,亚利克利突然跳出来,抓住两条尾巴迅速打了个死结。
两头圣狮发出震彻塞肯城的怒吼,当即要扑杀他。
但它们进攻的目标突然多了一个。
阿莫冲了过来,没有跑向亚利克斯,而是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一头圣狮被他引开了,想向他扑去,可另一头圣狮也正要扑向亚利克斯,结果,它们被对方的尾巴狠狠拉了回来,两个巨大的身躯撞到了一块。
它们的尾巴被扯痛,身体又相碰,当即以为自己遭到了攻击,将对方错认为敌人,张开凶猛的大嘴就跟同伴撕咬起来。
但它们不是只会追咬血肉的盖兰海妖,很快就发现弄错了攻击对象,停止撕咬,再次寻找对手的踪影。
亚利克斯和阿莫一点不心软,他们故技重施,很快又让两头圣狮互相攻击。
几番下来,原本威武不可战胜的圣狮,已趴倒在地,遍体鳞伤,血流不止。
看到神降下的圣狮变得如此狼狈,亚利克斯开始犹豫,不知道应不应该继续以这种方式伤害它们,直到它们完全丧失攻击力。
就在这时,一个女子的声音从神殿里传了出来。
“勇敢机智的亚利克斯,你的决心和勇武得到了神的赞赏,但神不愿圣狮再受伤害,你必须马上解开它们。若它们因此而死,你必将受到神的责罚。”
那声音飘渺如幻,仿佛自重重迷雾中穿透而来,然而,此音字字如钟鸣,敲击人心使人为之震颤。
亚利克斯不敢有违,绕到圣狮身后,解开了它们缠在一起的尾巴。
两头圣狮感觉到枷锁松开,慢慢站了起来。
亚利克斯和阿莫做好了再度抵御攻击的准备,可它们抖了抖身子,甩了甩尾巴,就化成了金色的尘埃,在他们眼前消失了。
他们对望了一眼,虽不明缘由,仍没有耽误,立刻冲向神殿。
亚利克斯奔向神殿的正门,阿莫则往神殿后头绕过去。
然而,还没等他们接近柱廊,神殿后侧的巨柱之间便闪现出一角灰色的肉翼。
“阿莫!”
用不着亚利克斯提醒,阿莫已经掏出绳索,全速奔去。
伊索戈现身了,但它不打算独自逃离,而是带着一人悄然飞离。
在它的爪下,是一个身穿白袍的女子,显然就是图尔城的祭司。
她不叫不嚷,十分平静,任由怪物抓着悬在半空之中。
眼看她的身影离地面越来越远,他们快来不及阻止这一切了。
但阿莫果断扔出了绳套,绳套像长了眼睛一样,准确无误套到了伊索戈的头上,顺着它飞去的方向又滑到了它的脖子上。
他立即扯住绳子,活套结迅速收紧,箍住了它。
伊索戈非常强壮,虽挣扎不成,仍继续往上空飞去。
绳子随之升起,阿莫紧抓着不肯松手,整个人跟着被带上空中。
亚利克斯也在地上追着他们,眼睛没有离开过片刻。
活套结在阿莫的重量下越收越紧,勒得伊索戈忍受不住,它开始变小了。
它一变小,活套结又在阿莫的重量下继续收紧,迫使它变得更小。
就这样,巨大的伊索戈越变越小,最后体力不支,松开了抓住祭司的爪子,自己也无力地往地面坠落了。
祭司和阿莫几乎同时从空中掉落。
亚利克斯不假思索,跑到祭司那边伸手接住。
祭司不偏不倚,落到他的臂上,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刚好对上了他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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