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翠仙楼回来，沐雯常常去寻席鸣风，与此同时，她在努力找财路。
以前日子过的平淡，除了要送礼时觉得穷，吃穿不愁，现在她想要补贴席鸣风，才知道自己真的拿不出钱。
跟祖母要肯定是不能的，没这个道理。
沐雯有些苦恼，有一日拿出枕头底下绣着白色蔷薇花的香囊，终于想到了赚钱法子。
四月中旬某一日，千金阁，孟涣正用细毛笔在珠宝图纸上勾勒出图案，凌千走到他旁边：“公子。”
孟涣手未停，笔尖轻轻一点再一提，随意应了声：“嗯。”
“如意苑的秦九娘来诉苦，说最近生意难做，京城出了个文七娘，抢了她们的生意，”凌千一板一眼地禀告。
孟涣再画了几道，完成了，他将图纸放在一边晾着，人向后靠在椅背上：“如意苑生意被抢了？文七娘是哪家的？”
“不是哪家的，只有一个文七娘，一个小铺面，看上去没人撑腰，就是做的好，”凌千将两个漂亮的香囊和一条帕子放在孟涣面前，道：“公子，您看。”
孟涣拿起其中一个香囊，上面绣着一树桃花，桃花后头好像是一个若隐若现的山寺。
图案好看，意境也有，绣工很好，难怪。
孟涣笑了笑，心下已了然。
鼻尖微动，孟涣将香囊拿近了一些：“这香也不错，闻着挺舒服。”
“是的，公子，这香囊除了做工好，便是香好，招牌便是凝神静气，还有养颜的功效。有养颜功效，各家的夫人姑娘自然都喜欢，生意就好了。”凌千答。
孟涣摇了摇头：“凝神静气便罢了，这养颜......”他神情有些严肃道：“去唤沈大夫过来吧。”
“是，”凌千应声，转身离开。
孟涣又拿起另一个香囊，不一样的香，却还是一样的让人觉得舒服。
帕子就更简单了，上面只绣着一朵盛放的芍药。这样简单的样式，才可见深厚的绣工。
孟涣想到那位的性子，知晓不会太快就到，于是他将这三件绣品放在一边，又拿了一张宣纸，先用粗些的毛笔在上面渲染。
聚精会神，毕竟这张图纸画完后照样做的珠宝首饰，价值可不知是多少如意苑的香囊能比的。
图纸画了一半，孟涣的精神被一阵香味吸引，那是如此香如此磨人，仿佛很近又仿佛很远，来人脚步很轻，这香就像他的脚步，踩到人心里。
“沈大夫，请。”凌千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孟涣正要将图纸放起，人已走了进来。
来人戴着帷帽，看不清面容，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小千，公子找我，你先在外头等一会儿。”
这声音有些雌雄莫辨。
孟涣听了这一句话，笑了，这人吩咐起人来还真像那么回事，不知道的以为他是主人呢。
凌千在沈大夫面前也是很听话，道了声：“是”，真就在门外没进来。
门关上了，孟涣没起身，只开口道：“沈大夫，过来坐？”
屋内仅他们二人，来人摘下了帷帽，那是一张极其漂亮的脸，若非其着男装，束着玉冠，说他是女子恐怕也不为过。
这位被称为“沈大夫”的，名唤沈香绫。
孟涣叫他坐，沈香绫也没客气，一步一步走上前，直接坐在了孟涣对面，开口道：“小公子，唤我来有何事？”
他的声音很好听，比起平常男子的声音要柔一些，刚才与凌千说话他应是刻意压低了声音，如今才是他真正的嗓音。
孟涣笑了笑：“喝茶吗？”
沈香绫坐下便不愿动弹，摇头：“不喝了，小千在外面，让小公子给我倒茶不合适。”
孟涣道：“那让凌千进来？”
沈香绫表情有些怪异：“你知道我不想让旁人看到。”
孟涣起身，突然喊了一声：“凌......”
“哎，”沈香绫被惊得也站起来：“别......”
孟涣喊了一个字就闭上嘴，看着沈香绫：“把‘公子’前面那个字去掉。”
沈香绫这才明白他在说什么，有些无奈：“你真的有些幼稚，明明就年纪小......”
孟涣张了张嘴，好像又要喊，沈香绫终于妥协：“好好好，公子，公子，别喊人了。”
孟涣这才满意，给他倒了杯茶。
被这般耍了一顿沈香绫也没生气，只是觉得有些好笑：“你说你是做什么？在外人面前我不都喊你公子，没下你面子吧？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你还计较。”
孟涣也微笑：“你要是真给我面子，你就不会自称沈阁主，怎么，真把引香阁当你自己的了？”
沈香绫面色一僵，道：“我就觉得你给取的沈大夫这个称呼不好听嘛，而且现在引香阁，不就是我管吗？我就......你别这么小气。”
“年终赏银都不来领，沈大夫架子挺大，”孟涣道。
沈香绫暗自腹诽道：哪有你这小公子架子大，嘴上却认真解释：“发年终赏银太多人了，我不想去。”
孟涣“哦”了一声：“我还以为沈大夫已经忘记自己是引香阁的掌柜了。”
沈香绫终于意识到面前这人在阴阳怪气，疑惑道：“不是，今日是怎么了？我惹你了？”
孟涣点头：“是啊。”
沈香绫：“......我做什么了？”
孟涣“嗯”了一声，像是在沉思，过了一会儿才对上沈香绫的视线道：“你猜猜看？”
沈香绫：“啊？”
他真的思考了一下，想着该不会是这个月私吞的钱太多了，惹这小公子不高兴了？
也不对啊......这个月他好像还没吞什么钱吧。
沈香绫抬起头，看着孟涣的眼睛，认真道：“想不出来，你直接说吧。”
孟涣又笑了，这次纯粹是给气的。
这沈香绫你要说他老实吧，他能做出私吞和弄天价灯谜的事情，可你要说他狡诈吧，他说话又最是实诚。
算了，孟涣也不打算旁敲侧击了，开始明示：“以沈大夫的鼻子，可闻到这里什么特别的味道？”
听了这个问题，沈香绫一点也没犹豫地回答：“闻到了，你这里今天终于不只有檀香味道了，我觉得挺好。”
孟涣：“......所以，别的香味是从哪来的？”
沈香绫：“不就你旁边放着的那两个香囊的味道？总不能是我身上的吧？”他神情有些困惑，眼睛中明明白白地写着几个大字：这也要问？
孟涣轻吁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能生气，虽然这人早就看见了香囊并且根本不问这件事情真的让人非常生气，但是，要冷静。
孟涣微笑道：“沈大夫拿香囊闻一闻？”
沈香绫点头：“好，”他拿起桌上的香囊，放在鼻前嗅了嗅，一时竟有些惊讶：“闻着简单，倒还不错？”
“嗯，”孟涣轻声说：“确实不错，所以才抢了如意苑的生意。”
沈香绫先是吃惊：“如意苑生意被抢了？”然后终于反应过来：“不是，我......”
孟涣收了脸上的笑，神色瞧着便有些冷：“沈大夫，你最近是不是太空闲了，引香阁若做不出好香，又何必留着？”
沈香绫看着香囊，沉默不语，他不是个喜欢逃避责任的人，事已至此，他更不能为自己开脱。
不知过了多久，沈香绫开口：“抱歉，是我最近有些懈怠，春去夏来，是该调些新的香......我，我回去便调。”
孟涣神色缓和了一些，开玩笑道：“沈大夫的好香是不是都用在自己身上和拿去做灯谜的彩头了？”
沈香绫摇头：“这种香不是能放在香囊里的，做做彩头还可以，香囊里的等我回去想想。”
这人认真起来还有点样子，孟涣也不懂香，没深问，想起了另一个问题，又道：“这香囊的香可以养颜吗？”
沈香绫愣了一下：“这香打的养颜的招牌？”
孟涣点头：“还有凝神静气，所以是不可以？”
沈香绫想了想，道：“也不能说不可以，凝神静气是有的，至于养颜，人们常有相由心生的说法，其实是有道理的。如果心绪平和，那容颜看起来自然也就好多了。”
孟涣听了，若有所思：“这招牌倒是打的聪明。”
沈香绫放下香囊，不太想再留在这里，他将面前一直未动的茶喝完，道：“可还有其他的事吗？
孟涣抬眼道：“沈大夫要走了？”
“是啊，回去调香，”一听便知这是没事了，于是沈香绫起了身：“那我先走了？”
孟涣“嗯”了一声。
沈香绫走了两步，又转身走回来：“对了，公子，我有句话觉得还是该说一下。”
孟涣：“什么？”
“我觉得吧，你年纪也不大，平时别老弄得少年老成的样子，”沈香绫认真道：“那些老狐狸变脸的绝活，你小小年纪学那么透彻干嘛？刚刚那样还怪吓人的。”
孟涣微笑：“沈大夫慢走，不送。”
沈香绫笑了：“就你这副样子，”他说完又往门的方向走了几步拿了帷帽戴上，才像有了保障一样转过头来：“小公子！”
孟涣站起身，沈香绫戴着帷帽无所畏惧，直接开了门：“我回去了。”
孟涣站在原地，叹气：“到底谁更少年老成。”
沈香绫走远了，这屋中的香味还久久不散。
孟涣一直知道沈香绫是个天才，调香的天才，相信他这次回去，调的香肯定又会惊艳众人。
凌千走进来：“公子，沈大夫离开了。”
孟涣斜瞥了他一眼：“你倒是听他的话。”
凌千道：“沈大夫是个厉害的人，公子尊敬他，我也尊敬他。”
孟涣：“我哪里尊敬他？”
凌千倒是答得认真：“沈大夫性子古怪不喜见人，若公子不尊敬沈大夫，沈大夫怎么可能会愿意与公子独处？”
孟涣沉默了，他不得不承认，沈香绫每次来见他，确实是只有在没有旁人在场时才会摘下帷帽。
算了，不想这个，孟涣又拿起桌上的香囊：“忘了问了，这香囊是卖多少钱？”
凌千答：“香囊一个卖十五两。”
“......”
多少？孟涣瞪大眼睛。
先是天价灯谜，再是天价香囊，现在的人是怎么了？
这一章感觉有点不足，我想想看看能不能改一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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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调香大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