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中毒

夏怀夕瞳孔一缩,和着四周的尖叫声望向乱作一团的主位。上一刻明明还好好地,怎的一个回神便直接呕出鲜血来?!

莫不是——

有人下毒?

谢春和离得最近,将皇后身体微微抽搐的身子揽到怀里,大声呵斥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请御医!”

夏怀夕紧盯着人的面色,继上次钟廷璋他们救火之后实在难以相信古代人的办事速度。

我的美女姐姐演员应该不会就这么挂了吧?

女主目前只是一个病弱废柴的人设,只要不出风头在众人慌神的此刻一定不会有人注意到她。

一切她没有在预告中事先得知所发生的事件都有可能不是剧情之内的内容,也就意味着都有可能会改变走向。夏怀夕咽口唾沫,暗暗重复三遍“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生生按住自己想要冲上去的大腿。

皇后身边的侍婢警觉地拦下巧楼的出口,从袖中拿出银针向刚呈上桌的热粥探去——沾了羹粥的一头迅速发黑。

“羹中有毒!”

宴中众人闻言一片哗然,惊慌地看向自己碗中的羹汤。夏怀夕不动如山地把盘中最后一颗葡萄塞进嘴中,摇摇头感叹这宫斗剧也是让咱给演上了。

下一步就该揪出犯上作乱的奴仆,然后严刑伺候让她供出幕后主使,一个愚蠢的小反派即将就此落马——

但这才头几集,怎么会主使是男主角他妈啊?

“奴婢不知情,真的不知情啊!”向上呈递羹食的侍女跪贴在地上,头都磕得红肿,“奴婢只是听从膳房安排,将已经验过一遍的羹食呈上来,并未动盘中分毫啊!”

“你也是宫里的老人儿了,自然知道有些话说出来能少吃些苦头。”一旁的蒋婕妤意有所指地眼神扫过谢春和。

“奴婢…奴婢……”侍女抬头瞧了一眼,又被四面扫射而来的精光吓得赶忙低下头去。

“珍儿,你是我宫里出去的人,我自是信你为人。我只再问你一次,你做是没做?”谢春和话语声调不高,吐出的字却随着目光掷在地上。

“贤妃娘娘,奴婢真的没有。”唤作珍儿的侍女眼泪断了线般涌出来,委屈地朝谢春和跪行两步。

“重刑之下必吐真言!不挨两顿板子怕是撬不开嘴了。中官呢?怎么还不动手将人拖——!”

“本宫还在这里,岂轮得到你来施令!”

谢春和陡然提高的声音将悬在边檐的宫灯都似震得摇晃起来,整栋乞巧楼静得只剩灯罩内木质的灯架摩擦的吱呀声。

“贤妃姐姐毕竟是珍儿旧主,恰又协助皇后娘娘筹备宴会事宜,如今中毒之事尚未定论,此事还是回避些好。”王淑仪施施然站起身。

站至一旁的柳皇后身边侍婢玲珑突然出声:“宴会餐饮最后确是由贤妃娘娘过目。”

谢春和的目光倏地投向玲珑,眼中似是有穿云箭,只一眼便洞穿人之心意。

夏怀夕在席位上坐立难安,一边近距离观看知名演员斗戏,一边又留出三分心神瞧着登楼出口。眼瞧着人都要昏过去了,这御医腿脚也真是够慢,难不成整个翰林院医署都和他父亲一般走路像企鹅?

等得她焦躁得口干舌燥,御医终于大汗淋漓拎着药奁爬上楼梯。夏怀夕才松一口气,暗中记下回头归家要将这医生身体素质有待提高写个建议函向她爹参上一笔。

事实证明这口气还是松早了。

御医以银针相试后又掀了人眼皮相看,跪地把过脉:“娘娘突然咯血,血中又有凝块,乃气滞血瘀之象,脉象又极不稳定,恐是中了剧毒!为今之计需催吐攻下,将体内之毒尽数排出,再辅以甘草之类药物解毒。”说着便将人扶起,从药奁中拿出预备的皂角刺催吐。

“且慢!不可!”

夏怀夕三步并两步冲至主位前,猛地将面前畏畏缩缩的御医撇在身后,将手搭在皇后腕间听脉,随即问向一边人:

“万毒解你可带在身上?”

一边的御医被问了个激灵:“何种万毒解?”

“民间药坊中常用的那种啊!皇后娘娘中毒缘由尚不可查,若是误食寻常草木生物之毒短时内便可见效,若非此类毒物催吐之法恐再伤及肠胃与喉咙内壁,万不可行。”

“此等民间之药不过草民制丸,皇后娘娘万金之躯自是需得药性尚佳的新鲜药材!”御医反驳道,“何况你区区女流又如何懂医术?银针已鉴毒素,催吐攻下乃对症之法!”

夏怀夕懒得解释,直接跨过他同海月伸出手:“那日你备着的那粒先借我一用。”

拿到手中便捏住人下颌喂进口中。

周边众人被突然冒出的夏怀夕利落的动作唬得一愣,直到此时才反应过来。

“你是何人,皇后娘娘凤体岂容他人随意冒犯?”王淑仪拍案而起,指着人大喊。

夏怀夕头都未抬,紧盯着面前人时长长的睫毛扑闪,月灯下遮出大片阴影。

片刻后人未见转醒,夏怀夕手再次搭上脉搏,确是比先前的情况要好一些,却并不类似巴豆等草木之毒见效明显,也不似酸碱类毒物毫无用处。这是为何?

电光火石之间,夏怀夕灵光一闪,站起身立刻检查了桌上的饮食。

鸡鸭牛鹿、萝卜芋头、青菜蒸饼、鲜虾鲤鱼……

等等,夏怀夕目光一滞。

鲤鱼?她记得自己从府中的医书中看到过鲤鱼与甘草相克之事的相关记载,认为两者相遇可能产生毒素,轻则腹痛腹泻,重则呕血甚至危及性命。*

“皇后娘娘今日可曾服过甘草?”夏怀夕猛地看向玲珑。

后者被问得一愣,瞳孔几不可查地左右摆动了一下。

“娘娘今日宴前确服过甘草。”

众人闻言哗然,人群中爆发出窸窸窣窣的交谈声。

“那就是了,百毒解服用后虽没有明显好转,但却也不同于硫酸强碱等成分丝毫不起作用。”夏怀夕目光转向一旁的御医,“鲤鱼同甘草一同服下会在胃内产生毒素,引起人体的不良反应,如若已经到咯血的地步,应是对胃内黏膜产生了破坏性影响。此时若是再以皂角此般猛药进行催吐,恐会对胃部造成二次伤害,可能真的会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御医气势弱下去一半,张了张口正欲说些什么掩饰自己的后怕。不成想夏怀夕再次扫过一圈宴席之上有无可用菜品,端起一边的清水壶立刻转至谢春和一处:“娘娘,我需要您命人去取至少三大壶米汤来,同时需要鸡蛋清,越多越好。”

谢春和将怀中冷汗直下的女人送过她怀中,即刻点点头:“好。长缨,你去准备。”

“慢着!”蒋婕妤伸手将人拦住,“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小丫头?能让娘娘放着宫中御医之言不信,容她在此处信口雌黄?”

她转而装模作样向谢春和行个礼:“贤妃娘娘,方才不都说过了,皇后娘娘此番中毒您嫌疑尚未洗脱,此番之事您还是不要参与为好。”

“说句不好听的,皇后毒发如若您脱不了干系,这女子是与不是您的共谋,谁又知道呢?”

谢春和眸光一凛,厉声道:“放肆!蒋灵,这里还没有你说话的份。”

蒋灵全然不理会谢春和之言,向身边的王淑仪微微屈膝:“皇上尚在祥麟殿中与宴。依我之见,此事应由王姐姐做主。”

“那不如让我来做主。”一女声自梯间而来,她登梯而上,豆绿竖领褶裙之上只芸黄广袖对襟,话不处下风,眉眼之间却尽显温婉。

“长公主万福。”众人刹时噤声,垂眸行礼。

钟廷珠路过长缨时,只一个眼神。长缨便明了地点点头,迅速小跑而去。

“诸位不必多礼。”钟廷珠一笑,行至谢春和身前也同人致礼,相扶直身。

“既然各位有疑议,那便听我的。”她问夏怀夕,“你可保证诊断无误?”

夏怀夕将手中的瓷碗紧了紧:“臣女不可确保皇后无恙,但一定比御医所为生机大得多。”

钟廷珠道:“好!你尽可一试。”

病情紧急,得了首肯后夏怀夕立刻动手,一边将清水喂至其中一边喊一旁的御医速去备白芨粉与独参汤。

“汤中务必加些紫苏叶与生姜。”夏怀夕叮嘱。

皇上被内宦搀着携众人登上乞巧楼时面前便是这一幕。老老实实蜷在人后的夏天无甫一看到正中的夏怀夕差点吓得背过气去。

自己女儿自幼药理之事上他便并无过多灌输,只由着人意愿多看学些感兴趣的。夏怀夕也从未在他面前显露出什么悬壶济世的志向,他也从不强求,不多过问。

怎的不鸣则已,一鸣鸣到宫中夜宴之上了?!

钟铭德正预备让夏天无接手御医,却看着一群人被一小姑娘支唤着忙来忙去,气得眼睛瞪得更大些,在面庞比例中竟显得狰狞。

“胡闹!御医呢?这女子是何人!”

夏怀夕充耳未闻,将长缨带来的蛋清掐着柳思雅的喉咙灌进胃中。

夏天无从人群中挣出来,噗通一下跪在钟铭德面前:“皇上,怀夕乃臣愚女。”

钟铭德闻言眉头才稍稍松快些。

“既是夏爱卿之女,想必医药之事必是精通。那爱卿便速速前去瞧瞧皇后情况如何!”

“是。”

夏末夜晚的暑气蒸得夏天无心中焦躁难安,竟一股热流自胸口处直冲头顶,逼出从鬓角留下的热汗来。

柳思雅浑身瘫软无力,面色苍白得已经有些发青,半晌都没有反应。夏怀夕盯着怀中的女子眉头蹙成一团,朱唇紧抿。

突然,柳思雅抽搐般将身体紧缩成一团,面露痛苦之色,猛地从人怀中挣扎而出。

向前一咳,吐出大片暗红色的残血。

*:“甘草,忌鲤鱼。”出自李时珍《本草纲目》。

文中相关治疗手段与临床表现请勿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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