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井泽没说话，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真的很聪明。小丽只不过唤了他一声“哥——”，周曜便立刻利用这个情报来换取自己想得到的线索，他判断出了自己的处境，知道自己还有价值，不会真的闹出人命，便放手一搏，这份胆识和智慧，倒令人刮目相看。

不过薛井泽也不是好惹的人，他讨厌被算计：“周曜，我奉劝你一句，不要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你唯一的价值就是你的脑子，至于你这个人，并不重要——”

“不管是天启也好，暗巢也罢，如果我们愿意，完全可以挖出你的大脑，而抹灭掉你这个人。”薛井泽看着周曜脸上的血色一点点消失，冷冷道：“我们有的是手段只维持你大脑的运转，这在天启可不是什么新鲜事。”

周曜的心沉了下去，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感涌了上来。

薛井泽走到了仪器的边上，操作了几下，很快仪器便关闭了。房间的门再次打开，薛井泽走了出去，对周曜示意道：“跟我走吧。”

面对这个人带来的巨大压迫感，周曜没有能力反抗。他很识时务的跟着走了过去。

暗巢的房屋建筑，风格独特，有许多管状建筑，而且这里温度很低，室内外温差大。周曜跟着薛井泽走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道：“你要把我带去哪里？”

“告诉你为什么萧磊非死不可。”薛井泽解释道。

风徐徐的吹着，眼下已经是傍晚，月亮升的很高，乌云遮住了大半的月亮，只有几缕月光渗出，给夜空中留下几分朦胧的美感。

空旷的原野上，一排排管状的建筑交叉排列，错落有序。

“小丽告诉我说，这里是因为萧磊才建立起来的监狱，所以你们曾经也是天卫军的一员……”周曜猜测：“是因为犯错才被关押在这里？”

“监狱……”薛井泽喃喃道，他苦笑了一下：“小丽这话说的也不错，可要说我们是天卫军，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周曜脚步一顿，惊讶道：“难道你不是？”

这怎么可能，和萧磊交手的经过他看在眼里，还亲自试探过，能有这样的体能素质，怎么可能不是天卫军？

薛井泽反问周曜：“你在萧磊身边这么许久，也目睹了他和异种之间的作战，你没有发现，他和天卫军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吗？”

周曜被他问住了，论体力、速度、力气，萧磊的身体素质远超得过一般的天卫军，如果说有什么不同，那唯一的一点就是他强的可怕。

不过当时狼群集中攻打通道桥的时候，萧磊确实有段时间出现了异样。

说起来，克里博士也曾提起过，萧磊不是“普通的天卫军”。

周曜不知道薛井泽想说什么：“你是想告诉我，天启发明了什么药剂，把萧磊这个天卫军升级进化了不成？”

薛井泽冷笑了一声：“不，恰恰相反。天启确实是研制出了某种药物，但并不是让天卫军进化，而是通过药物注射，把普通人变成异种。”

周曜倏地怔住了。

他的大脑在听到这句话时，突然像是短路了一样，脑海里不断闪过一些模糊的片段，耳边充斥着尖叫声、呻｜吟声、痛苦声和嚎叫声。周曜只觉得头痛欲裂，嘴里默默地念出了一句话：

“……象牙塔计划。”

这个几乎消失在历史长河里的计划，在周曜的脑海里闪现，仿佛像是打开了什么机关，一些细枝末节开始不断地翻涌，如潮水般拍打着周曜的思绪。

周曜说出象牙塔计划，这让薛井泽微微有些吃惊，不过细细想来，也在情理之中。这个丧尽天良的象牙塔计划，一开始就是周宸夕本人提出来的，周曜作为他记忆的载体，知道这个名字也不足为奇。

“你说的没错，就是象牙塔计划。”薛井泽低语道。

这是天启还未成立时，由当时的联合执政者提出来的研究项目。这个项目由克里实验室负责，负责带队的总负责人，便是年纪轻轻的天才周宸夕。

这个计划在失败后，便被埋藏在了历史的长河里，如今知道这个计划的人寥寥无几，即便知晓也不敢轻易提起，大家都很默契的不再提它，只当它从未出现过。

“大毁灭之后，地球环境急剧变化，异种肆虐，人类中虽然也出现了异种，但数量却并不多。毕竟人类不过是单一的种族，比不上自然界千千万万的动植物种类繁多——”

“要想让少量的异种人类对抗整个变异的自然界，这可以说是不可能的。为了挽救人类种族，当时的世界联合执政官下了一个命令，要求克里实验室着手研究人工变异的药物。既然大自然没有给人类优待，那么人类便只能靠自己，用科技研发出自救道路。”

周曜隐隐已经猜到萧磊身上的秘密究竟是什么了，只是他多么希望这都是假的。

“你是说，他们开启了人造异种人的实验？”周曜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颤抖。

薛井泽深深地望了一眼周曜，深吸了一口气，提起这件事让他也觉得很不好受。但话匣子已经打开，该说的，还是要说清楚。

人造异种人实验，若得以成功，那么人类异种的数量将会远超其他动植物异种，人类则可以再次站在食物链的顶端。

“其实人类在远古时期，也并非自然的主宰。只是后来依靠技术变革，逐渐站在了大自然的顶端。当时的领导者们坚信，一切只不过是重新再来一次罢了。人类既然能征服地球一次，必然能成功第二次。”薛井泽没有正面回答周曜的话：

“当时的克里博士正忙于研究异种，无暇顾及这一领域，便将负责权交给了他最得意的学生，让周宸夕负责研发药物。”

“这就是象牙塔计划。”薛井泽继续道：“一开始，天启募集志愿者参加这项计划。当时处在战争期，异种人的体能有明显的优势，很多人为了能活下去，便自愿报名参加。但可悲的是，第一批实验者没有一个人能活着走出实验室，他们都在注射药物后不久出现了狂化，最后不得不执行安｜乐｜死，实验宣告失败。”

“这一次，大自然并没有站在人类这边。实验失败后，周宸夕本来想终止研究，但是这项计划消耗了联合政府大量的资金和精力，如果停止，那就意味着这些钱全部都打了水漂。当时各大国都不愿放弃研究，于是便有了第二次实验。”

“这一次实验的主体，从大人换成了孩童，他们的年龄都不超过5岁……”薛井泽没再继续说下去。

周曜的瞳孔皱缩，他的手蜷缩在一起，指尖因为用力嵌进了肉里。脑海里那些尖叫和呐喊变得逐渐清晰，还有那在实验台上不断挣扎的幼小身影。

“所以，萧磊他——？”周曜试探的问，虽然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薛井泽没说话，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周曜的呼吸一滞，脑海里的记忆在这一刻不断的翻涌，许多关于象牙塔计划的画面支零破碎的闪现，在画面的最后，他看到了一个幼小的身影。

男孩面容稚嫩，但眼眸却有着不符合他年龄的沧桑。周围的尖叫和哀嚎声他充耳不闻，似乎对这些早就麻木了，别的孩子从实验台上下来之后，按照惯例手里都会拿着一根作为奖励的棒棒糖。只有他没有要，躺在试验台上，他全程一语不发，只有蜷缩的小拳头和额头上的汗水能看得出他在隐忍，离开试验台，他的小脸因为疼痛变得煞白，可他却仍旧倔强的拒绝实验员递给他的棒棒糖。

“萧磊……”周曜喃喃了一声，心里狠狠的揪痛了起来。

沉默了片刻后，薛井泽继续道：

“其实萧磊的真实身份，现在在天启已经鲜有人知道了。只有天启的高层和计划的相关者知道，他们将消息封锁的很严密，毕竟这个实验本身并不是什么能拿得出台面的东西。”

人人畏惧的屠将军萧磊，是经过人工改造的异种人，他在试验阶段究竟遭遇了什么，没有人能知道。

不过这个象牙塔计划，如今从结果上来看，显然是失败了。毕竟如果有大规模的人造异种出现，那么普卫军必然不会和天卫军的关系闹得这么僵。说白了，普卫军的人并非不羡慕天卫军异于常人的实力，只不过出于畏惧，他们才选择打压孤立他们罢了。

薛井泽看出了周曜心里所想，否认道：“象牙塔计划，其实说不上失败。毕竟萧磊他完成了转化，他也确实成为了结束战争的关键。有了他，人类才能居于一隅，繁衍生存，如果从这个意义上讲，象牙塔计划不能说失败，甚至可以说成功了。”

只是这样做的代价太大了，萧磊他从转变成功的那刻起，便被动成为了战争机器，注定只能在战场上厮杀。他成功保护了人类种族，但却失去了作为“人”的权利。小小年纪便被套上枷锁，在实验台上任人宰割。保护人类，结束战争是他的使命，是刻在他骨子里必须要做的事。可他或许根本并不明白，这个“必须”又是谁规定给他的？

“象牙塔计划，成功的奠定了周宸夕的地位。他成为了炙手可热的大科学家，甚至几乎可以和克里博士齐名。萧磊加入了天卫军，在各大战争中立下卓越战功，这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此时的他们站在一个巨大的管道建筑前，漆黑的大门耸立着，庄严而肃穆。朦胧的月光洒下清辉，让这里显得清冷而神秘。暗巢基地的面纱正在被徐徐的撩开，周曜并不知道，等待他的还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