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联邦出现许多怪事，各方势力收到来自不同阵营的拉拢示好。

不提莫名其妙的游戏副本，仅是各方针对，都避免不了特殊调查局立在风暴正中心的局面。

因未进行明面表态，入秋以来，特殊调查局没少吃针对。

上一次是关于古文物的复苏调查，六处两支小队接连失去讯息，找到人时，无一人安然无恙，皆是受了大大小小的伤。

乔承焕听说，那任务如今落在三处头上，命三处出几个通灵好手，进山探探究竟。

十有**……夏安之会接到通知？

她可是调查局实战第一的通灵师。

乔承焕握着方向盘，半路，被夏安之给出的目的地恍得失神。

今日周五，特殊调查局最为浮躁的日子。

她偏要挑这个时候去？

乔承焕看一眼比仿生人面色惨白的夏安之，轻咬下牙，说：“不然去我那？”

夏安之没言语，扯扯留有破损的外套，显出经受划痕的调查局勋章。

承云雾一路向上的雄鹰被圈进精心雕琢的古遗迹花纹，古老、神秘、醒目，星际独一无二。

乔承焕骗不过眼睛，忽视不了她的意愿。

她决心要前往调查局。

乔承焕嗓子憋一股气：“乔家的仪器和调查局的仪器没差别，每台都是当下最先进的。”

“比起去调查局缴费，你不如去乔家治疗，医疗费不收你一枚星币，就当你救我一命的回礼？”

欠着第一面不待见的同事的人情，心里总归别别扭扭。

像呕吐过后喝到变质营养液，不舒坦。

乔承焕示好的亏欠表现得明显。

夏安之莫名其妙：“你不欠我什么。”

带回蓝尾人鱼，她有私心。

她需要验证部分不可思议地猜测，而她住在调查局员工宿舍，养什么、藏什么不足够隐秘。

乔家少爷的住所想来守卫森严，仅是乔外交官的名头挂嘴边，就不会有人敢随便发起调查。

哪怕免不了小人之心，也比放在员工宿舍避人耳目。

外界只会觉得乔少爷心血来潮，得了什么合眼缘的有趣玩意儿。

至于乔承焕对她态度转变的底气，无非是看中她的通灵能力，看中她打法疯起来合他。

算下来，他们不欠谁，各取所需罢了。

她没当回事：“回去安顿好，把包裹还我。”

能源车安置记录仪，很多话不能说得突兀。

乔承焕哼一声，望见调查局驶入巡查队能源车。

他阴阳怪气：“人来的倒是挺快，不知道的还以为调查局是他们家，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十三区巡查部离特殊调查局不算远，双方的特制能源车速度惊人，登门拜访需顷刻。

如今明目张胆登门拜访，难说是心思单纯。

乔承焕看不惯。

夏安之闷着嗓子：“乔外交官如日中天，调查局恐怕巴不得蓬荜生辉。”

乔承焕：“……”

还打上官话哑谜了。

抬脚把他踹楼下的恣意呢？

乔承焕扫一眼记录仪所在，心下了然。他板脸作正经：“眼看调查局蓬荜生辉，你这幅模样回去，扫了达官贵人的雅兴，少不了遭受盘问。”

夏安之：“那躲着，什么时候是个头？”

没看出来，乔少爷会刷古遗迹电视剧。

真，顶顶稀奇。

她嘴角微微一抽，越品越觉得他像明里暗里在骂人。

乔承焕顿觉无趣，挥挥手，无言语。

想来，是不喜那一套。

夏安之觉得有点意思，好心情地瞥他一眼：“走了。”

她喝完一包营养液，顺手拿车上补充药剂。

“回头还你，转账也行。”

通灵师小姐撤身，立树丛后扎下浓绿色的机能补充剂。

两针下去，她一瘸一拐走上台阶，站调查局正门有模有样地扫描瞳孔信息。

乔承焕看向她的背影，盯视她灌风的破损作战服，没明白她执着回去一趟的意义在哪。

调查局如今是无论谁靠近，都会沾得一身泥的深坑。

前段时间六处发生的事，她是未曾听闻，还是明知山有虎，仍向虎山行……

乔承焕手搭控制器，目送她过安检：“真搞不懂，通灵师都这幅德行？”

他回过头，顿了顿，抿着的嘴角最终绷直。

-

调查局遍布蓝色的科技光芒，硬邦邦的机械地板让夏安之不适。

这种地方，冰凉且不讲人情，踩着的每一步感知不出活着的意味，行尸走肉一般僵硬。

夏安之没心情换衣服，没同谁过多交谈。遇见同事不过轻点次头，再听周围的人闲言碎语。

“她就是夏安之，听说前几天十三区的任务，是她接下的。”

“哪个任务？”

“废弃居民楼的五星级鬼怪执念任务，看来鬼怪执念够强，都把她惹成重伤。”

“不愧是实战第一，”转角处的人讥笑，说：“一个五星级任务都能重伤。”

“她就是压过乔承焕的总局第一？别开玩笑了……通灵师的作战能力比得过六处作战队？”

“谁知道第一名的成绩怎么来的，有没有两把刷子，还得下个任务见。不是说，总局把古文物复苏的任务，分给三处了？她成绩亮眼，总没有不做榜样的理由？”

看好戏的大有人在，或羡慕、或嫉妒，鲜少拥有担忧。

夏安之回头瞟一眼，叽叽喳喳的人转瞬安静。

她耸耸肩，坦然迎视人群：“说起来，在某些人嘴巴不停时，我的积分又变了。”

语气嘲讽。

顺着她抬起的下巴望，只见任务排行榜上，“夏安之”稳居第一名。

吵闹的人眨眼间鸦雀无声，他们惊叹几句，看她的眼神同看怪物无异。

任务排行榜向来公正公开又透明，上面汇集一到七处历届在职人员的积分总数。

夏安之入局才几年？她才多大？

就这么水灵灵的爬上排行榜第一，将前辈们压过一头？

人群有人高呼，“夏安之控分？”

员工诧异，细看得分情况，发现夏安之的成绩只比曾经的第一名多出一分。

大厅滴水可闻，夏安之深藏功与名，早已脱离他们视线，不知走向何处。

员工面面相觑，分分秒秒中吐不出音节。

上一位排行榜第一，特殊调查局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也是位女士。

也是负责灵异事件、特殊能力的三处人才。

据说女士一生待在调查局，死后身为水鬼，仍身居要职，镇守调查局某处潭子。

是位了不得的女士，也是被调查局大肆宣扬、众目睽睽之下亲手扼杀的一代天骄。

说是折磨致死，已是大幅度美化调查局。

她是员工们不愿提起，又不甘抹去的痕迹。

可到头来，比起她的成就，她的死因更震耳欲聋。

-

夏安之离开大厅，冷脸踏进长廊。

水鬼妈妈的事，调查局这辈子都洗不白。

她瞧一眼固定在墙体的监视设备，略过自动门，直奔公共疗养仓。

光脑被毁，没来得及重新置办，瞳孔扫描后，机器自动记录消费金额，将传票登记在册。

传票一式三份，由光脑和仿生人寄至疗养仓管理处、员工住处邮箱，以及特殊调查局总负责人办公室。

夏安之按流程熟练地躺进疗养仓。

不过半小时，机械提示音响彻神经。

“三处员工夏安之请注意，听到广播后请尽快赶往总负责人办公室，有人正在等你。”

“广播重复三次，收到请向设备问好。”

冰冷的机械音吐出滑稽的语句。

夏安之微微目瞪，烦躁地按下仓内暂停键。

疗养仓掀起机械外壳，提前结算单次资金，自动化清理并严格消毒。

滴、滴——

机械提示音缓过两秒，持续进行播报。

“三处员工夏安之……”

“三处员工夏安之……”

通灵师小姐没心情和智能设备对视，没打算规规矩矩地让智能仿生人扫描瞳孔“问好。”

她踩着机械地板，不急不缓地走进高级员工通道。

通道的指示灯显示楼层，精准到房间名称。

夏安之报了地址，乘坐胶囊通勤仓，十几秒间停到黑底金字的“总负责人办公室”前。

她看门牌一秒，娴熟地扫描瞳孔，径直而入。

办公室的蓝光面板琳琅满目，各色字体、图片滚轮般滑动，最大的屏幕里，播放各处监视器录入的画面。

夏安之的一举一动，负责人看在眼里。

“坐。”蓝光投影显现出的中年男人发丝生白，笑得和蔼可亲，温情却不及眼底。

仿若以往，笑面虎姿态拿的很足。

夏安之走近一步，眼神平平，并不言语。

“坐。”男人好脾气重复。

夏安之有条不紊扫视一圈，不受宠不若惊地坐下，问：“这次，想让我做什么？”

男人笑意更甚，小幅度下垂眼皮：“你这性子，和她一个模子……”

“打住！”夏安之突然打断，“我想您不是专程找我叙旧，那些大人物可日日盼您给出答复。”

男人“嗯”一声，隔几秒，问：“不知道你看好哪个阵营？”

夏安之：“长官，我不是联邦政客。”

那些是你们该操心的事。

她划清界限。

男人肩膀松泛：“那我们就谈谈别的。”

夏安之：“您说。”

男人叹气：“一段时间不见，同我生疏了。”

夏安之摇下头：“工作中没有私人情感，完成长官的各项任务，才是我最好的行程。”

应付对方的话术，她驾轻就熟。

无论她怎么放肆，怎么不遵守其他规定，只要在负责人面前不弃任务于不顾，负责人短时间不会下黑手，不会让她成为第二个水鬼女士。

她还有很多利用价值。

果不其然，听了她的话，男人眸中浮现丝丝点点满意之色。

他不再客套寒暄，手指于光脑屏幕点击，给她看一份数据报告。

男人：“十三区出现古文物复苏事件，派去的六处小队全军覆没，无一人带回有用信息，皆出现不同程度的精神值损伤。”

“其中，失联时，小队成员称见到黑雾气体，称曾进入虚拟世界。为探查真相，总局决定派遣通灵师一探究竟，由你领队，怎么样？”

失联，黑雾，虚拟世界，精神值损伤……

怎么像《废土寿终正寝》？

夏安之眉心跳了跳。

男人不为所动：“你是总局最好的一把刀，记得吗？总局再无败绩，才能钓出大鱼。”

讲了约莫五分钟。

夏安之佯装乖巧点了头，男人留给她一份注意事项，继而关闭全息影像。

她扫过文字信息，回到宿舍，没忍住笑。

什么年头了，还把她当小孩，玩职场PUA。

当年的一切，她非一无所知；当年的阴谋，调查局无人幸免。

夏安之心中早有部分答案。

她扑进睡眠仓，心轻微地磕一下。

远离古遗迹的世界，梦里也不是乐园。

联邦仍旧只有闹，没有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