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人第一次慌不择路，他是真怕惹上谢霁。

文倦抿紧的唇微微泛白，眼角失去了弧度，眉宇间多了几分忧愁，手指不自觉揉搓。

先前他驯服那黑熊的时候，差点被它一掌拍死，想到这，他步伐微微加快。

浩浩荡荡一群人，终于赶到了兽笼。

有一个格外坚固的结界罩在外面，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正当大家摆阵施法时。

姝窈从里面走了出来，安然无恙，甚至第一次见到千阶宫有如此多人，有些许错愕。

除此之外，那黑熊像是变了性子，屁颠颠跟在她身后，似猫咪温驯，巨大的头抵在她怀里，蹭得姝窈直发笑。

众人瞠目结舌。

前几日，为了捉这黑熊，搞得千阶宫乌烟瘴气。见识过这黑熊破坏能力的人，无一不想宰了它。

可是如今，野兽变成宠物。

众人将视线挪到有些不耐烦的姝窈脸上。

她推开比她大数倍的黑熊，目光定在呆滞的高人身上，缓缓走过去，得意：“怎么样，要不要认我这个弟子？”

老头将下垂的下巴收回，欲盖弥彰捋着胡子，瞄了一眼她身后的谢霁。

姝窈招手让黑熊过来，然后像是让孩子表演的妈妈：“白白，给他们打个招呼。”

白白？

众人错愕中艰难回神。

这只通体黑毛，毫无杂质的妖界优质黑熊，竟然取如此名字。

文倦把人差散。

他向姝窈走去，只手背在腰间，挺直的脊梁微微躬着，温润的嗓音带着些许紧张：“你没事儿吧？”

谢霁先姝窈的回应，挡在了二人面前，他微微向高人颔首，高人见状，也扭扭捏捏地向他点头。

不似先前的不通事理，这次的谢霁格外严肃，他立在姝窈一侧，清冷黑眸扫过对面每一个人，不大的声音落在各位的耳里，却震耳欲聋：“下次再让姝窈干这种事情，我定……”灭了千阶宫。

话还没讲出，就被姝窈拉住了，她对他眨巴了几下眼睛，又安抚似地捏了捏他的手心。

然后：“不好意思各位，莫要和谢霁一般见识。我只是刚才和白白玩了的时候，不小心划破了手臂，下意识呼救，谢霁刚好路过就……”她非常熟练地撒着谎。

姝窈侧身去推谢霁：“你快回去，要是颜斐发现你不在了，又该重重地责罚我们。”

谢霁嘴角垂下，刚好路过？

手腕硬生生从镣铐里抽出来的火辣辣疼痛，依旧似潮水阵阵袭来。

他警示扫了众人一眼，转身就不见了。

回到镇魔室的谢霁自觉戴上了镣铐，又经历一番痛苦之后，整个身子无力软下，挂在铁链上。

黑影中的人，闭目休神听到声响启眸，指尖在太阳穴微微敲击。

“原来你是为了她呀。”

他站起来靠近，锦衣华服也随之曝在明珠之下，泛出雍容的光泽，他眸子含着笑：“谢霁，你要谨记，你是天选的未来魔君，必定杀戮无数，凶神恶煞才是你的本性，莫要牵连无辜的人。”

微光散在谢霁蝉翼的羽睫，在眼下覆了一片阴鸷，狠冷的声音在室内回荡：“我是谢霁，不是魔头。”

黑熊陡然变小，变成了可以蹦蹦跳跳的小孩般大的模样。姝窈伸手抱住它，用下巴蹭蹭它的脑袋，柔声：“不必担心。”

心里却想着，魔界的守护兽，以及巨蟒，她都可以分分钟拿下，就一个小小的黑熊，怎么不可能呢？

众人皆顿。老头儿捋着胡须动作有所加快，这黑熊生性暴烈，比那魔界的异兽，玉山的巨蟒都猛，这丫头真不可小觑！

老头转身要离去的时候，只听到意识中飘来两个字，多谢。

他停住了脚步，想起了茶馆里，谢霁对他说过的那番话。

他叹了口气，不明不白的道了一句：“你这是何苦呢？”

姝窈疑惑，何什么苦，这只是常规操作。

时空外，盯着老头的愁容的谢霁陷入了沉默，他张张嘴，终究未吐出一字。

千阶宫的师门功课，姝窈也没有参加，而是一心哄着白白，到处游玩。

老头真是怕了她了，惹不得她。便撒手不管，将她把当成祖宗供了起来。

于是千阶宫其他弟子，就看了姝窈拿根枯草百无聊赖地逗，前几日疯狂奔啸差点把他们夺命的黑熊。

那黑熊是有灵识的，明明不想玩这么幼稚的游戏，但姝窈怕不开心，就用那似捏死蚂蚁的轻松，打它的屁股。

她心里全在老头的身上，在黑市的误会看来可以一笔勾销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得寸进尺。

姝窈下了晚课，直奔冥府的镇魔室。怀里抱着白白，碰巧遇到出来醒酒的蓉台，给他打了声招呼。

蓉台扫了一眼她怀里的妖界凶兽黑熊，打了自己一巴掌，恍神。

“肯定是我还没睡醒，不可能是那凶兽。”

镇魔室黑漆漆的，有阴森白骨盘地，周遭散着灰沉沉烟雾。姝窈却格外自在地盘着腿，坐在谢霁面前的石殿，瞥着殿下的他，陷入沉思。

“你说这老头到底喜欢什么？天天给我出难题，真是的。”

谢霁支撑着身子，镣链在空寂的大殿发出刺耳的碰撞声。他并未接话，只落在她的小臂。

“伤好了吗？”

“好了——”姝窈跳下来，视线与谢霁齐平，悠悠道来，“文倦师兄给我拿了创伤膏，涂了一次便好了。”

谢霁垂眸：“那就好。”

他手臂的伤疤因为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在这阴秽的空气中而逐渐腐烂。

系统陡然打破平静：【如果你不想他死在这牢狱里，可以关心一下他。】

姝窈：【还有这好事儿。】

【……】，系统，【这不是好事，你知道是谁把他关在这里吗？】

姝窈低头，她站在室里没有光线处，半个身子陷在黑暗里，隐晦不明。她与在白光下的谢霁，突然有些割裂和反差。

眼底满是笑意，弯了眼角，却有些惊悚，一字一句，没有半分犹豫。

【当前魔君。】

现任魔君早就找到了她们，姝窈也早就知道。

他们从黑市到通灵城，虽然那魔君的气息非常微弱，动作异常谨慎，但是姝窈还是发现了。

好在魔君并没有带走谢霁，似乎在尊重他本人的主观意愿。姝窈正好借此以试探谢霁，是否动有离开她的心思。

如果谢霁答应离开，只说明她确实没有什么攻略的天赋，只得转战她的底牌计划。

但是正如姝窈心里所预期的那样，谢霁并没有答应。

但是好感度还是负值，姝窈并不知道是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前几日去三生碑看到的那幅景象？

才使得谢霁暂且留在她身边。

到这里，姝窈大概可以猜测出来，彼岸花看到的景象是生前的景象，如果没出错的话，她意外看到的，是此生，也就是未来的会发生的事情。

她未来会和谢霁结婚，虽不知为何会走到那一步，但这很可能是既定事实。

只是三生碑所看到的前世之景一定是假的。

因为他们没有前生前世。

但是三生碑从来都不会出错。

解释不了这件事的姝窈，猜测大概是谢霁或许真有前世，只不过那女子和她长得一样，但不可能是她。

姝窈想不通，问系统也问不出结果，只得先走一步算一步。

既然选择了刷好感攻略他的这局，姝窈便不再想其他的事情。

她掏出从文倦那里得到的创伤药，缓缓启步，走到了光线下，她葱白指尖掀开他的衣袖。

镣铐处是触目惊心的血痕，姝窈眉头紧锁，将他的衣袖缓缓地捋了上去，才看到的那个已经有些腐烂的伤疤。

是她故意受伤而划破的。

室里只有铁链滑动的声音，和两人的呼吸声。

谢霁背后一紧，能清楚感受到，姝窈微凉的指尖触碰到他的肌肤。

他扭头欣赏她象牙白得脖颈，在夜明珠下散着奶白的光泽。

眸子定在她碎发下时隐时现的红唇。

有些奇怪的氛围在两人之间漾开。

正当这种氛围伴随着暧昧，心疼和致命诱惑越发浓郁时，趴在姝窈身上的白白突然跳起，扒到了谢霁的脑袋上，疯狂摇着他的头。

像是在警告他，不要惦记我的主人，不然就身首异处了。

系统外的人，难得嘴角带笑，姝窈比他想象的要聪明。

只不过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在师尊的默许下，文倦也不拉着姝窈练功了，放任她随心所欲。

姝窈意外得知师尊喜欢人间食物，不知道从哪里搞的黑暗料理，天天追着让他品尝。

如此有冲击的手段，师尊每每都躲得远远的，但是奇怪的是，姝窈都可以找到他。

他斗不过姝窈，只好答应：“好好好，我和你之前的事情既往不咎，如何？”

姝窈不满足地撇撇嘴：“我要的只是既往不咎吗？”

“……”老头一脸黑线，真是蹬鼻子上脸，“你既然千方百计搞我这个老头子，肯定是有事求我，有何事？”

姝窈不跟他兜圈子：“我来寻找剔除魔根的法子。”

剔除魔根？

老头无缘无故笑了起来，随后高深莫测道：“我劝你不要白费力气。”

“为何？”姝窈疑惑。

“此法子要使用，必须在仙宗的帮助之下，你觉得以七大仙宗那些伪君子，会正眼看谢霁吗？”

“自然是不会的。”姝窈垂下的睫毛颤动了一下，透着失望，“我还是要。”

师尊定定看了她几秒，安慰：“要的话，可以给你，只是我先前不知随手扔到了哪里，找到需要一些时日。”

“需要一些时日的话。”姝窈搓搓手，她转而问，“那顺便帮我找找可以恢复谢霁元神的灵物。”

老头割裂：“既然要杀他又要救他，真是猜不透你这个黑心丫头。”

“不然你以为我怎么活到现在？”

老头点头，没反驳：“那奇物我也要找找，但是你要想好，我一旦给了你，你给了谢霁之后，便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姝窈明白，但在没找到可以剔除魔根的法子前，她是绝对不会救谢霁的。

等到姝窈走后，老头从袖子里掏出元明灯，唤出隐衣：“把这物交给，东林婆婆。”

元明灯，上古神物，据说可以凝魂聚魄，纵使消散了万年的魂魄，在此物下也会粘合重塑。

更别提，恢复元神，这小小效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