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云笙正盘腿坐在榻上闭目养神,忽然感到背后一阵刺骨的寒意,她猛地回头,
“啊!”
一张青面獠牙的鬼脸几乎贴到她鼻尖上,猩红的舌头垂到胸前,还在滴滴答答淌着血。
“你们阴差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阮云笙一个后仰差点摔下榻,捂着狂跳的心脏怒道:“每次出场非要搞这么惊悚吗?就不能换个慈眉善目的造型?”
黑无常歪了歪头,獠牙“咔哒”一声缩了回去:“你怎么知道这不是我们本来的模样?”
“猜的。”阮云笙翻了个白眼,心里暗想上辈子她与地府的人相处了那么久还能不知道?
眼看黑白无常没被她忽悠过去,阮云笙赶紧转移话题:“阎君派你们来查岗?”
白无常的锁链哗啦作响:“阎君说……”
他忽然凑近,冰凉的吐息喷在阮云笙耳畔,"阮姑娘若再不虚行与她的约定,就别怪他不客气。”
阮云笙一个激灵跳起来:“我这就去!”
于是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阮云笙裹着披风,苦命地拖着疲惫的身躯朝着城外乱葬岗跑去。
看着面前飘荡的游魂们,她从空间里取出玉笛,旁边的黑白无常迅速戴好耳塞,他们等着靠这份工作养家糊口。
夜风呜咽,阮云笙的笛声幽幽响起,那调子古怪得很,像是有人掐着脖子硬逼着唱曲儿,又像是锈刀刮骨,听得人牙根发酸。
可偏偏那些游魂却像着了魔,晃晃悠悠地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枯树后飘出个缺了半边脑袋的老汉,坟包里钻出个浑身湿漉漉的妇人,连土里的白骨都“咔咔”作响,拼凑出个佝偻的鬼影。
“鬼门开!”黑无常低喝一声,哭丧棒往地上一杵。
“轰——”
地面裂开一道漆黑的缝隙,隐约可见一座斑驳的石桥横跨血河,桥头坐着个满脸褶子的孟婆,正用长柄勺搅着锅里咕嘟冒泡的浓汤。
游魂们双眼呆滞,排着队飘过桥,接过粗瓷碗一饮而尽,迈向往生的归途。
而另一边,几个浑身血光的怨鬼却在笛声中惨叫打滚,还有个穿嫁衣的女鬼指甲深深抠进地里,每声笛音都像烙铁般烫得她魂体滋滋冒烟。
“收。”白无常甩出锁链,那女鬼顿时被捆成粽子,“第三十七个……”他踢了踢脚边挣扎的恶鬼,“这些够判官大人忙活半年了。”
笛声戛然而止,阮云笙扶着膝盖大口喘气,额前的碎发都被汗水浸湿,她感觉肺里像是被掏空了一般,连指尖都在微微发抖,这往生曲简直比KTV连唱三小时还累人。
黑白无常清点着今晚的“收获”,锁链上串着的怨鬼们还在不甘心地扭动,满意地点点头,从袖中掏出一个青铜铃铛抛给她。
“有事摇铃。”他言简意赅。
白无常见她疑惑补充道:“三长两短是紧急呼叫,两短一长是聊天服务。”
“知道了知道了!”阮云笙有气无力地摆摆手,看着两位阴差化作青烟消散在夜色中。
她低头盯着手中的铃铛,上面刻着“阴司特供”四个小字,顿时有种熟悉的无力感,这不就是阴间版本的24小时待命加班吗!
夜风卷着枯叶从脚边掠过,阮云笙长叹一口气,拖着疲惫的步伐往家走,路过乱葬岗边缘时,她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那座本该消失的奈何桥,竟然还隐约浮现在月光下,桥头的孟婆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缓缓抬头,朝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阮云笙猛地打了个寒颤,加快脚步逃离了这个诡异的地方。
完了完了,她不会发现我这个漏网之鱼了吧。
天刚蒙蒙亮,阮云笙就起了个大早,跑了趟集市,买了一堆不知名的东西,就钻进房间里再也没出来过,就传来“叮叮当当”敲打声。
正在院子里晾衣服的婉娘手一抖,差点把刚洗好的被单掉在地上,她竖起耳朵,听见屋里传来阮云笙兴奋的自言自语:“再加点朱砂......不对,还是硫磺粉?”
几个姑娘很快聚在走廊上,你推我挤地往门缝里张望。
“阿萝,你去问问小姐在做什么?”晴姐推了推最前面的阿萝。
“为什么是我?”阿萝缩了缩脖子,“我才不去呢。”
“快去嘛!”花容从后面轻轻推了她一把,“你胆子最大了。”
“你别污蔑我!”
阿萝话没说完,就被推得一个踉跄,差点撞开房门,她红着脸回头瞪了众人一眼,却见所有人都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她,还做了个“请”的手势。
“好、好吧……”阿萝深吸一口气,刚抬手要敲门——
“砰!”
房门突然从里面打开,阮云笙顶着一头乱发探出头来,脸上还沾着可疑的红色粉末,她手里拿着个奇怪的铜壶,壶嘴正嘶嘶冒着紫烟。
“来得正好!”阮云笙眼睛一亮,一把将阿萝拽进屋里,“帮我试试新发明。”
“等等!我还没答应……”
门外,姑娘们面面相觑,随即爆发出一阵尖叫:“啊!有鬼啊!”随即就被吓得跑出了门外。
“阿萝,你倒是说清楚啊!”花容急得直跺脚,使劲摇晃着缩在最后面的阿萝。
阿萝死死闭着眼睛,手指颤抖地指向墙角:“就、就在那儿!没眼睛,半个脑袋都是血......她、她在啃自己的手指!”
姑娘们齐刷刷转头,空荡荡的墙角只有一只打翻的茶杯。
“哪有鬼啊?”婉娘壮着胆子往前走了两步,“阿萝你是不是眼花了……”
“真的!”
阿萝突然尖叫起来:“她朝这边爬过来了!啊啊啊——”
姑娘们被她吓得集体后退,结果撞上了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的阮云笙。
“小姐?”花容一回头,正对上阮云笙笑眯眯的脸,手里还拿着个古怪的铜壶。
“来,都试试我的新发明。”
“等等!不要……”
“噗……”
辛辣的粉尘迎面喷来,姑娘们顿时惨叫一片。
“我的眼睛!”
“辣死了辣死了!”
“咳咳咳……这什么味道啊!”
花容泪流满面地揉着眼睛,忽然动作一顿,模糊的视线中,墙角真的多了个血淋淋的身影!那女鬼正用残缺的手指扒拉着地上的茶杯碎片,半个脑袋歪斜着,黑洞洞的眼窝直勾勾地盯着她们……
“啊啊啊啊啊——”
尖叫声几乎掀翻屋顶。
阮云笙满意地记录着:“效果持续时间约三十秒,副作用为刺激难受……嗯,还需要改进。”
药效渐渐消退,姑娘们瘫坐在地上,惊魂未定地喘着气,阿萝第一个回过神来,颤抖着抓住阮云笙的袖子:“小姐,您、您是不是被那女鬼附身了?怎么尽说胡话……”
阮云笙噗嗤一笑,拍了拍她的脑袋:“还记得当初在客栈地窖里那些‘小把戏’吗?”她眨了眨眼,“那都是安月帮的忙。”
“安月?”
阿萝小声重复着这个名字,忽然瞪大眼睛:“就是刚才那个……”
“嗯,她也是被庄家父子害死的。”阮云笙的声音轻了下来,“原本是乐坊的琴师,死的时候才十九岁。”
院子里一时安静下来,婉娘捏着衣角,犹豫地问:“可就算如此,小姐天天对着这样的……不害怕吗?”
“噗,刚才那是吓唬你们的!”阮云笙突然笑出声,晃了晃手里的喷雾,“安月特意变的模样,其实她生前可漂亮了。”
她坏笑着举起喷雾,“想不想看看?”
“不要!!”
姑娘们异口同声地尖叫,连滚带爬地往门外逃。那种眼睛像被辣椒水泡过的感觉,她们这辈子都不想再体验第二次了!
阮云笙大笑着回到屋里,安月飘在半空,血红的嫁衣无风自动,语气幽怨:“都怪你,非让我扮那么吓人......”
“哎呀,这不是为了锻炼她们嘛!”
阮云笙笑嘻嘻地拍了拍安月的肩,虽然手掌穿了过去:“咱们可是要开鬼屋的人,哪能连这点胆量都没有?”
于是她重新拿起那铜壶,往里面倒了些奇怪的粉末,重新调试配方。
上辈子黑白无常确实给过她配方,但那会儿孤身一人,身边的朋友亲人早就因为她这双眼睛渐渐远离,如今……
窗外传来姑娘们的笑闹声,花容正追着阿萝要给她涂药膏,婉娘和晴姐蹲在院子里研究怎么给安月的牌位雕花,连最小的小桃都抱着一堆布料,说是要给“安月姐姐”做件新衣裳。
阮云笙望着这热闹的景象,唇角不自觉地上扬,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侧脸上,衬得那张本就明媚的脸越发灵动鲜活。
“这次换个温和点的配方……”她哼着小曲儿往喷雾里加了一勺香粉,“让她们能长时间看见你,又不会被刺激到的那种……”
安月飘到她身边,望着铜盆里咕嘟冒泡的紫色液体,突然小声说:“其实……我很高兴能再见到这样的太阳。”
阮云笙搅拌的手顿了顿,抬头看向窗外,暖阳正温柔地笼罩着这座闹鬼的宅院,仿佛连阴影都被镀上了金边。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