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感似冻豆腐的干瘪白色碎片溅射到四周，一股难言的腥味弥漫在教室之中。类似植物茎干，有着浅白环状条纹的浅绿色嫩芽从徐语琪破碎的脑壳中缓慢弹出，远远地向窗外延伸。
明明是如此诡异的死亡方式，她的躯干却如同安详躺在母亲怀中的婴儿，四肢缓缓蜷缩在一起。洁白的皮肤在短短几息内泛起大理石的光泽，好似人工雕铸的石像。
承受了绝大多数感性的褚裴完全无法忍受心中的惊惧，心脏狂跳，仿佛下一秒就会蹦出胸腔。闻着室内古怪难闻的味道，他终于忍不住干呕起来。
等生理反应好不容易稍有平息，褚裴压抑着胃部翻腾的酸水，一抹嘴，立刻向楼下跑去。
此时教学区域已乱成一团，楼下往来众多的学生和教师看见了徐语琪死亡畸变的尸体，正议论纷纷，少部分人慌忙给警方打电话，七嘴八舌地述说着具体现场情况。
褚裴跑到楼下，他仰望着徐语琪的尸体，忍着反胃仔细端详。
从徐语琪脑袋中长出的奇怪根茎又向窗外伸长许多。他用自己2.0的视力看到，那根茎略略鼓起的顶部已经裂开的一道小口。
这玩意瞧着不太妙啊。打工人心想。
那个根茎和他们以前看过的某档自然科普节目里冬虫夏草过于相似，只是放大了无数倍。这种虫草是非常昂贵的补品和药物。前几天，他们才听徐语琪室友说她妈妈用这种虫草熬了鸡汤送到学校来。
如果是真是冬虫夏草，那可糟糕了。
虫草是一种菌类，它们通常寄宿在宿主的脑部。等待成熟之后，它们会操控着宿主思维让他们不自觉地走到高处，方便虫草传播孢子。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之前徐语琪会抓着窗户往高处踮脚。
以她的状况看，现在这种畸变的虫草以人类为宿主，教学楼是人群聚集的地方，必定会有很多人被孢子寄生。
另一侧宿舍内，褚谦神情闪过一丝古怪。他望向教学楼的方向，装模作样地拿起手机。
“怎么样？”
“什么？！好的，我会多注意。”
一旁的许畅风听到褚谦语气严肃，已然有了不好的猜想，“情况怎么样？徐语琪不会真跳楼了吧。”
何然也瞅着褚谦等待一个答案。
“没有。”褚谦沉吟说，“不过感觉情况比徐语琪自杀还要糟糕一些。你们还记得刚刚看的新闻吗？”
许畅风反应很快，接话道：“畸变？”
褚谦点点头。
许畅风和何然的表情都有些难看，畸变通常是从新闻上了解的，从来没有发生周围过，而且这次的畸变对象甚至是他们交流过的同校同学。
“人怎么样？”何然问。
“按褚裴的说法，应该是过世了。”褚谦答，“他说感觉徐语琪身上的畸变寄生物有点像虫草，让我们出门最好用东西捂住口鼻。”
现在根据科学家已有的研究来看，受感染的生物会表现出和畸变体相似的特性，虫草通过寄生昆虫获取养分散播孢子，如果想要保证自身的安全，最好杜绝一切让孢子寄生体内的可能。
许畅风犹在震惊中，随后胳膊上重重一锤让他回过神来，耳畔是何然的抱怨：“草啊！全怪你！”
虽然不疼，但许畅风被突如其来的重击打得一个趔趄，他扭头冲始作俑者不服气地大喊，“怎么就怪我啊。”
“你乌鸦嘴啊！说什么末日来了。”何然说着打了个寒颤，“说真的，不会真的末日到了吧。”
他双手抓着手机，拇指不住划动，双眼紧紧盯着屏幕，群内消息不断刷新，目不暇接。何然的脸色愈发苍白，额上浮出一层冷汗，“我看群里有人说，学校里还有其他同学变异了，是虫子，会吃人。”
抬起头，他的眼中透露出恐惧，“这种变异似乎还是传染的，有被咬的人也变成了怪物。”
真正糟糕的境况。
这里是国家的首都，有千万人口，如果发生在他们学校的变故不是独例，那么毫无疑问，这座发达且繁荣的城市会在短时间内沦为地狱。
这种变异的传播方式的效率极高，根本无法人为地迅速控制。
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宿舍门被碰地一声推开。宿舍内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口气喘吁吁地褚裴，对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褚裴：“我们做好准备吧，情况有点糟。”
刚刚通过褚谦传递的消息和何然群里看到的信息，所有人都知道褚裴的准备大概指的是什么。何然一脸惶然：“这，这怎么准备啊。”
褚裴说：“我的想法是，在背包里装上食物，赶紧离开学校和父母汇合。”
许畅风表示赞同，“感觉学校不能再呆了。”
听到两人决定，何然忧心忡忡：“不知道爸妈现在怎么样。”
“先照顾好自己。”褚谦叮嘱，“把皮肤都遮住，尽量不要受伤。口罩也记得戴好，虫草的孢子是会从口鼻吸入的。”
所幸前段时间雾霾严重，四人的柜子里都还有没用完的口罩。动作麻利地将自己全部武装好，褚裴拿出衣柜里的网球拍，对其他人建议：“你们也拿点东西吧，当备用武器。”
褚谦也拿出自己的网球拍塞进背包，留下球杆从拉链间伸出。身为阿宅的何然很少运动，并没有趁手的运动器材，他迟疑片刻，抓起门背后的扫把，脚在扫把头上一踩，只留下空心圆杆，然后从桌上摸出一小截塑料绳，穿过扫把顶端的圆孔打了个结，挂在肩膀上。
许畅风则毫不犹豫地从柜子中取出平日练习用的铁剑斜挎在腰间，他懂剑法，这无疑是最适合的武器。
他将其握在手上颠颠，啧了下嘴，遗憾道：“可惜没开锋。”
“开了锋你早进局子了。”何然苦中作乐，“冷风吹，铁窗泪。”
许畅风哈哈一笑，把宿舍门打开，“我们出发！”
西边是徐语琪畸变所在，肯定不能去。而根据目前学校论坛和班群里发出的消息，只有南边状况稍微好一点，感染畸变的学生教师数量最少。
“就从那边走吧。”褚谦一边下楼一边说：“有不少学生已经从南门逃出去了。听说过来支援的武警主力也在南门。”
“我们就这么直接跑过去？”何然皱着眉头问，“从我们这里到南门路程不短，万一遇见那些怪物怎么办？有人说有些怪物力气很大，被缠上根本逃不掉。”
许畅风摸摸下巴：“我顶着？”
何然翻了白眼，“万一来一大群，你顶个屁！”
“其实有安全一点的路线。”褚裴和褚谦对视一眼，然后说。
“运气好的话应该能平安到南门。”
许畅风眼睛一亮：“那挺好，我俩就跟着你们了。”
宿舍楼门口有只怪物，它还没完全转变，还有一半身体维持着人样，然而剩余那只完好的眼睛望向他们时，已经没有丝毫理性。它流着涎水扑了过来，被眼疾手快的许畅风一剑砍断脑袋。
何然抖成了筛糠，一刀暴击的许畅风满面菜色，似乎想吐。
环顾四周，所幸附近的怪物只有这一个，褚裴催促：“赶紧。”
他带着三人挤进不远处狭小的两墙间隙，沿着崎岖蜿蜒的小路往前走。隔着墙壁他们能听到怪物的嘶鸣和学生失措的哭喊，透过几毫米的裂缝，褚裴清楚看见一个男生被头部长满眼睛的蠕虫咬成两截，殷红的血液撒了一地。
现在谁都没有聊天的心思，都闷声不响地向前。两墙缝隙的尽头是一个死胡同，一个用铁丝绑成的破烂木梯子歪斜地靠在墙边。
褚裴一脚踏上去，梯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仿佛下一秒就会断裂。但它坚强地支撑住了，完成自己使命让四个人都安然地登上屋顶。
许畅风站在屋顶，“难怪你们说这条路安全，屋上面能不安全吗。这条路这么偏僻，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这一片都是学校的老平房，不高不矮，一路上他们远远看见过的怪物也不大容易上来。
褚裴继续带路：“以前我被父母带过来玩，喜欢到处钻，意外就发现了。”
许畅风眨眨眼睛，伸出大拇指，比了个赞，“我就说要抱你们大腿，这不就抱上了吗。”
裤荷包内一阵持续不断的震动，褚谦拿出手机解锁，打开论坛，随后皱起了眉头，看向从刚才就一直埋头打字的何然，“你把这个路线放论坛里了。”
“啊？”何然抬起头，又低下去，“哦，是的。既然这条路安全，让其他人知道不挺好的。”
揉了揉额角，褚谦感到头疼：“知道的人多了之后这条路还有安全可言吗？”
另一个大号褚裴配合地解释：“何然，怪物是吃人的。那些怪物可能跟着其他人过来。”
何然自觉没有错，“这是在救人啊！都是同学没必要这么冷血吧。”
“我不是不同意你告诉其他人，但不是这种方式。”褚谦眉头紧锁。
“你跟着我们一路过来也看到了，这条路很狭窄。只要这里有一只怪物，我们一个人都逃不掉。你确定到处广而告之不是在害他们？”
这些何然确实没有仔细思考过，他气弱了些，嗫嚅道：“……抱歉，我是好意。而且……”
想到刚才被室友杀掉的怪物，他努力辩解，“感觉那些玩意也不没那么厉害。”
“算了。”褚谦懒得再和他吵，他捏捏眉心，“后面的人我们管不了，但现在我们必须加快速度了。”
褚裴和褚谦带着室友在楼房间爬上爬下，接近半个小时后，他们踏着树桠从墙上翻下，终于到达最后一段路程，一个废弃的下水道。
下水道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褚裴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往里一照，确定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藏里面后，朝后面的人点点头，率先踏入。
水滴落下的声音回荡在通道内，在如今怪物丛生的背景下显得尤其瘆人。许畅风和何然完全是依靠对室友的信任硬着头皮往前走，一分一秒度日如年。听到褚裴说从这里爬上去就好了时，两人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下水道墙壁的梯子是自带的，十分结实，褚裴纵身攀至高处，用力顶开盖子，探出半个头，南门已近在咫尺，隐约可以看见武警部队在森严戒备。
四人依次爬出下水道，回望物是人非的校园，恍如隔世。
“走吧。”许畅风疲惫地说。
正准备离开，底下传来声响，褚裴下意识地向下看去。
“救命！有没有人！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
女生尖锐刺耳的惊叫从下水道中传出。
高中看完地球脉动后，对虫草的短短片段印象尤为深刻。曾经幻想过专门写一部设定为【人类因被虫草寄生后成丧尸，为虫草提供营养无意识捕杀人类】的末日文。
曾经的我认为这是绝无仅有的天才脑洞，除我之外没有人能想得到。
然后，我在b站看到了【最后的生还者】实况解说（猛女落泪
这设定不仅被别人想到还做成游戏了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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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