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王葭环顾了来人们一圈,看到他们手中的武器后,以为遇到了传闻中的水匪时,想着要不要报文若虚或者王生的名号时,那个拎着野兔的青年却解下佩刀扔到脚边,一面向她们举起手,一面眼巴巴地盯着王葭手中的烧鸡,“两位贤弟别误会,我们不是水匪,我们乃苏州府裴家,那是我们的大公子,名唤裴越客。”

说完便指着来后边来人中左手按着腰间佩剑的领头男子,此时裴越客正目光戒备地盯着熊燕,显然他已经看出了熊燕的危险。当听到青年泄露了他的身份时,立刻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裴家是苏州的豪奢之家,裴越客的父亲曾官至吏部侍郎,虽然只是金陵的侍郎,含金量不如皇城的侍郎,又已经致仕,可在苏州仍有很大的影响力,很少有人敢去招惹。

王葭细瞅了裴越客两眼,发现他一席黑衣,虽然夜色下看不出材质,可他的衣服上绣着以银线绣成的竹叶暗纹,月光下熠熠生辉。

单看这身价值不菲的衣服,又观众人神情充满了大家子弟的傲慢,王葭心头先信了三分,赶忙遥遥作揖,“久闻裴公子仪表堂堂,气度不凡,今日得见真人,不胜荣幸。我们兄弟姓杨,乃长门县人氏,因家里遭了灾,打算去扬州投奔亲戚。”接着又向其他人抱拳致意。

不管眼前这群人究竟是不是来自裴家,王葭主要还是透露出她们很穷的信息。

当听到王葭自报来历后,裴越客也不知信没信,眯着眼睛细看了王葭两眼后,却松开了腰间按剑的手,神情淡漠地拱手还礼,大约觉得滩涂上休息比较舒服,便带着人在距离王葭熊燕二人近百米左右的位置生起了火堆。

眼看空气中凝滞的气氛流动起来,拎着兔子的青年蹲在二人身边不走,仰着头问熊燕:“杨兄弟,你痛快点,到底换是不换?”

“换倒是可以换,不过只能换半只。”王葭见熊燕皱着眉头不说话,知道她心里不情愿换,拿只活蹦乱跳的兔子换她们已经料理好的烧鸡,何况野兔繁衍快,随处可见,不如野鸡金贵,换下来确实亏大了,只是他们人多势众,尽量还是不要再生事端了。

当然她们也不能白白吃亏,她们为了吃烤鸡,可是空着肚子许久了,怎么着也得再垫一垫肚子。

青年倒是很爽快的同意了,接过王葭分给他的半只烤鸡,正想把手中的兔子递给王葭,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将兔子往地上用力一摔,兔子登时毙命,然后捡起兔子摔得七窍流血的兔子递给王葭。

王葭谢过青年,在青年诧异的目光中,面色不改地接过兔子,一刻不停地拎到河边,熟练地扒皮抽筋,看得裴家众人眉心直跳。

没有理会众人古怪的目光,王葭清洗完兔子,又在河边摘了几个干瘪的野果,回到火堆旁边继续她的烧烤大业。

随着兔子的冒出阵阵香味儿,裴家众人登时坐不住了,纷纷拎着手中的野味儿要求交易。

“大家相逢便是缘分,我们兄弟怎么好占诸位哥哥们的便宜,何况这里只有一只兔子,无论换给哪位哥哥都是伤了情分,小弟对烹饪颇有心得,可以在旁边指点一下诸位哥哥。”王葭才不想给裴家数十个男人当厨子,于是一脸真诚地提出要求当总厨的建议。

裴家子弟虽然遗憾吃不到现成烧烤,但也自认男子汉大丈夫,不愿勉强王葭这个美貌小娘子,也就顺水推舟同意了她的提议。

见他们通情达理,王葭心底也对他们生出一丝好感,指导起来也很尽心尽责,一点儿也不藏着掖着,把烧烤的各种小窍门都一一告知,引得众人不禁对她刮目相看,对她先前推辞的不满顿时烟消云散,做起事来也越发卖力。

一个时辰后,王葭和熊燕只靠动动嘴皮子,不但吃到了平时常见的兔子、鲤鱼、野猪,还吃到了几样前世的牢底坐穿兽,不过味道不如常见动物,只是吃个新奇罢了。

其实想想也明白,平日随处可见的家禽牲畜除了好驯养之外,还因为符合人类的口味,人们才愿意费时费力地大规模驯养。

看着族弟和手下被王葭使唤得团团转,裴越客冷淡的表情也有些绷不住,目光频频地向王葭扫去,只觉得这对小夫妻倒是有趣。

丈夫沉默寡言神色多有拘谨,每每有男子靠近,就会不由自主地默默地拉开距离。妻子却八面玲珑又不失豪爽大气,丝毫没有扭捏之处,若不是众人看出了她的女子身份,早就恨不得结拜为异性兄弟了。

原来众人早就看出了王葭是个女子,但皆未看出熊燕其实亦是个女子,不过也怪不得他们辨不清雌雄,熊燕生得高大,皮肤黝黑,扮起男装来几乎毫无违和之感。

众人吃得满嘴流油,双方气氛的隔阂几乎消失殆尽,王葭彻底放下了戒心,说话便随意起来,一边啃着羊腿,一边顺嘴问道:“诸位深更半夜怎么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了?”

那名五大三粗的青年也是个嘴上没把门的人物,直接大大咧咧道:“我家大公子的新妇在来的路上被一帮水匪给劫走了,他们约我们今晚在此拿五千两银子换回新妇。我们大少爷仁义,亲自带人来救少奶奶。”末了还颇为叹息地补了一句,“可惜我们准少夫人,听说个是个知书达理的大美人。”

王葭起先听得怒发冲冠,后来越听越不对味儿,青年的意思是裴越客打算不要新妇了?

“准少夫人落到了贼人手里已经三个时辰了,如此奇耻大辱已经传遍了苏州府,如果她是个有羞耻心的,就该以身殉节。”火光下,其中有个衣着明富贵,面目跟裴越客几分相似的青年理所当然道。

王葭扭头看向裴越客,结果看到他沉着脸,一言不发,顿时明白了新妇的下场。

在这个饿死事小,失节是大的年代,特别是官宦之家的女子出了这类事情,几乎相当于社会性死亡,唾沫星子都足以淹死她。

王葭人微言轻,无力改变这个世道观念,只是放下了手中的羊腿,淡淡道:“新妇被劫走不是新妇的错,她不需要付出如此沉重的代价。”

现场顿时为之一静,火堆中的柴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间或几声鸟鸣从远处传来凄凉的叫声。沉默中,裴越客往柴火里添了一根柴火,“今晚我会为她报仇,将伤害她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最后我会纳她为妾,保她一生无忧。”

裴越客话音刚落,便听见河里传来阵阵船桨击水的响动,接着一艘船出现在众人眼前,很快从船里走出了数十个举着火把的后生,在火光的映衬下,只见他们身着紧束短衣,腰佩弓矢刀剑,基本都二十上下,唯有领头的人一脸稚气,大约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

王葭看了看熊燕,又看向裴越客等人,他们慢慢站起身来,背脊绷得僵直,手紧紧地按着佩剑,浑身充斥着肃杀的气氛。

对面的水匪不知是有恃无恐,还是自恃实力,像是没有注意到裴氏子弟的杀意,若无其事地摇着桨划到浅滩,抛了铁锚,将船橹插入松软的泥土里,待船身停稳后,大摇大摆地依次跳下船。

王葭这次注意到他们身后还缀着一个双手被缚,脸被蒙得严严实实的女子,瞬间猜出了那就是裴越客的新妇张德容。

我在话本世界的日常生活[初刻拍案惊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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