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裴越客和张德荣也是话本人物,算是卷五的主人公,他们两人有婚约,只是两家相去数百里,为了成婚,裴越客便乘船到张家迎娶张德容,行至半路船遇到搁浅,以为会耽误成婚的吉时,哪知张德容在家中后花园被一只老虎叼走了,然后那只老虎也不吃她,直接把她送到了裴越客的船上,遂恰巧赶上了吉时,两人在船上结成了恩爱夫妻。
本来王葭就挺怀疑这个故事,动物园饲养的老虎都还要伤人,莫说野生的老虎了,没把人吃了就不错了,还能给你当轿夫?
这个世界好像还没听过成精的动物。
现在看来,张德容根本就不是遇到了所谓的老虎,而是半路被人劫走了,但为了她的名誉着想,才说被老虎给叼走了。
只是王葭没想到劫走张德容的水匪,竟然也是话本人物,其中押着张德容的秀气小伙子还是个熟人——熊燕的弟弟熊力。
熊力跟熊燕乃孪生姐弟,两人出生相差不到一刻,他们的父母本来希望女孩能纤弱玲珑,身轻如燕,给女儿取名“燕”,希望男孩能高大健壮,力大如牛,本想取“牛”字,但觉得不好听,谐音像凶牛,退而求其次所以给儿子取名“力”。
大概熊燕在娘胎里抢了熊力太多营养,长大后,兄妹两个都违背了父母的初心,熊燕生得高大威猛,熊力则生得小巧玲珑,都觉得他们生错了性别。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熊力倒是不负“力”字,虽然身材矮小,但是却跟熊燕一样,力大无穷。
眼看双方剑拔弩张,王葭只好硬着头皮冲到双方之间做说客,“大家好好说话,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熊力虽然一心想当个劫富济贫的大侠,但他心中自有底线,最恨欺凌老弱妇孺之人,断无可能不顾张德容名节,故意将其劫走,勒索钱财。
王葭看向熊力,问道:“哥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怕暴露熊力的身份,到时候裴家到其家里拿人,没有喊出他的名字,只以兄相称。
见此一幕,裴家众人顿时眼神如利剑般射向王葭,显然他们将王葭看作了水匪的奸细。
熊燕见状,立刻将王葭护在身后,毫无畏惧地和裴家子弟对视,她生得虎背熊腰,此时也不再掩盖浑身气势,宛如猛虎出笼。
裴家众人虽然觉得十个劫匪不值一提,但熊燕给他们的压迫感太强了,感觉他们十人加起来都不一定打得过眼前的熊燕,仿佛如临大敌般握紧了手上的剑后退了两步。
裴越客倒是上前两步,走到熊燕和王葭面前,神色镇定道:“杨大哥勇猛过人,杨小兄弟言谈爽朗,一看就非歹人,何苦与一帮贼人混在一起,如果二位……”说到此处,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眼角往熊力瞥了一眼,继续道:“三位若是肯就此离去,裴某以裴家发誓,绝不再寻三位的麻烦,否则三位纵使有天大的本领,裴家也绝不姑息。”
显然裴越客认为熊燕是最危险的,只要忽悠走熊燕,定能收拾了这些水匪。
王葭嘴角抽搐,先不提裴越客到底是真心还是故意分化,但他明显低估了这群水匪的本事。
熊燕虽然块头比熊力大,但实际上功夫不如熊力,而熊力在这帮水匪中只排老幺,最厉害的其实是领头那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熊力这时推着张德容走了过来,皱眉看向王葭,“大晚上的,你跟家兄来这荒郊野外干什么,莫不是跟家兄特来寻我?”
我是来找我哥哥的。王葭腹诽的话还没说出口,熊力已经移开了视线,看向熊燕,“我说了你就当我死了,今生我必然要跟着十八兄闯荡天下的。”
王葭想到裴家打算对张德容的处置,失望地望着熊力,“你所谓的闯荡天下就是绑架女子,勒索人家丈夫,你知不知道你们的行为已经毁了一个女子的一生!”
“你只看到一个官家女子被毁了名节吗?你难道没看到苏州无数流民都要饿死了吗,没看到他们的儿女为了一口饭吃为奴为婢吗?”熊力回过头来,火光之下,脸上的讥讽一清二楚,“如果真的要怪,怪只怪她是裴家大公子裴越客的新娘,怪只怪裴家占了苏州十分之一的良田,让别的百姓没了活路。”
“你以为打着大义的名义就可以胡作非为吗?”王葭怒极反笑,“你以为你在行侠仗义,实则不过是敲诈勒索的盗匪行为罢了。”
“随你怎么说。”熊力没有再理会王葭,反而直接看向裴越客,“说好一手交钱一手交人,人我们完好无损地给带了过来,银子你们可曾带过来了?”
“小兄弟,世事并不像你想得那般简单,我看杨小兄弟说得没错,你不要自毁前程。”裴越客随意地拍了拍手,很快有人出列,吃力地提着一个囊囊鼓鼓的包袱递到了熊力的手上,“看在我跟你两位兄弟还算投缘的份上,可以放你一马。”
“不劳裴公子操心,现在江南水匪横行,裴家又是苏州大户,是水匪蹬岸后的重点目标,倒是你们才该多加小心才对。”熊力单手接过包袱,隔着数十米随意地抛给领头的十八兄,十八兄亦单手接住。
十八兄在火把下打开了包袱,里面是金灿灿的金子,原来为了携带方便,裴家付得赎金全部换成了金子,按照金银一比十的兑换比例,五百两黄金那也是近五十斤的重量。
熊力和十八兄一抛一接之间,二人神情轻松得不像在抛接五十斤的黄金,而是在抛接个苹果般。
王葭见状,收回这个世界没有动物成精的论断,这不眼下就有人成精了。
裴家子弟全部倒抽了一口凉气,全部松开了手中的武器,似乎怕激怒眼前这帮有着怪力的青年水匪。
裴越客眼中精光闪过,立刻起了招揽的心思,“诸位好汉,你们这身本领如此厉害,何苦去做那掉脑袋的营生,不如来我裴家,定然不会亏待你们。”
王葭算是服了裴越客,这能屈能伸的本事也太厉害了。
十八兄把金子递给身后的兄弟,“姓裴的,我们兄弟就是看不惯你们这些大户为富不仁,岂会给你们当助纣为虐的走狗!若非海龙帮的乌将军嫌我们年龄小,不肯让我们入伙,我们早就去海上打家劫舍了。”
说罢,他身后的兄弟皆跟着起哄,什么乌将军嫉妒他们的能力,什么此处不留就单干云云。
狠狠地唾弃了海龙帮一番,熊力问王葭,“你们两个是跟着我们去黄天荡,还是留在这里?”
王葭还要向熊力打听找王生之事,又听到他们要去黄天荡,自然表示要跟着他们走。
离开前,王葭走到裴越客身边,“裴公子,关于尊夫人之事,我问过熊力了,他们发誓除了将尊夫人的手缚住之外,绝未有过半分无礼之处。我可以将尊夫人失踪一事编个话本,大多世人便只会认为此事是个传奇。”
张德容实在遭了无妄之灾,王葭不愿意她毁了此生,就把话本中掩人耳目的方法说了出来。
想着既然话本中这个方法可行,想来裴越客应该也会同意吧?
王葭正自我安慰着,一道声音打破了她的幻想,“那怎么行,世人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听不出其中的蹊跷。就算张姑娘还是完璧之身,但她落入水匪手中几个时辰了,名节已毁,我大哥若是娶了她,岂不是成了整个苏州的笑柄!”
“你看你们做得好事!”
王葭闻言转过身瞪了熊力一眼,然后孤零零站在一旁的张德容跟前,从怀中掏出一张路引和银票,“我知道哥哥的行为害了你一生,大错已经铸成,多说无益,我们只能尽量补偿,这是路引和银票,现在没有人看到过你的相貌,如果裴家不愿意要你,你可以回你娘家,换个身份重新开始。”
哪知张德容低声轻笑起来,声音宛若黄鹂般动听悦耳,在这安静地夜里,听得所有人都忍不住心中一荡。
张德容没有接银票,反而扯下了脸上的布,露出了真容,王葭隔得最近,最先看清她的样貌,当看到的那一刻就忍不住惊叹,世间竟有如此美貌的女子。
这种惊艳感,王葭还是上次在戚景通身上体会过,目瞪口呆了好半响,才回过神来。
十八兄等人应该是见过张德容的真面目,虽然目中亦有惊艳之色,但是表现还算得体,而裴家子弟已经彻底傻掉了,手中的兵器都不自觉地掉落下来,按说他们出生高门大户,平日里见过的美女不少,不应该如此失态,可还是忍不住为张德容的美所震撼,足以可见张德容之美。
王葭看着裴越客的灼灼目光,心想她总算明白话本中裴越客和张德容为何结成夫妻了。
原来美人美到极致,可以为她修改一切规则,什么清白、名节,统统靠后!
王葭正直勾勾地欣赏绝世美女之时,却见张德容撕掉裙摆,捆在小腿上,“我现在已经失了名节,去了裴家最好的下场也不过是青灯古佛了此残生,不如让我跟着你们吧。”
裴越客闻言,赶忙走到张德容身边,急切阻止道:“德容,你不要听二弟胡说,我觉得杨姑娘刚刚所说的办法极好,我发誓会明媒正娶你,绝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多谢裴公子好意,只是你我注定今生无缘,愿裴公子另娶佳妇,百年好合。”张德容微微后退一步,对着裴越客盈盈福身,举手投足间尽显官家嫡女风范。
王葭见状急了,指着熊力等人,“张姑娘,你不要犯傻,他们害了你受这么大委屈,你还跟着他们走,你这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啊!
张德容看到王葭焦急模样,忍不住莞尔一笑:“杨姑娘,你误会力哥他们了,他们并非劫走我的歹人,而是他们从歹人手中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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