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内侍宫女都传遍了,白宝林被陛下独宠,跳过采女和御女直封宝林,赐她流云殿独居,不用按宫规和其他宝林住在一起。
想当年贤妃娘娘无名无份待在行宫,直到生了皇子也是先封采女才进宫,她视这段经历为耻辱,处理了不少长舌的人。
对比之下,陛下对白宝林的荣宠可见一斑。
更甚者,听说陛下有意跳过才人,再次越级晋封白宝林为美人,以后有了子嗣,可能要直接封妃。
贤妃甩袖走开,进入内殿,她身边女官春琴急忙跟了上去。
“文氏在做什么?”
“差人给白宝林送了贺礼。”
“她惯会用这种手段在陛下面前装贤良。”
春琴劝道:“娘娘,您莫要生气,一介罪奴出身,成不了大气候。”
“一个无子的妃嫔不足以令本宫动怒,本宫恼的是陛下骤变的态度。”
贤妃掐着手里的珍珠手链,心里有些不安 。
“彻儿和二皇子年岁相差四岁,陛下有意让二皇子封王,出宫建府,温柳两家朝堂上势力逊于文家,要是本宫再失了帝心,彻儿夺嫡更加困难。”
春琴心头一跳,夺嫡一事,你死我活,谁失了先手,都可能被踩倒一蹶不振。
“传信给父亲和舅舅,寻找佛宝一事刻不容缓,让他们加派人手,务必要在春节前把佛宝送进宫来。”
春琴不敢耽搁,“奴婢明白,马上安排内侍去传话。”
南方的冬天透着湿冷,显得中午的阳光格外珍贵,队伍在官道旁修整,几只马悠闲地吃着草料,时不时撂蹄子叫上几声。
童莱吃着李晔给的米糕,同济青坐在一起聊天,从道长的表情上看,交谈不顺利。
“你真的不能跟你家主子说放贫道离开吗?”
童莱言明甲方要求,“观主将道长你托付给我们,我们这样放道长走,不好跟观主交差。”
“师兄不会怪你的。”
童莱不接招,“我只是个侍者,观主自然怪不到我头上,但是我家主子不好办。”
济青跟着队伍走了半个月,才清楚李晔一行人的身份,靠在箱子上继续自闭,他自以为自己观相术修的可以,结果同行好几天,丝毫没看穿李晔的身份。
童莱继续开劝,“道长何必挣扎,既来之则安之。”
济青不语,只抬头望天。
童莱把米糕收回油纸里,试探着开口,“道长,你为何不愿意沾因果?”
济青把视线放回童莱身上,想起师兄算出自己和童莱之间有机缘,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
“贫道命克至亲,出生克死父母,周岁克死祖母,被祖父溺死之前得师兄所救,带回紫云观代师收徒,把贫道放在身边亲自教养。”
童莱一默,济青道长的出身比自己还惨。
济青表情冷硬,整个人浑身上下如同立起一层尖刺,目光冰冷,“师兄在贫道十岁时替贫道算过一卦,贫道命硬,能克死人,靠近贫道者都会倒霉。”
童莱挠挠头,右手握拳砸向手心,“观主这么厉害,还执意让你跟我们出门,那就说明跟我们走能帮你呀!”
济青强行堆砌起的冷漠一滞,“我和你之间有机缘,你不怕我克死你。”
童莱心里“呼”的一声,有机缘,这难道是上天给他送来的金手指,贵人呀!
“别给自己心理负担,我都不怕你怕什么,而且你得信你师兄,他以前都没撵过你出门,这次宁愿把你五花大绑也要赶……送出来,一定是有他的打算。”
济青眯眼,他听见她想说的是“赶”出来。
“道长自困一方,认为不和他人来往便能不伤害到别人,但人活一世,怎么可能不扯因果,与其日夜担心,不如想着解决此事。”
童莱抓住病灶,直接上猛药,“况且,与道长最亲的是观主呀!”
济青瞳孔一缩,表情又变得凝重起来,他打量童莱片刻,像是认命一般开口道:“善信,若是可以,咱们俩成个亲吧!”
李晔过来时,正好听到这句话,他额角跳了又跳,终是忍无可忍开口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你们在说什么?”
“主子。”童莱跳下车,收敛起脸上的笑。
“谁要成亲?”
“贫道想和小来善信成亲。”
李晔皱眉,眼一抬,不悦地扫向济青的位置,杀气腾挪。
童莱忙走上前,接过小六子的位置,推着李晔离开,“济青道长只是在开玩笑。”
“你呢?”
“奴才是太监,怎么可能和别人成亲,主子不要打趣奴才。”
童莱一边回头,恶狠狠地示意济青不要再说话,一边表忠心,随手把手里的油纸包交给小六子。
“奴才这辈子都得待在主子身边呢!”
“是吗?”李晔垂眸,眼神晦暗不明,“那你可要记住你说的话。”
推着李晔远离济青后,童莱才放下心来,询问起李晔找自己什么事。
李晔支起下巴,慢悠悠一笑,“哦!孤其实是去找济青道长的。”
童莱眨巴眨巴眼,非常真诚道:“那奴才把你送回去?”
李晔揉了下眉心,算了,这会看见济青只会想弄死他。
“下次他在说胡话,不要搭理他,直接走开便可。”
“奴才明白,不会让他说这种胡话了。”
“殿下,京都来信。”戴远庆上前,呈上收到的信件。
李晔放下手,轻飘飘一瞥,示意小六子接过来,“宫里的?”
“例行询问殿下身体如何,行程几何。”
李晔扫了眼信件内容,“照旧回信即可。”
戴远庆应下,把信收回,他几次想抬头询问什么,又游移不定。
禁苑刺杀案,他认清李晔并非无人可用,任人宰割,为了保命主动投靠杜瑾,同殿下绑在一起。
后来焦浪下药时,他在陛下面前又演了一出戏,让陛下确信有人要栽赃陷害殿下,让殿下得以离开禁苑。
他也按照殿下的指点,让陛下认为他是可用的忠心之臣,派他随殿下南下,一路保护监视。
现在跟着李晔一路南下,他没看出殿下有什么自己的势力,他开始怀疑自己最初的打算,跟着殿下真的有前途吗?
戴远庆神色飘忽,陛下多疑,这两件事下来,他已经没了回头路,再背叛李晔,等于要定死在背主两个字上,那才是死路一条。
李晔接过小六子奉上来的手帕,扔给童莱让她擦手,瞟了一眼低头不语的戴远庆。
李晔坐在咫尺之际,表情毫无变化,语调寡淡,“戴将军还有何事?”
戴远庆抬头,对上李晔的视线,有种被剖开的恐怖感。
他急忙低头,道:“殿下,出了澶州我们要途径朗州,朗州刺史是右相门生,臣恐其对殿下不利,不如提前派一小队前去探查。”
童莱擦净手,瞧向戴远庆,他是想试探李晔有没有底牌。
“戴将军不用担心,队伍从京都出发前,孤的三支小队早提前出发,一路探查,有什么麻烦他们自会搞定。”
童莱有些惊奇,李晔是早为自己离开禁苑做打算了。
她把手帕叠好,想起原书中杜瑾劝谏李睦把李晔从皇陵流放去夏州的剧情,脑海中隐隐浮现一个猜想。
夏州位于丰州南面,灵州和丰州又与西突厥接壤,这两州同朔州和云州一样是虞家军曾实际控制的区域,虞家在这里比皇城里的九五至尊更得民心。
当年虞家军为保国家,几乎全部覆灭,仅剩的几支被编进其他队伍,还有一些卸甲归田。
有没有一种可能,虞家军的一些旧部并没有离开这四州,而是一直在这里暗中发展,才能让李晔到达边境后,迅速组建出自己的军队。
他们的殿下貌似藏了不少小秘密。
戴远庆得了李晔这一句话,近几日不定的心又静下来,“是臣多虑了。”
“给陛下回信去吧!”
“臣告退。”
小六子等戴远庆走远,低声询问,“主子,要不要盯着点戴将军。”
“无妨。”
李晔从童莱手里抽出手帕,不以为然地扔给小六子,“他没胆再赌一次。”
戴远庆在柴愚一事上得罪了世家,他寒门的出身也不可能被新贵派真心接纳,除了跟着李晔放手一搏外,他的升官发财梦根本无处实现。
李晔的手指轻轻敲击木轮椅把手,带着某种估量和思考。
但戴远庆也不能被全然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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