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的时间内，晟朝顿失两员虎将。

皇上悲痛不已，下朝之后亲自来怀化将军府吊唁。朝中众臣听闻消息也紧随其后，怀化将军府的吊唁之人络绎不绝，孔大人和孔夫人忙着接待，孔昭跪在怀化将军的棺椁前守灵。

等薛怀峥三人来到怀化将军府时，其他来吊唁的人已离开的七七八八，棺椁前孔昭面无表情地在给怀化将军烧纸钱。

装作薛怀峥小厮的林楚楚和萧景媛，见到怀化将军的棺椁，脸上也浮现出难过的表情。尤其是林楚楚，她没想到，几月前在凉州还生龙活虎的怀化将军，如今却毫无声息的躺在此处。

两人给怀化将军行了跪拜礼，又上了三炷香，烧了纸钱。

萧景媛做完这一切，见孔昭依旧跪在灵前，机械地烧纸，有些心疼，纠结了片刻，她挪步走到孔昭的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说：“孔将军，还请节哀。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还得继续生活……”

孔昭侧头，见按着他肩膀的人明明是薛怀峥的小厮，可说话的声音分明是清脆的女声，声音也有些熟悉，好似之前在哪听过。

他皱了皱眉，“你是？”

萧景媛左右看看，见周围无人，她将人皮面具扯下，“是我。”

“长公主？”

孔昭没想到，长公主萧景媛会亲自来吊唁。

萧景媛举起食指放在手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切莫声张，我偷偷来的……”

孔昭垂下眼眸，起身拱手行礼，“多谢长公主……”

萧景媛嗔了他一眼，不是说不要声张嘛？

孔昭这才注意到薛怀峥身边还有另外一个陌生的小厮，据他对薛怀峥的了解，薛怀峥出门向来是独来独往，从不带侍从和小厮，且站在他身边的小厮是公主，那薛怀峥身边的小厮又会是谁？

孔昭看着薛怀峥，用眼神示意他身边之人：“这位是？”

薛怀峥还未说话，林楚楚先一步将面具摘下，“孔将军，是我。”

她解释道：“几月前我在凉州怀化将军府时，多亏怀化将军照拂。如今他离开，我自当来送他最后一程。碍于身份，只能装作薛怀峥的小厮，还请将军勿怪……”

孔昭：“楚楚姑娘能来，我已万分感谢，”他回头看看怀化将军的棺椁，“想必祖父知道了，也会开心的……”

怀化将军新丧，府中必定有很多琐事，薛怀峥三人也没多待，吊唁完怀化将军后，林楚楚和萧景媛带上面具便跟着薛怀峥离开了。

走到门口时，萧景媛偷偷的回头望了孔昭一眼，见他重新跪在怀化将军灵前，神情落寞。

她的心里也不好受。

林楚楚注意到萧景媛的动作，眼中闪过惊讶和恍然。

薛怀峥将林楚楚和萧景媛送回丞相府便离开了。

萧景媛扯下人皮面具，叹了一口气，趴在桌子上，神情郁郁。

林楚楚了然，她给自己倒上一杯茶，喝上一口，不经意间说了句，“在想孔将军？”

萧景媛顾着自己想的事，没反应过来，接着林楚楚的话茬道：“嗯，听闻孔昭是怀化将军一手带大的，怀化将军过世，他不知道有多难过……”

“哦……”林楚楚拖长声音，“原来你是在担心孔昭将军啊……我还以为你是在为怀化将军难过呢……”

萧景媛：“……”

知道自己说漏嘴，萧景媛不承认，嘴硬道：“谁担心他了？”

“没担心他？”

“那你怎么一见孔昭将军难过就去安慰他，走的时候还偷偷回头看他，一回来就趴在桌上一句话也不说……”林楚楚毫不留情地拆穿萧景媛。

这可不像她认识的那个张扬跋扈、不把任何人放眼里的长公主萧景媛。

萧景媛：“……”

她将头转向另外一边。

林楚楚这女人，真讨厌！

林楚楚换了个位置，重新坐回萧景媛面前，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一脸八卦和好奇：“阿媛，你不会是……喜欢上孔昭将军了吧？”

萧景媛“蹭”地一声坐起来，大声说道：“谁说的？我才没有！”

只是脸颊上的红晕却暴露了她的心思。

林楚楚好笑地掐掐她红扑扑的小脸，“没有？那你脸红什么？阿媛，跟我你还藏着掖着？”

萧景媛见瞒不过林楚楚，泄下气来，“好吧，我承认，”她伸出小拇指，“我是对孔昭有那么一丢丢的好感……”

“那孔将军知道吗？”

萧景媛摇摇头。

“我都没跟他说上几回话，他如何能得知？”

“那你打算怎么办？要告诉他吗？”林楚楚问道。

萧景媛比林楚楚略长些，如今年已十八。晟朝女子从十四及笄后便可嫁人，但除非是林月儿那种特殊情况，否则一般高官人家至少都会将女儿留到十六、七岁再出嫁。如今萧景媛的年纪正是适婚的芳龄。

萧景媛脸色迷茫，“我也不知道……”

就算要告诉孔昭，现在也不是时候。

自从她及笄之后，父皇便让皇后给她相看驸马，可呈上来的那些人选她一个都看不上。父皇宠爱她，知道她不喜欢也不勉强，一直到她十八岁，她才遇到一个真正让她有些心动的男子。

“楚楚，你说，孔昭他会喜欢我吗？”

她担心自己没那么好，担心她喜欢孔昭只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林楚楚见萧景媛患得患失，于是捧着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说道：“阿媛，你在想什么？你可是晟朝的长公主，又如此可爱，哪有男子会不喜欢你？我要是男子，我一定头一个把你娶回家……”

林楚楚与萧景媛相识多年，知道张扬跋扈只是萧景媛的表象，是她保护自己的方式，其实她的内心极为纯净，一旦认定一个人便会掏心掏肺对人好，是个单纯良善之人，不然林楚楚也不会跟她成为好朋友。

萧景媛噗嗤一声笑出来，她也捏捏林楚楚的脸蛋，“就你会哄我开心……”

“我哪有哄你，我说的都是大实话……”

萧景媛被林楚楚鼓舞，找回了一些信心，“楚楚你说的对，本公主如此优秀，想娶我的人都从宫中排到了长安城外，我就不信他孔昭会不喜欢我……”

据她所知，孔昭之前一直跟着怀化将军在凉州驻守，孔家人还不曾给他定过婚事。如今怀化将军离世，孔昭得留在京城守孝三年，期间不得成婚不得为官从政。就算他现在还不了解、不喜欢她，她就不信，以她的魅力，这三年还不能让孔昭拜在她的石榴裙下！

萧景媛心情好转些许，将话题引到了林楚楚的身上。

“别光说我了，你呢？你和薛怀峥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你别跟我说，你到现在还不知道薛怀峥喜欢你吧？”萧景媛大惊。

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薛怀峥对林楚楚绝非寻常普通朋友。

“怎么可能？”林楚楚矢口否认，“我们不过是一起长大，感情好些罢了……”

薛怀峥怎么会喜欢她？一定是萧景媛想多了。

“你跟赵景也是一起长大，怎么不见赵景这么对你？”萧景媛一针见血的说道。

“……”林楚楚一时语塞。

“你想想，薛怀峥为你做的那些事，有为其他人做过吗？”

萧景媛一语惊醒梦中人。

林楚楚回想起薛怀峥这些年为她做过的事。

小时候替她寻武器、教她骑马、练武……在黑刺城的沙漠豁出性命救她……回长安后用围猎时赢来的东珠给她做生辰礼物……甚至，知道她要跟裴修远定亲之后还大发雷霆，跟她冷战好久……

她一直以为薛怀峥为她做这些是拿她当好朋友，现在听阿媛这么一说，她也不确定了。

难道，薛怀峥是真的喜欢她？

林楚楚皱着眉头思索，满脸迷茫。

萧景媛一拍脑袋，她就知道，林楚楚这人虽然聪明机灵狡黠，但对感情一事半点没开窍。

“那你呢，你喜欢薛怀峥吗？”萧景媛好奇的问。

薛怀峥从小到大对她这么好，她就半点没动心？

林楚楚：“……喜欢肯定是喜欢的……可我也喜欢你，喜欢秦嬷嬷、静秋、巧云……”

萧景媛：“……”

“停停停，”萧景媛赶紧打断，她看着林楚楚的眼神像看榆木脑袋一样，“我说的不是这种喜欢，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你对他有那种感觉吗？”

林楚楚好半天说不上来。

她有吗？

她对薛怀峥有那种男女之间的喜欢吗？

她以前一直认为她对薛怀峥的感情就跟对秦嬷嬷她们一样，都是她的朋友、家人、亲人。可上次在风雨楼的屋顶，薛怀峥将她紧紧揽入怀中，她靠在薛怀峥的胸前，听着薛怀峥的心跳，自己的心也小鹿乱撞。

这算是男女之间的喜欢吗？

“……我，我也不清楚……”

她只知道，薛怀峥是她很重要的人。

萧景媛替薛怀峥鞠了把同情泪，想要抱得美人归，任重而道远啊！

她揽了揽林楚楚的肩头，“没事，不着急，慢慢想，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她相信总有一天，林楚楚能真正看清自己的心意。

时间一晃而过，几日后，怀化将军出殡，长安百姓皆来给为晟朝奉献一生的老将军送行。

就在怀化将军下葬一月后，从凉州传来加急战报，打破了长安城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