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后十三日,落星村西头的老槐树上挂了串铜铃。
风一吹,“叮叮”响得人心发颤——明日就要往月痕峡谷远征,村里早没了往日的冷清。
“夜泽!”聆月骑在黑背巨猿黑风背上,从晒谷场斜刺里冲过来,鹿皮裙上的银饰撞得叮当响,“阿娘说羽蛇族祭典前夜要跳'星焰舞',我在河滩上堆了十丈高的篝火堆!”
她甩了甩墨绿长发,发间别着的月光石晃得人眼花,“你得穿那身绣星辉谷花纹的袍子,不然跳起舞来压不住场子!”
夜泽正蹲在井边洗沾了铁匠铺铁屑的手,抬头就见黑风的大爪子拍在青石板上,震得水桶里的水溅了他一裤腿。
“不是说好了今晚只是简单聚聚?”他抹了把脸上的水,“明儿要走百里山路,大家得留着力气。”
“傻呀!”聆月翻身跳下黑风,鹿皮靴尖挑起块石子砸他脚背,“祭典的火能烧去晦气!
你看——”她指向村外,河滩上的木柴堆足有两人高,外层裹着晒干的星辉谷藤蔓,“烧起来能照亮半座山,异兽见了都得绕着走!”
这时阿雅从医庐过来,手里提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刚腌好的酸梅。
她穿了件淡蓝的麻布衣,袖口用金线绣着紫叶草,发梢还沾着今早捣药的草汁:“聆月说得对,上次圣树复苏时跳了舞,后来半个月都没异兽来捣乱。”
她把酸梅往夜泽怀里塞,耳尖有点红,“我...我给你留了最甜的。”
莉莉丝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手里举着条靛青色的腰带,上面绣满织工们连夜赶制的星纹:“部落男神总不能穿补丁衣服去见羽蛇女王!”
她眨眨眼,把腰带系在夜泽腰间,“这条是秇宁特意用幻彩纤维织的,动起来会发光——”她突然凑近夜泽耳边,“阿雅昨晚在染坊守了半夜,就为染出和你眼睛一样的蓝。”
阿雅的耳根瞬间红到脖颈,酸梅篮“咚”地砸在地上,几颗酸梅骨碌碌滚到夜泽脚边。
她弯腰去捡,发辫扫过夜泽手背,凉丝丝的:“我...我就是看那匹布颜色好!”
夜泽蹲下去帮她捡酸梅,指尖碰到她的,又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来。
远处传来石磨老爹敲铜锣的声音,“当——当——”,是喊村民去河滩集合。
篝火堆在日落时分被点燃了。星辉谷藤蔓遇火腾起淡紫色的烟,混着松脂的香气,把整片河滩染成朦胧的紫。
夜泽换了莉莉丝塞来的袍子,腰带在火光里果然泛着幽蓝的光,像缀了满腰的星星。
“第一支舞!”聆月站在篝火旁,鹿皮裙被火烤得发烫,“羽蛇族的'绕星步'!”
她甩着双臂转了个圈,银饰在夜空划出亮线,“姑娘们上!”
最先冲出来的是织工秇宁,她穿了身靛青短打,腰间系着白天织的幻彩纤维飘带。
接着是医庐的蔓莎,发间插着夜泽从遗迹带回来的贝壳,跑起来叮当作响。
阿雅被莉莉丝推着往前,手里攥着裙角,脚尖点地的样子像只受了惊的小鹿。
夜泽靠在老柳树下,手里端着碗蜂蜜酒,喉咙突然发紧。
火光里的姑娘们像一群被惊醒的雀儿,甩着发辫跺脚,踢起的沙粒沾在裙角。
秇宁的飘带扫过他鼻尖,带着股染草的清香;蔓莎转圈时贝壳擦过他手背,凉得他打了个激灵;阿雅跑过他身边时,发梢的草汁味混着酸梅香,直往他鼻子里钻。
“首领的魂儿被勾走啦!”石磨老爹举着酒葫芦起哄,“眼睛都直了!”
“哪是魂儿?”莉莉丝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手里举着串烤鹿肉,“分明是被'美女车轮战'吓傻了!”
她把鹿肉塞进夜泽手里,“上次圣树仪式你站得笔直,今儿倒像根被风吹弯的芦苇!”
夜泽咬了口鹿肉,烫得直吸气。阿雅刚好从他面前跑过,发辫上的银铃“叮”地响了声。
他突然发现,这姑娘的裙角不知何时绣了圈星辉谷的藤蔓,和他腰带上的花纹竟能接上。
“第二支舞!”聆月的声音拔高了,她灌了口酒,脸颊红得像熟透的山果,“人族的'踏歌调'!”
她拽过夜泽的手腕往火圈里拉,“你得带个头!”
夜泽被推得踉跄,鹿肉“啪”地掉在地上。阿雅刚好转身,看见这幕,嘴抿成条线,把手里的飘带甩得噼啪响。
“踏歌调”的节奏比“绕星步”快。姑娘们手拉手转圈,夜泽被夹在中间,左边是聆月的鹿皮裙蹭着他大腿,右边是阿雅的绣鞋尖总往他脚背上踩。
莉莉丝在圈外拍着手笑,声音比篝火还亮:“夜泽!
抬腿!别像块木头!”
夜泽的额头沁出细汗。他跟着节奏跺脚,却总比别人慢半拍。
聆月的长发扫过他下巴,带着股野蔷薇的香气;阿雅的指尖在他手心里轻轻掐了下,又像被烫到似的松开。
火光里,他看见阿雅的眼睛亮得惊人,像两潭映了星子的泉水。
“喝!”聆月突然灌了口酒,对着夜空喊了声,“我敬远征的勇士!”
她把酒葫芦塞给夜泽,“我敬爱冒险的人!”又塞给阿雅,“我敬...敬...”她的脸更红了,“我敬和夜泽一起冒险的日子!”
篝火“噼啪”炸响,溅起的火星落在夜泽肩头。
阿雅的手突然松开,酒葫芦“当啷”掉在地上。
她转身往河边跑,发辫上的银铃“叮叮”响成一片。
“阿雅!”夜泽追了两步,被聆月拽住袖子。
“她...她吃醋啦!”莉莉丝的笑声穿透火光,“阿雅刚才踩你脚背,是想把你踩进地缝里!”
聆月的酒意涌上来,说话舌头都打卷:“我...我就是喜欢和夜泽冒险!
上次驯黑风,他用影铁钩锁套住黑风脖子时,眼睛亮得像星子!”
她凑近夜泽,呼吸里全是蜂蜜酒的甜,“比...比羽蛇族的月光石还亮!”
河滩上爆发出哄笑。石磨老爹拍着大腿喊:“聆月姑娘这是要抢亲!”
布鲁叼着根骨头冲过来,尾巴摇得像拨浪鼓。
黑风蹲在篝火旁,大爪子捧着块烤红薯,吃得嘴角流糖。
夜泽的耳朵红得能滴血。他望着阿雅跑远的背影,又看看醉醺醺的聆月,手忙脚乱地去扶要栽倒的莉莉丝。
这时不知谁吹了声口哨,姑娘们又围上来,拽着他的袖子往火圈里拖。
“再跳支'星焰舞'!”秇宁的飘带缠上他手腕,“跳完这支,明儿走路都带风!”
夜泽被推得转了个圈。火光里,阿雅站在河边,正弯腰捡石子往水里扔,“扑通”、“扑通”,溅起的水花映着篝火,像撒了把星星。
他突然笑了,跟着节奏甩起胳膊——管它什么远征不远征,此刻河滩上的笑声,比月痕峡谷的宝藏还金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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