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的一句话,人鱼们沸腾了。
呐喊所导致的声浪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不知道人鱼到底有什么奇怪的力量,海水开始像一锅沸腾的开水一样上下涌动。
“赞美女神!!”
“愿神永存——!!”
苏茉耳边全都是狂热的呐喊,关键是她手脚都被绑着,连堵耳朵都做不到。
万幸,或者说不幸,族长做了一个下压的手势,身边另外一条人鱼游了出来,苏茉一看就笑了,正是老熟人珀莱。
珀莱说:“今年,神明赐福了我们!我们在海底开采到的矿石和能源格外丰富,这都是去年祭祀的功劳!”
“今年的祭品,比前几年品质都要好上几百倍。”她说,“以神的名义,把祭品带上来——祭祀现在开始!”
不知有没有,反正苏茉觉得,珀莱因为哥哥的死的原因,看向他们的眼神格外怨毒。
啧。
祭品么……
苏茉不得不在心里承认,不太好办。
且不说有没有能力逃脱,就说假如她有了什么行动,又没办法第一时间和队友打配合,那这些狂热的人鱼大概率会第一时间冲上来把她踹死。
难道只能像叶浅沉说的那样,见机行事?
思路到这里戛然而止,因为苏茉他们六个已经被拖到了场地中央。
幻境过去之后,苏茉这还是第一次和亲爱的队友们碰头。
“妈的,都是因为你!”
安柔此时格外愤怒,不是她想的和苏茉一样,不敢轻举妄动,她真想冲上去把苏茉掐死。
“你自己都知道那是个怪,你有病啊就往里面冲!你想死就算了,别让我们垫背ok?!”
苏茉还没说话,叶浅沉先冷声开口。
“我说了,她那时候进幻境是最好不过的选择,换了我我也会进的。”她语调虽然很缓,但透着一股凛凛冷意,“安柔,能力差不是你的错,可别让自己太掉价了。”
安柔一梗,不说话了。
事实上,她就算说话,他们也听不见了。
因为这些人鱼开始了“祭祀”,伴随着鼓点,尾巴开始有节奏地上下拍打。
海水瞬间形成了共振。
苏茉只觉得一股寒意直冲天灵盖,可她此时想要高声提醒队友已经不现实了,只能任凭大脑“轰”的一下停止了转动。
【是的,你已经意识到了“死亡”那天发生了什么】
系统轻柔缓慢的女声在她耳畔回荡。
【种种迹象在你回忆中拼凑融合,形成了那天晚上的真相——有人鱼在极端环境和濒死条件下,产生了耐药性,活了下来】
【对于那时候的人鱼们来说,他们变化出了更加坚硬的尾鳞、生理功能的异化、以及进化出的新本领】
【相信你已经领会了,其中一项本领,就是通过声波在海底高速交流】
【可你听不见,不是吗?】
【那是因为他们用的是次声呀】
那个声音轻笑一声:【现在,你的潜意识在大脑中搜索关于“次声”的知识,然后绝望地发现,它可以和你的大脑、眼球、内脏共振……然后发生一些不太美好的物理变化】
【但这场游戏是那么唯美,苏茉,我们不想看着你爆·炸,我们只想看见你的秘密】
声音轻柔,仿佛咒语一般——
【睡吧,梦里,是一切的源头……】
……
“不要——!”
苏茉猛地睁开眼睛。
下一秒,她就翻身坐起,迅速检查了一遍自己的处境。
容貌、性别、年龄没有改变,除了衣服是干的,以及手脚不再被捆着了,其他和刚才没什么两样。
……很好。
苏茉只能承认,自己又双叒叕被瞬间传送了。
至于那个系统给的冗长的前情提要,只能提炼出来一个关键点——这里是“梦”,她刚才被人鱼制造出来的次声波弄晕过去了,她现在自己在自己的思维里。
可这是哪里?
为什么会……这么熟悉。
她忍住额角的抽痛,努力回忆这个房间所带给她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这是一间老旧的卧室,床板上有霉生长的痕迹,一张小书桌上杂乱地堆放着几本杂志,上面是一盆将要枯萎的兰草。
光线有些黯淡,大约是将要落日,或者只是单纯的采光太差。
“吱呀——”
门被人推开了。
苏茉应激性地往后退了两步,可视线下移,她所有的动作都犹如冰雕一般滞在了半空。
难以置信与悲哀至极的两种情绪猛然在心中爆炸,就仿佛大脑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她所有身体的零部件都倏然脱了力。
怎么会……
怎么会这样?!
——她眼前的小女孩穿着短衣短裤,一手扶着门,另一手垂在身边,手臂上青红交错的伤痕清晰可见。
她们无言对视着,明明什么都不一样,可当两双琥珀色的眸子在半空碰到一起时,却又在雄辩而无声的提醒着——
她们是同一个人。
小女孩面无表情地歪了歪头:“你就是长大后的我?”
苏茉没有说话。
小女孩便关上了房门。苏茉隐约看见,小女孩身后的不是走廊,而是一望无际的虚无,就像还没加载出来的游戏场景。
苏茉深呼吸了一下,令自己的语气尽量平静:“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小女孩眨了一下那双与苏茉如出一辙的眼睛,这里就暂且称她为【苏茉】,“别紧张,大姐姐,我只是一个颁布任务的npc而已。”
苏茉敏锐地捕捉到,【苏茉】好像和平常的npc不一样,至少她有了一点自我意识。
苏茉:“你现在是几岁的状态?”
【苏茉】平静地:“七岁。你知道的。”
“我还知道,你意识到我有点特殊。”【苏茉】无所谓地拨弄着兰草枯黄的叶片,“或许是因为,游戏创造者在设计这个关卡的时候,为了让幻境更真实,融入了一部分玩家自己的真实人格。”
苏茉看着她:“……你说你是颁布任务的npc,任务是什么?”
【苏茉】听了抬起头。
小女孩脸上的婴儿肥还没褪尽,泛着点肉嘟嘟的粉色,可是那双眼睛却和十五岁的自己一模一样,有种完全超脱年龄的早熟。
两种极端的碰撞下,她身上的气质愈发割裂。
“大姐姐。”她平静道,“这里或许是一场梦,那作为梦里的人,我想和你讲一个故事——”
“一段……你自己选择忘记的故事。”
眼前的场景瞬间崩塌下坠,小女孩的话犹如淬了毒的利刺,穿越层层被迫或半被迫形成的保护墙,直插那段不见天日、又最为致命的记忆——
她们在挽歌声中下坠。
————————
没有人会真的记得那场事故。
即使,最开始的时候,新闻热浪袭空,热搜被占榜。各家媒体争先报道。
人们在饭桌上大谈这件事,各自抒发自己的高见,引来一阵酒后的鼓掌。
救护车和警车围堵在路上,私家车不得不骂骂咧咧地改道。
晚间新闻中,国家领导人满脸肃穆,在发表安抚人心的演讲。
联合国门口,围站着许多举着“背叛人类者去死”字样的标牌,呐喊着游|行|示|威。
但对大部分人来说,八年前的那场报复□□故不过像是一滴雨汇入大海,只有落下时激起层层涟漪,可终究会被平常生活的烟火气所淡忘。
他们可以把这件事当做谈资,人前人后引起一阵共鸣。可每每回想起,就觉得那段时间的回忆,好像只剩下了居家隔离。
——可对于真正经历了那件事的人,无疑是一场钻心剜骨的噩梦。
那一年,有四个反社会心理的科研人员企图报复社会,研制了一种还在实验阶段的病毒。①
这种病毒经过改造,传染性强,烈度虽然没有天花那么高,但后遗症基本一致,治愈后会在脸上留下斑癞和疮疤。
其中一个人,她叫叶淑媛。
她是苏茉生物学上的的母亲。
……
“妈妈……我是从哪来的?”
每个小孩都会这么问。苏茉那时候也是孩子,她有着和同龄人一样的好奇心。
可是那个年轻的女人突然发了疯,她一巴掌抽在小女孩脸上,接着掐住她的脖子:“你……你本来不该出现的!!你是从地狱爬上来的魔鬼!!”
“妈,妈……”
小女孩的脸逐渐胀红,声音弱了下去。
在濒临窒息之前,女人放开了她,任凭自己凌乱的长发缠在一起,声音嘶哑:“你给我滚——滚出去!!!”
“我不是你妈妈,不许叫我妈妈!!!”
小女孩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她已经习惯了自己母亲的暴怒,乖乖退了出去。
她那时候就隐约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是一个可耻的秘密。
然而事实的确如此。
叶淑媛曾经在华国最顶尖的生物研究所工作,苏茉见过她那时的照片——照片里的她一袭白裙,画着淡妆,长发及肩,琥珀色的眼睛微微上翘。
有种正在芳华,动人心弦的魅力。
可是,在这份美丽完全盛开的时候,吸引的不仅仅是赏花的人。
有人总想蹂|躏这份美丽。
二十五岁的生日聚会后,醉了酒的她被几个男人拖进小巷,扔进了一辆黑色商务车。
当她醒来时,一个满脸猥琐笑容的中年男人坐在她床边,一口一个“媳妇儿”。
这男人说婆娘,我买你可是花了整整五千块钱,你也别想着逃出这燕山村,乖点哥哥就不打你。
她想过逃出这里的魔掌,可村里贩卖人口已经做出了经验,知道最能捆住一个女人的是什么。
苏茉就是在那时降生的。
叶淑媛恨她,从她出生的第一天,她的母亲就已经试过用被子捂、用手掐,用尽一切办法想杀了她。
不知是不幸还是万幸,每一次,她都会被人恰好拦下。
她曾经以为,世界上所有的孩子都会在父亲的酗酒和母亲的暴怒无常下长大,所以她并不觉得委屈。
可是,回家探亲的隔壁阿姨,让她认识到自己的想法彻彻底底的错了。
阿姨叫袁世美,她和苏茉的父母不一样,她总是笑着的。
“阿茉。”
每当叶淑媛在苏茉身上发泄完怒火,她总是这样唤道,手里拿着城里带来的糖果,“阿茉乖,吃糖糖好不好?”
小小的苏茉捂住胳膊上的伤痕,乖乖地点头:“袁姨,我很乖的。”
每到这时,这个中年女人眼睛里总会溢出苏茉那时候看不懂的泪花。
虽然不懂,但每天提心吊胆的经历让苏茉比同龄人更加早熟,也更加敏感。她能从袁姨的动作和表情中读出怀念和悲伤。
燕山村的日子不好过,叶淑媛逐渐在那些非人的折磨里疯了。
她更加喜怒无常,有时候上一秒还在笑着抚摸苏茉的后颈,下一秒就指尖收紧,尖叫着要把她的脖子扭断。
苏茉怕她,却也懂她。
直到一天深夜,苏茉迷迷糊糊睁开双眼,发现叶淑媛正面无表情地坐在她床前,手里拿着一把修剪树枝时用的长剪刀。
她看见苏茉醒了,目光迟钝地动了动,露出一个算是称得上慈祥的笑容。
“我的孩子,我的宝贝。”
她声音全是哑的。在流泻的月光中,这个只有二十七岁的女人看上去却好似满头斑白的老妇。
“来,妈妈带你去一个别的地方。”她一只手攥住了苏茉的肩膀,另一只手举起剪刀,她柔和地笑着,“我们母女俩一起去,好不好?”
苏茉是明白的。
但是,明白,并不代表她有拒绝的权利。
甚至更糟。比起什么也不知道就被一剪刀捅死,等待着死亡降临的滋味,更加恐怖。
剪刀很锋利,在月光下闪着阵阵寒光。
就这一刹那,苏茉突然间就心止如水了。
是的,这一辈子,从没有学过反抗。没有人希望她会反抗,他们只当她是个逆来顺受的小白兔,所以似乎谁都可以凌驾她之上。
“妈妈。”
苏茉平静地注视着这个已经陷入疯魔的女人,一边暗自蓄力,一边说道,“可是有一个问题。”
女人似乎没想到她会提问,愣了一下,剪刀也顺势停在了半空:“什么?”
“我说,有一个问题——”
苏茉倏地支撑起上半身,眼睛一眨不眨。她声音很轻,“妈妈,如果我说,我不想去呢。”
下一秒,她双腿一蹬,直把女人踹出了两三米,接着她试图控制住那把剪刀的主导权,但无奈她毕竟只是个小女孩,第一次落空,女人反应过来后便开始尖叫:“你这个小贱人!你给我听好了,今天咱娘俩得死在一起!!!”
两人扭打在一起。
她们的目标无疑都是那把剪刀,谁能够抢夺到剪刀的主导权,谁就能划定另一个人的生死。
这一瞬间,没有人是母亲,也没有人是女儿。
她们不过一个是必死不可,另一个是只想活着的可怜人罢了。
“嗞啦”一声,苏茉的左脸被剪刀捅破,女人顺势借力地向上一抬,女孩的脸瞬间流下一道殷红的血迹。
这一剪刀伤的极深,以至于极致的疼痛刺激到了大脑神经,肾上腺素开始起了主导作用,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求生欲。
她逆转刀锋,不顾一切地向前掷去。
过了几秒,苏茉睁开眼睛,就像做梦一样看到眼前的女人肩膀上插着一把剪刀,双眼还带着一丝怨毒,就那么软绵绵地滑到了地上。
鲜血四溅。
①:此事件纯属编造,谢绝代入
放一个下一本的预收~戳开专栏可看~
《主系统代号鸢(无限)》
文案如下:
【疯批反派爱掉马甲年下攻×利益至上外冷内热年上受】
公元2070年,一款全息虚拟游戏《神的地狱》风靡全球,里程碑式地开启了虚拟时代,
人们只需躺进虚拟舱,就可以在这里恋爱、生活、游戏……各种副本精彩绝伦,游戏体验真实到无以复加。
直到有一天,全球的玩家都听到了轻微的“咔哒”一声
——他们的虚拟舱被锁住了。
那一天,全球的人类都听见了一道甜美的少女音:
【全球正式服的玩家,你们好】
【欢迎来到神的地狱】
*
人们说,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谋杀。
那个幕后主使真的仿佛一位憎恨人类的神,垂眸看着人间为自己大乱,淡漠又蛊惑。
但人们渐渐发现,“神”也不是无欲无求的——
她似乎在找一个人。
*
苏语最近很烦。
明明距离登顶只差一步,可鉴于她一系列近似开挂的操作,人气岌岌可危。
于是她找到了排行榜最末端的一个“高颜值炮灰玩家”——
苏语:“炒CP吗?”
怀里的小白花眨眨眼睛,软声软气地:“好。”
*
嗯,事态一直都很稳定。
直到苏语受伤的那一天,
“小白花”一个眼神毁掉了整个副本,为止。
*
在人类的黄昏里,自称神的少女采下一朵鸢尾,放在人类女孩的手上。
「鸢尾是神的挚爱」
「神以鲜花和冠冕为鸢尾花铺路,只为亲眼见证新神的诞生」
“苏语。”
神说,
“你是我的鸢尾。”
眼睛看过来↓
1.双洁,HE,放心入
2.攻小号出场,有马甲,后期切换大号。攻受以前认识。
3.双女主无限流爽文,爱了就点个收藏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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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潮落·原罪(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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