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他们在那里!”
不远处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喊,惹得竹屋外的几人朝那声源处望去。
砰的一声。
高嘉煜带头,猛然踹开了竹屋的门:“快放了我朋友!”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气势颇足。
白丁此刻收了气势,负手看着闯入的三个年轻人:“我这好好的门要是被踢坏了,可是要赔的。”
听到熟悉的声音,阮暄和也探出头去:“高嘉煜,好久不见了。”
刚才楼以明的身形挡住了阮暄和,此刻她走了出来,可让高嘉煜看了个真切。
“暄和!暄和!”
高嘉煜原地喊了好几嗓子,说罢就要上前哭爹喊娘般的将人搂过,却被楼以明拦着。
被拦了一下,高嘉煜还不满地瞥了楼以明一眼,旋即来到阮暄和身旁左看看右看看:“你还活着!呜呜呜呜呜……你真的还活着。”
“高嘉煜你能不能盼我点儿好的。”被高嘉煜左右扒拉得头晕,阮暄和退开一步,看着干嚎的高嘉煜有些好笑:“我如今还活着你很失望吗?”
“呸呸呸!说点儿什么不好。”高嘉煜慌忙堵住阮暄和的嘴:“我可不想再陪着你家疯子没日没夜地寻你了。”
这么说着,阮暄和与高嘉煜都忍不住侧目打量着身边一语不发的楼以明。
看到两道目光,楼以明笑着,朝阮暄和摇了摇头。
沈星宇来到楼以明身侧,还有些警惕将他掳走的白丁。
看到这莫名的敌意,阮暄和想也不想就知道是因为白丁强行将人带走的原因。
上前站到白丁身侧:“这位是白丁叔叔,他并无恶意的。”
听到这里,高嘉煜两眼放光:“你就是医毒白丁!”
“正是在下。”白丁点头:“想不到一个皇都皇子,也知晓这江湖之事。”
这话不知是讽刺还是真心,阮暄和拉了拉白丁的袖子,示意他少说两句。
不过高嘉煜似乎并未听出这话中深意一般:“白丁前辈竟然还认得小辈我,真是荣幸之至。”
这小伙子倒是大智若愚,白丁笑笑,没有说话。
竹屋外的声音很快就吸引来了正在煎药的许娘,看着外面这么些人倒是惊讶:“殿下怎么也来了,都快请到屋里坐坐吧。”
几人对视,都心照不宣进了屋内。
……
三人围坐在桌前,沈星宇和邵云两人就守在门口。
“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高嘉煜率先开口,终于收了平日的模样,开始正色起来。
阮暄和余光瞥了一眼身侧的楼以明:“不管如何,眼下总算是出了皇都。”
高嘉煜叹了口气:“从你归降皇都之时,就注定了你回不去漠北。且眼下整个漠北王室都应该知道你被奸人所杀的消息了,偏生这个杀你的人,还被扣上了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
高嘉煜看了看依旧平静的楼以明:“父皇显然……没有留下任何退路。”
“我并不在乎这些高嘉煜。”楼以明笑着:“独善其身与我而言更好。”
“枉我自幼在宫中读了些圣贤,自以为通透,却远远不及你之前同我说的这番话。现在我才理解,真是愚,愚极了。”
突然想到了什么,阮暄和连忙问道:“假死一事,你那边可有什么纰漏?”
高嘉煜不解地回答:“都是按照国礼发丧,并未有什么纰漏。为何这么问?”
楼以明倒是懂了:“暄和是担心,狼图腾?”
阮暄和叹了口气,点点头:“狄忠之死,你我都知,他不过是一个替死之人而已,真正通敌之人,现在还在宫里。”
“当时计划急,也来不及顾那么多。”高嘉煜的折扇点了点桌子:“可如今对于漠北二王子这个身份来说,再回到漠北也无甚可能,暄和你的担忧是否太过。”
想到那日断崖的场景,阮暄和还是忧虑地摇摇头:“顷玉解,种已收……”
阮暄和声音确实不大,但是在场几人还是都听到了。
高嘉煜的脸色有些不好,这歌谣影射的事情,可大可小,若真如他所想,他现在该用什么脸面去面对阮暄和。
嗫嚅了半天,高嘉煜终于开口:“暄和,若这歌谣的事情是真的,我父皇他……”
还有什么真不真的呢,当时断崖上,皇帝并未想留活口的态度,早就说明了一切。
“哭丧着个脸干什么,平日里不是最在乎自己的模样了?”阮暄和打趣着:“况且这些都是我们的猜测,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忧思个屁。”
“说话就说话,骂什么人嘛。”高嘉煜嘟囔了一句。
“好了,你出宫也有不少时日了,如今我们都无大事,你就赶紧回去吧。”阮暄和出口赶人。
“我为了你们两个的事情忙前忙后的,现在事情结束了,你们就过河拆桥了!”
此刻高嘉煜又变回了往日的模样,因为被赶,身上忧郁的情绪都没有了,站起来跳脚。
阮暄和与楼以明交换了个眼神。
楼以明轻咳一声:“这赤阳宗近日在皇都也呆了不少时间了,如今狄忠出事,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在皇都呆着啊。”
“就是就是。”阮暄和帮腔:“她一个人要操持整个赤阳宗,定然是要受些委屈的。”
“对呀,我怎么给忘了。”高嘉煜一拍扇子:“依棠在赤阳宗也不知道过得好不好。”
见到高嘉煜转了注意力,阮暄和赶紧添油加醋:“不好不好,依棠一个人,定然是日夜操劳,吃不好睡不好的。”
“我不与你们两人说了。”高嘉煜拉着邵云:“你们两个有事记得传书与我,我就先走了!”
“殿下,这是去哪儿。”
邵云被拉得一个踉跄,但好在下盘稳当,没摔个跟头。
话还没说完呢,就已经被高嘉煜拉着跑了出去。
看着主仆二人跑走的背影,阮暄和捂嘴轻笑着。
高嘉煜身份特殊,很多事情他还是需要置身之外些才好。
楼以明推了杯茶水递给阮暄和:“说了这么多了,喝口水。”
阮暄和嘬了一口觉得索然无味:“还是许娘酿的竹酒好喝。”
轻敲了一下阮暄和的头:“伤都还没好全,少贪些酒。”
阮暄和没接话了,她转头看着楼以明,突然开口:“慕之恒。”
这话让楼以明愣了愣,已经好久没有人唤过他这个名字了,不过很快他便反应过来,轻应了一声:“嗯。”
“星宇,你先去休息去吧。”阮暄和转头朝门口的沈星宇开口。
歪头看了一眼两人,在楼以明的点头示意下,沈星宇抱着剑退了出去。
伴随着吱呀一声关门声,阮暄和不怀好意地看着楼以明。
“你干什么?”楼以明被这目光盯得发寒,默默往后挪了挪。
阮暄和歪嘴:“自然是证实一下之前没有证实过的事情了。”
一说完话,阮暄和二话不说就上前开始扒拉楼以明的衣领。
“媆媆!媆媆……”楼以明抬手去拦。
“现在喊什么都没用了!”阮暄和带着些怒意,抬手用力。
顾及着她身上有伤,楼以明没太用多大力气,只听撕拉一声,肩膀上的衣物就被扯开。
一道熟悉的疤痕映入眼帘,阮暄和去看他,却被楼以明偏头躲过。
“巧舌如簧啊、舌灿莲花啊。”阮暄和笑着,有点像是被气笑的:“之前说的那叫一个有鼻子有眼的,果然还和小时候一样嘴贱。”
楼以明有些尴尬,默默拉好自己的领口:“之前确实……我并非有意隐瞒。”
两人早就在相处中心照不宣,不过想到自己之前被骗,阮暄和还是有些生气:“之前你沐浴……”
说到这,阮暄和脸上有些烧,底气也有些不足:“为何我什么都没看到。”
“只是一种障眼法罢了。”楼以明去拉阮暄和的手,对方瞥了他一眼,没有反抗:“一张假皮自然是瞒不过我们家媆媆的。”
“你……”阮暄和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视线正巧瞥到了被自己扯坏的衣服,以及楼以明胸口处……
最终不咸不淡地憋出来一句:“你先好好休息吧。”
然后干巴巴退出了房间去。
推门出来,阮暄和靠在门上吐了口浊气,不自觉地扇了扇燥热的脸。
心下腹诽着,入秋的季节为何还这般热。
“主人。”
许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轻唤了一声,倒是把阮暄和吓了一跳。
原本稍微平缓的心脏此刻又砰砰地跳了起来。
“许娘,你何时来的?”问完这话,便发现对方的脸色不太对:“出什么事了?”
闻言,许娘摇了摇头,上前替阮暄和擦了擦她额头上渗出的薄汗:“老爷子来了。”
此话一出,阮暄和立马正了神色,余光朝屋内瞥了一眼,压低声音:“外公在哪儿?”
【竹屋内】
一白发老者此刻正在主位上端正地坐着,似乎是一个动作维持得久了,他轻轻动了动,衣袖随着他的动作垂落。
而候在一旁的白丁,看到老者的动作呼吸一滞,慌忙站了起来:“老爷子可是觉得此处坐着不适?”
“你无需如此拘谨。”看到白丁站起来,老爷子出声。
浑厚的嗓音似乎天生带着上位者的威严,在这不大不小的屋里回荡,听不出情绪。
“外公!”
熟悉的声音自屋外传来,终于打破了屋内的沉寂。
白丁暗自松了口气,默默朝门口挪了几步。
赶来的许娘默默靠近他比肩站着,眼神无声询问。
没事吧?
白丁读懂了许娘的眼神,朝着她摇了摇头。
而老爷子这边,在听到了外孙女熟悉的声音之后,眼底的威严也收敛了几分。
“就站在那里。”老爷子出声制止了阮暄和上前的动作,视线在她身上打量了好几圈:“出去这么些日子,就将自己弄成这副模样了?”
阮暄和佯装不懂:“我这不挺好的嘛。”
“哼,挺好的。”老爷子冷哼了一声:“逍遥没悟得,快把自己这条小命悟没了,真指望日后天天拿着云腴剑招摇撞骗不成?”
听到逍遥二字,阮暄和也收起了嘴角,低头不语。
“怎么此刻不说话了?”似乎意识到自己说话太过分,老爷子降低了声音:“整日跟着白丁练武,练得懒散了不少。”
站在一旁的白丁听到提到自己,不服地抬头瞪了瞪眼睛,但是意识到主位上坐着的是谁,又蔫了吧唧地垂下了头。
阮暄和看到白丁吃瘪,心下好笑。
正站在原地幸灾乐祸的时候,老爷子又发话了:“媆媆,过来。”
阮暄和眨了眨眼,听话地走到老爷子身边。
看了一眼阮暄和,老爷子吐槽:“姑娘家的,没个正形。”
嘴上这么说着,语气里没有半分责怪。
单手拉着阮暄和的手腕,朝她的脉搏探去。
“外公!”阮暄和一惊,连忙将手抽回来背在了身后。
见阮暄和的反应,老爷子也只是懒散地抬了抬眼皮:“你就真当我这个老头子整天就待在千云山庄什么都不知道吗?”
阮暄和低头不语。
室内陷入一片沉默。
突然,老爷子开口:“跪下。”
阮暄和抬头看他,眼神不解。
“我说跪下!”老爷子又重复了一遍,这次他的语气带着威严,显然认真了。
阮暄和垂眸,掀开衣摆,缓缓跪在了地上。
见状,许娘连忙上前想要拉阮暄和起来:“老爷子,主人身上还带着伤,如今她的身体断然是经不住折腾了。”
“许衾,不许给她求情。”老爷子皱眉不悦。
白丁也连忙上前劝解:“老爷子,媆媆武功一事怪我,若我昔日阻止她,今日也不至于如此,您要罚就罚我吧。”
“是暄和没用,辜负了外公的一番苦心,没悟得逍遥剑意,如今还燃尽了内力。白丁叔叔,许娘,你们两人不必为我求情。”
阮暄和跪在地上,抬头视线直视着老爷子:“外公要罚就罚我吧。”
老爷子站着,冷冷扫了一眼跪着的阮暄和:“剑给我。”
阮暄和咬唇,从腰间抽出云腴剑 ,双手递了上去。
眼见这是要来真的了,白丁着急,连忙上前拉住老爷子:“万万不可啊老爷子。”
砰的一声,巨大的内力在白丁的手覆上老爷子衣袖的时候就迸发出来,震得白丁身形不稳,连连后退。
“白丁叔叔!”
阮暄和被这动静吓得不轻,慌忙转身去看看白丁是否真被伤到了。
许娘连忙上前,准备将人扶起来。
而白丁,往日一丝不苟的头发也被震得凌乱,碎发在额前耷拉着,显得狼狈。
老爷子并没有去看白丁,他站在阮暄和面前,单手握剑:“媆媆,你可知错?”
“媆媆知错。”阮暄和低着头,语气带着哽咽。
“好,你既知错,那今日我就用千云山庄的规矩,来教导教导你。”
话音刚落,老爷子手上的云腴剑就像是一条鞭子一样甩了下来,重重的打在了阮暄和的背上。
只一下,她就被打趴在地上,重重吐了一口鲜血。
看到此景,老爷子的眸子微微动一下,偏过头去:“这一下,罚你不经允许私自进宫。”
边这么说着,阮暄和就已经从地上起来,重新跪在了原地。
只是这身形晃荡,摇摇欲坠。
还没稳好身形,又是一下挥舞过来。
“这一下,罚你不惜己命,有愧生母!”
说到这里的时候,老爷子的语气有了些波澜,握着剑柄的手也紧了紧。
就当他想再一次挥动云腴剑的时候,身后的许娘终于是看不下去了,奋不顾身地冲了上来:“够了够了老爷子,主人她受不住的!”
许娘趴在阮暄和背后护住了她,泪水模糊:“若小姐还在,定然是舍不得如此对待主人的!”
这一句话很成功地让老爷子的动作停了下来,云腴剑凌在空中,发出微弱的剑鸣声,似是呜咽。
剑背比鞭子还重,此刻阮暄和背后的衣物已经有些淡淡的红痕了,许娘替她捋了捋凌乱的头发,满眼心疼:“疼不疼?”
阮暄和虚弱的扯出一抹笑意,摇了摇头。
“总是如此,疼了也不知道喊。”许娘嘴里埋怨着,眼睛里的泪珠也大颗大颗地掉着。
白丁扶着自己被震痛的胳膊来到两人身前挡着:“老爷子,媆媆并未犯错,还请您不要再罚她了。”
看着三人,老爷子重重的哼了一声,将手里握着的云腴剑扔在了地上。
阮暄和看到,慌忙从许娘怀里挣脱出来,爬着将剑捡起,握在手里。
看到阮暄和此举,老爷子语气冰冷:“如今倒是记得惜着云腴剑了,那为何总是不懂得惜着自己这条小命。”
阮暄和抱着云腴剑,垂眸不讲话。
“你还知道生气了!”老爷子怒气腾腾地重重拍了一下桌子:“你如今这随性的样子,对得起青麦吗!”
“那外公就对吗。”沉默良久的阮暄和终于出声了:“这么多年,外公明明知道害死我娘亲的人是谁,为何就是不报仇?”
“好好好,你这十五年来,是不是日日夜夜就念着老夫这件事。”
“是又如何!”阮暄和梗着脖子看过去:“外公不做的事情,我做便是。您守着千云山庄,那我就去替天玄门报仇!”
“混账!”
只听清脆的一声响起,老爷子的巴掌就落在了阮暄和脸上。
只一瞬间,脸上的红痕就起来了。
“主人!”许娘被这变故一惊,慌忙拉着阮暄和低语:“别再说了。”
阮暄和此刻也是情绪上头,她直接推开拦在身前的许娘,站到了老爷子面前:“顷玉解,种已收;新种播,替新节。这首歌谣,您是否也知道。”
听到此处,老爷子看了眼一旁的白丁。
对方连忙摆手。
不是我说的,不是我说的。
阮暄和将两人的交流看在眼里:“所以外公知道是吗。”
看着阮暄和狼狈的样子,老爷子收了威压:“你如今伤势未好,还是先去休息吧。”
“外公为何避而不谈!”阮暄和抬脚上前挡住了预备离开的老爷子。
看着面前已经和许娘一边高的阮暄和,老爷子眼神逃避:“这其中因果,你承担不起。”
“您不说,为何就知晓我一定承担不起?”
“媆媆……”老爷子叹了口气,突然将视线调转,询问白丁:“你说的那小子在哪儿?”
白丁敛眸点头:“我将人带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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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皇都篇·老爷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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