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张雀去拜访了落单的公孙畴。
整一个桃源谷的建筑都是比较质朴的,而他所住的“甚嚣阁”算是低调的奢华,里面有不少花里胡哨玩意儿,什么毛毡垫子、紫砂壶、绣花屏风、紫玉古玩……估计这虚尘子为了讨好权贵,把整个桃源谷最中看不中用的东西都往这儿搁了。
张雀刚叫住他的时候,这位公孙大公子拧过脖子,眼尾吊起,一副甚爱答不理的样子:“哟,你是来找我的吗?有何贵干?”
张雀想过,她确实可以用谷主身份去压制他们,但未必能问出肺腑之言,而且他们很快便会出谷,不如在那之前套用一些有用的信息。
“我来找你玩耍的。”她大言不惭道。
“我发现你这个人挺有意思的,你看不出来我挺讨厌你的吗?”公孙畴斜着眼睛看她。
“我倒不这么认为。”她把玩着他案头上的一些小玩意,“公孙师兄听说过真香定律吗?”
“何为真香定律?”
张雀看他起了点兴趣,当即顺杆儿爬:“你这紫砂壶挺别致的,不如请我喝一杯?”
“今年的新茶在那边柜子里,山泉水自己烧去……”公孙畴也不客气,随意吩咐道。
张雀烧水烹茶,片刻之后反倒像屋子的主人,请公孙畴坐下来品茶。
“本人茶艺一般,这桃源谷的茶种也不像高山茶那么耐品,好在茶叶新鲜,请公子一品。”
公孙畴拧着眉头喝了一口:“凑合吧。你刚才说的那什么真香定律说来听听。”
没想到他还记着这茬呢,这纨绔好奇心还挺重的,张雀循循道:“人是一种复杂的动物,他们常常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
“原来小师妹喜欢清谈啊,倒是跟子谦不谋而合,说话一套一套的,听得人头晕。”
张雀摸了他的性子,似乎是懒得听那些抽象的东西,看来只能跟他讲事实了:“比如说何诩师兄昨儿邀我去朱雀桥边,我当场拒绝了他,可结果我不仅去了,还吃的很香呢。”
“又比如,公孙师兄一开始觉得那兔子很可怜,最后也吃的很香呢。”
公孙畴乍听之下还有点生气,瞪了一眼她,然后笑了起来:“有趣。这就是真香定律?依你看,我还会对什么事物真香呢?”
张雀没有回答他,而是站起身来,给他斟茶,“公子,你看这茶汤,像不像小时候你在公孙府里喝过的……”
公孙畴盯着这澄黄色的茶汤轻轻泛起的涟漪,没有反应过来,随着张雀的引导,直接进入了被催眠的状态。
先让被试放松警惕,然后利用周围的环境与事物造就迷炫的场,张雀发现她的催眠技术比之前更精进了些。
“你在喝茶,然后你看到了阿献。”张雀压低了声音说道,“他在做什么?”
“他在挨打,他浑身是血,遍体是伤,像一条死狗一样。”公孙畴眼皮底下的眼珠在快速滚动,“是他夺走了母亲,父亲说他是仇人的儿子,让他留在府里赎罪。”
“他怎么夺走了母亲?”
“母亲生他时候难产,死了……。”
“他……是你的兄弟?”
“不!他不配。”公孙畴不停地摇头,“他是个野种啊。父亲说他能活着就是为了治好我的病,不然他早该去死。”
“阿献知道自己的身份吗?”
“他只知道自己是仇人的孩子,天生就是赎罪的命。”
张雀停了下来,没有再继续询问,怪不得他叫“献”,可见给他取名字的人是有多么恶毒。当初她还对着他的名字一番曲解,现在想来,嘲讽极了。
“公孙畴,你记住了,他是你的兄弟,即使他是私生子,也是你同母的胞弟,别人欺负他,你不可以,你要帮他。”
“不。”被催眠的人居然反抗了起来,“父亲说他就是个不该存活在世上的人,能活这么久都是因为我的病,没有我他早该去死。”
一个人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做的事情,从小到大一直坚持的观念,你突然告诉他这是错的,潜意识也不肯接受。张雀可以理解,只能多来几次了。
“现在你喝完了茶,去外面玩耍。”张雀继续引导道,“你看到了《海天堪舆图》,它在谁的手上?”
“那个是假的。”被催眠的人很笃定地说道,“我从未看到过《海天堪舆图》,父亲将它藏起来了,别人能拿到手上的都是假的。”
张雀:……。那你昨天晚上还吹牛逼,要把它送给何诩,真是瞎话张口就来。
她又旁敲侧击问了一些问题,没有办法得到更多信息,估算了一下时间,看来今天只能如此作罢。
“公孙师兄,你在想什么呢。”张雀切换到轻快的语调说道,“再不喝,你的茶就凉了。”
公孙畴瞬间被拉回了现实,用手摸了摸前额,觉得有点疲惫,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回忆起小时候的事情,那个阿献还真的是被打得挺惨的,他做错什么了吗,好像只是打弹弓先一步打中了他的猎物,惹他生气了,他去向父亲告状。父亲就等着责罚阿献的借口,不管谁去告状,阿献总免不了被一顿教训。主要是他的眼神太讨厌了,那种看淡一切的样子。还好现在学乖了,懂得不来直视他的眼睛。
“哎呀,你的茶已经凉了。”张雀的声音再次打断了他的思绪,“不如倒掉,我帮你重新烧一壶吧。”
“我大概是昨天酒喝多了,今天还有点晕呢,小师妹你早点回去吧。”公孙畴提议道,“你明天再来给我解闷。”
果然是自我中心的大少爷,明明是她来找他消遣,在他口里变成她来给他解闷。
“好。”张雀欣赏他的迷之自信,“那我明日再来找师兄谈心哦。”
搞完事情回自己的小筑,想想今天的得到的信息,再想起阿献伏低做小的样子,难免有点唏嘘。这种家族隐秘,不得与外人说,想来还是装作不知的好。
很快又到了月圆之夜,张雀看到被虚尘子送回来的苍白虚弱的公孙献,安顿他好好休息。
然后在门外逮住要跑路的虚尘子:“你是在救人还是害人?”
“死马当活马医,是救人还是害人?”
张雀懂他意思,这一切也不会因他的介入变的更糟了:“那他们这样子还要多久?”
虚尘子掐指一算:“快了,再将养些时日,便可放虎归山了。”
“那就好。今日还早,你带我去一下桃源秘境,我想重启一下自己天赋。”
“诶。”虚尘子摇了摇头,“天赋树一旦确定,是不会改变的,想老夫我也就开启了星宿这个天赋,这医术和武功还是遁入道门之后学的。”他看着张雀还是一副不死心的样子,“你要去就自己去罢,老夫今日已是筋疲力竭。”说着还装模作样的晃了两下。
“不是只有你和大师兄可以进去吗?”
“谁说的?”
“大师兄!”
“展颜那是不知道谷主的女儿有朝一日竟然还会回来,谷主后人怎么可能进不去呢。”
“那太好了,我自个儿玩去了,师父您早点休息吧。”
张雀顺着天人合一边上的小路,再一次来到了桃源秘境。正如虚尘子所言,她的进入并未受阻,两扇石门随着她的走近豁然而开,又在她进入后缓缓合上。
张雀回看了一眼这个自动门,你是装了面部识别系统么?还是虹膜识别系统?说不定谷主来自另一个高科技文明,是她无法理解的系统。
走到道场的中央,抬头看穹顶的镂空,并不是没有规律的,孔和孔之间的联系更像是天上的星座,遥远而又神秘。
这次她一个人来,整个空间更加静谧,只是偶尔能听到钟乳石上滴落的滴水声,“咚……咚……”让人感受到时间的流逝。
既然能让虚尘子和大师兄都认命,这天赋树系统的准确性,张雀并不质疑,哪怕她站到光芒的中心,转过身来的依旧是“魅惑”那面石墙,她都认了。
但是什么天赋屁赋的,都只是游戏规则而已,她为什么不能直接潜入后台数据库提取自己想要的信息呢。这才是张雀此行的目的。她开始四处探看牵引这些石墙的机关,巧劲蛮劲都用了,暂时还是破解不了。
正当张雀放弃矜持爬到石墙的上方瞎琢磨的时候,突然听到溶洞深处传来哗哗的水声。
张雀吓了一跳,是人还是野兽?现在出去好像来不及了,需要穿过整一个道场,绝对会被那个“东西”发现。
张雀快速分析了现在的处境,她所处的位置是被朝下的石峰挡住光的阴影里,决定原地诈死,不发出一点声音。
很快“哗哗”的水声消失,那“东西”应该是上岸了,听“啪嗒啪嗒”的水渍声却是朝这个方向而来。
正当张雀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的时候,她看到一抹青影,出现在眼前的竟然是那个本该是躺在床上虚弱得动弹不得的人。她的恐惧暂时被惊讶压了下去,但她还没法放松,她的“小献献”似乎在她的地盘上神不知鬼不觉地搞幺蛾子。
现在她的心里有太多问号,他是从哪里进来的这个桃源秘境竟然有别的入口?别看他一副虚弱得快要挂了的样子竟然还能有力气爬那么远?他来这里做什么虚尘子知不知道?
然后在她的震惊之中,浑身湿漉漉的连头发丝都像刚从锅里捞上来的面条紧贴着脸颊的阿献站到了天赋树的中心。
那一刹那,张雀感觉到身下的石墙震动了。一阵参差不齐的巨响过后,所有的石墙都转了过去,包括她身下的。
她心里一声惊呼,“糟糕!”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一股巨大的离心力给甩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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