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酒味十分浓厚，遮盖了血腥味。楚稞被酒味呛了下，问：“师兄你喝酒了吗？”

简鱼慢慢穿上外袍，道：“师弟，有什么事吗？”

“我听说你回来了，就赶过来见你了呀！”楚稞道：“你这趟去了好久，师兄，我好想你！”

简鱼微微一笑：“只是路上耽误了些时间罢了。”

楚稞好奇地问：“我听说你还去了趟春城？”

简鱼一顿：“你听谁说的？”

“有人在春城见过你。师兄，你去春城干什么，春城比不动山庄还远咧。”

“去见一个朋友。”

楚稞并未问朋友的事，简鱼在江湖上的朋友太多了：“师兄，你知道春城左氏布庄被灭门的事吗？大概就在一个月前，听说左家上下六十余口人，全都死了。”

简鱼微微垂下眼：“我不太清楚那件事，也许当时我已经离开春城了。”

“左家人好像是被魔教灭门的。那左家不过是寻常生意人，魔教怎么会向他们出手。魔教做出这等恶行，实在是该千刀万剐。不过我听说那灭了左家一门的魔教弟子被赵二小姐发现了，赵二小姐追了他一天一夜，只在他身上留下伤势，还是让那恶徒跑了，实在可惜。”

简鱼微微皱眉：“确实可惜。”

楚稞又道：“等我学成出山，遇到这帮恶贼，一定见一个杀一个！”

他心里对此事还有疑虑，魔教何以刚在春城灭了左家，转眼又去不动山庄婚宴下毒，天南地北，每天都能听到魔教做的恶事。魔教弟子如果真有这么大本事，这么多人，早就一统武林了，哪至于现在还窝在西南山林中。他说这番话是为了讨大师兄的喜欢，江湖人人都知道大师兄与魔教势不两立。楚稞是被简鱼带进师门的，心里格外依赖这位大师兄，也常常仗着自己年龄小撒娇。

简鱼只觉得伤口又痛了，他淡淡道：“你有这样的志向，就该更加勤恳练武才对，别整天上山下水打鸟摸鱼了。”

楚稞立刻挑起眉：“大师兄，这你可小瞧我了，你猜我现在流风回云剑练到几重了？”

“我出门时，你还卡在二重。”

楚稞夸张地摇了摇头，道：“师兄我使给你看！”

他拉着简鱼出门，取出剑来，便在梨花树下使出一套流风回云剑。这剑法轻盈飘逸，如烟岚云岫，一招一式优雅内敛，却暗含不可捉摸的规律。楚稞飞身而起，轻轻递出一剑，眨眼之间，剑身便摘了三朵娇嫩的梨花，口里叫着“师兄！”将剑尖抵在简鱼胸口，简鱼面色不变，从剑身拿下三朵梨花，前两朵犹自摇曳，如同仍在枝头般鲜活，第三朵却有一道浅浅的裂痕。

楚稞颇有些不好意思，说：“我刚入三重，有些不懂的地方正要问师兄呢，我总是不知道该合适将真气运到天泉穴，招式用起来便十分僵硬。”

简鱼手握梨花，缓缓道：“流风回云剑轻灵飘逸，用起来非常灵活，就连运转周天也并非是一成不变的。你记得流风回云剑最核心的地方就在于——无拘无束，不受限制。”

楚稞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你这样说，我有些听不懂。”

简鱼温声道：“你慢慢来，打好基础最重要，不必着急。你刚入门不过一年，就练到了三重，在几个师兄弟之中，你的天赋最好，也最肯下功夫。”

楚稞被他夸奖，心里又羞涩又激动，道：“我听说师兄你才是天赋异禀，入门一年便练到了四重，后来接手了宗门杂务，才停滞在五重迟迟没有进展，若是师兄你能将精力全都放在练剑上，现在都不定都七重八重了！”

简鱼笑道：“哪有那么容易，越是练到后面，才发现自己缺陷越多。师父自创的流风回云剑十分深奥，其中变化万千，我至今也还在琢磨。再说了，宗门事务总要有人打理，我身为大师兄，本来就该承担起责任。”

简鱼第一次接触流风回云剑，便觉得比之前自己知道的任何功法都厉害，他这番话并非谦虚，而是真心实意。不过楚稞听了，更加敬佩他，心里涌起一股激情，道：“师兄，我们来切磋吧！”

简鱼捏着梨花，道：“我刚刚回来，还很累。”

楚稞恍然大悟：“是哦，师兄你该好好休息的，明天就是收徒大会了。”

“明天吗，这么急？”比往常提前了两天。

楚稞撇了撇嘴：“二师兄他想赶在你回来之前就结束的……还修改了规则，把我们这些人使唤得团团转。”

简鱼淡淡道：“他第一次举办收徒大会，肯定有一些不足之处，咱们都是同门，应该帮帮他的。”

楚稞：“师兄你太大度了，他明明是针对你……”

简鱼摇了摇头，未置可否：“多谢，但他也是我的师弟。”

楚稞看简鱼脸色有些不好，以为是自己这样说让简鱼不高兴了，悻悻道：“师兄，那你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

楚稞离开之后，又有几个弟子上门，大多有事相求。能帮忙的他就帮一把，到了晚上，简鱼终于能清净一会，他睡下不久，梦到了熊熊的火光，浑身很热，胸口沉闷，喘不过气来。他在梦里以为自己生病快死了，又被宗主和同门发现身份，被逼到无路可退，一脚踩空，在悬崖边跌落。

简鱼猛地清醒过来，才发现天已经蒙蒙亮，胸口压着一只沉睡的狸花猫。

难怪他踹不上气，原来是被猫压的。简鱼记得自己昨天晚上关窗了的，猫不知从那里跑进来，趴在他胸口就睡着了。

猫并不是他养的，之前他见一些弟子以玩弄这只野猫为乐，当时它又瘦又小，大腿，尾巴和眼睛上都有伤，不知从哪里闯进来的，眼神十分凶狠。简鱼把猫救下来，给它治好了伤，便放它走了。

简鱼不想养它，如果有一天他身份暴露，那些人恐怕也不会放过这样一只无辜的猫。

他轻轻拍了拍猫的脑袋，轻声说：“小猫，我要起来了，你醒醒。”

这只猫现在已经三岁，硕大的体型绝对称不上小猫了，只是简鱼没给它起名，所以一直这样叫它。

小猫动了动耳朵，眼睛都没睁，鼾声依旧。简鱼无奈，只好继续躺着，小猫的呼噜声让他渐渐平静下来，他面无表情地发呆，在猫面前，他总不用伪装自己。直到外面朝阳升起，天边彩霞透过窗户照在他脸上，简鱼不得不把小猫抱起来，放到被褥上。

小猫抬起眼皮，不满地看了他一眼。

简鱼伸出手：“你在这里睡吧，我要出去了。”

小猫便用额角蹭他的手指，简鱼笑了笑，洗漱之后，换上问道宗亲传弟子的正式制服，一套白色内衬蓝色外褂的长袍，用青色发带将长发绑起来，拿上佩剑，便前往无极广场。

他来得算晚的，上面已经坐了好几个人，包括门派各长老，他的几个师弟师妹都站着，包括二师弟黎星剑，不过他站得非常志得意满，眉毛几乎要飞到天上去。

宗主和掌教长老都没有来，宗主向来不参加这种事，掌教长老看来确实是病了，之后还得去探望一下。

简鱼走过去，先向几个长老作揖，长老们含笑受了，关心起他的近况来，师弟师妹也凑过来打招呼，气氛一时非常融洽。

黎星剑在旁边冷哼了一声，道：“大会已经开始了，师兄来得可真早啊。”

楚稞抢先道：“还没有人上来，站在这里也是吹冷风而已。”

执法长老笑呵呵道：“今年规矩不同以往，简鱼刚回来还不知道吧？”

同样是给简鱼解围，两人的说法可差太多了，简鱼先对楚稞笑了笑，随后问道：“长老，有何不同？”

“今天的入门考核，从丑时开始，他们需要徒步登上**门，卯时在太极广场进行比试，午时进行文试，申时由各长老选择弟子进入门下。”

这和之前的规则整体差距不大，只是以往三天的时间，都挤在一天完成而已。刚刚爬完山，紧接着就要比试，等比得昏头昏脑了，再进行文试，真是会折腾人啊。

简鱼问道：“以往登上**门的人达一百多个，要如何在三个时辰内比试完呢？”

黎星剑道：“当然是放在一起比，能在多人群战中脱颖而出的，才配加入问道宗。”

这样安排，恐怕这些长老和门派弟子们也不好受，但他们看起来没有意见……或者说有意见，但黎星剑还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坚定地执行下去了。谁能给他这么大的权力，是宗主……？简鱼能从周围其他人的眼神中看出来，他们希望自己来当这个出头鸟。

简鱼笑了笑，道：“二师弟考虑周全，今年的大会交给二师弟，想必师父也很放心，那咱们就在这里等第一个上山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