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内的，这场篮球赛大获全胜，清江一中这边爆发出山呼海啸的欢呼声。
和外校打比赛，这个时候就不讲究班和班之间的嫌隙了，前面连输好几场，这一场总算追回面子，别的班也有人过来道贺。
徐宁跑过去和班长击掌，沙哑而兴奋：“我们赢了！”
接下来还有比赛，但和一班就没什么关系了。
一班的学生纷纷站起来，激动鼓掌，看着顾藐带人凯旋，中途被教导处的老师拦下，颁发了一个小奖——是一枚小小的塑料篮球少年手办。
不是什么正规的比赛，也就几个学校联合起来给学生们解压一下，自然不会有什么大的礼品。
即便如此，一班的同学还是很兴奋，跑过去争先恐后传看那枚奖品，要知道高一高二他们从来都没有赢过，倒是在最后的高三，留下了一次辉煌的记忆。
这种时候大家的集体荣誉感前所未有的强，激动到脑子一片空白，甚至忘了戚厌的事情，由于他坐的位置视角最好，还有人挤到了他身边。
戚厌皱了皱眉。
顾藐把奖品随手扔给别人，坐在球场旁边的长椅上拧开矿泉水，仰头喝了口，微微平复了一下因运动而狂跳的心脏。
随即，他用护腕擦掉额头上汗水，站起身，朝看台这边看来。
在这场篮球赛之前，顾藐就已经是清江一中的风云人物，全校几乎没人不知道一班转来了个富家少爷。
这段时间经过他们班窗外的人流量都增加了几倍。有别的楼层学生特意跑到这层楼来上洗手间的，还有别的楼栋高一高二的学妹专门绕过来瞅顾藐一眼的。
一班的女生们早就注意到了这一点，跟保护珍稀动物似的平日里都特地把窗户关上，还有几个坐在窗边的女生甚至暗搓搓地在窗户上贴了磨砂纸。
顾藐的联系方式也被打听过好多次。
只是顾藐本人心思都在另一件事上，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
而这场篮球赛之后，他的人气显然又推向了一个顶峰，他还站在球场上，直接就有外班的女生红着脸走到一班这边来，向一班的熟人要他的微信。
见顾藐扭头朝看台上看，看台上的人小鹿乱撞，不由自主开始交头接耳：“他在看什么？他有女朋友了吗？”
“应该没有吧。”一个七班的女生低声道：“我和一班的杨雨认识，杨雨告诉我没有的。”
“要不要去要个微信？勇敢的人先享受帅哥。”有人跃跃欲试：“他微信看起来好像很好要的样子，刚才两个外国语学校的女生随随便便就要走了。”
“但……会不会玩的很花？这种帅哥不可能帅而不自知。”
“应该不至于，”前面七班的女生道，“杨雨说他很直男，要微信可能很容易，可是想追到手就没那么轻松了。”
看台上充斥着这样的讨论，围绕在一班周围，话题几乎全是关于顾藐的，一班的人想不听见也难。
由于提起了杨雨，有人顺着他的视线往一班看，便忍不住道：“杨雨好像是一班的班花，他是在看杨雨吗？”
杨雨：“……”
才不是！要看的是她就好了！
她坐在第三排，顺着顾藐的视线，往身后跳了跳，最后心情崩溃地落到了戚厌身上。
戚厌恰好抬头对上她崩溃的视线：“……”
顾藐接过身边人递的纸巾，把额头上的些许汗渍全都擦干净。
他额头白皙，面容英挺，额发被撩起来后又是另一种风格，阳光朝气，在体育场馆众人的包围之下，高挑帅气，生动好看得无与伦比。
将自己擦干净，他才迈开长腿，三步并作两步跳上看台，朝戚厌走过去。
一开始以为他在看杨雨的人不约而同沉默了一秒：“……”
顾藐在戚厌身边一屁股坐下来，旁边的人叫了声老大，赶紧给他出一个位置。
他双腿大大咧咧地伸着，两手后撑，身体懒散后仰，又缓了口气，才从兜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篮球赛纪念币，看向戚厌。
戚厌蓝白校服外套了一件黑色外套，俊美挺拔，也朝他看来，黑眸冷冷清清。
“这个给你。”顾藐嘴角勾着笑意，在掌心里略有几分玩世不恭地转了一下，用两根修长手指捏着，递给身边的人：“本来想把赢了的奖杯给你的，但是咱们学校也忒小气，送的居然是塑料奖杯，我刚才捏在手里都怕不小心把那玩意儿捏坏了，就丢给班长了，幸好我提前准备了一个。”
周围的人竭力不去看，但实在按捺不住自己的目光。
被这么多人看着，按理说该不自在，可顾藐总是坦坦荡荡，做什么都理所当然，姿态肆意，气定神闲，仿佛从不在意别人的眼光。
“给我？”戚厌语气有几分古怪，他看了顾藐一眼，眼眸带着天然的冷感。
“为什么？”
“怎么总在问为什么？”顾藐见他没接，直接拉过他的手，塞进他掌心，不容置疑地说：“给你，你就好好收着。”
人生只有一个高中，也只有一个高三，戚厌却没有留下任何美好的回忆，也太可惜了。
礼物是和记忆的连结，未来多年过去后，记忆会消散，会泛黄，但假如有一个旧礼物在那里，即便蒙了尘，收拾东西的时候也仍会划过一些吉光片羽。
戚厌瞥了一眼手里的金色纪念币，还是在追问一个理由：“为什么？”
如果不给出一个理由，怕是堵不上这只复读机，顾藐扬唇道：“你来看，给我增加了勇气，所以我才能赢。”
本来就是。顾藐从小到大没遇到什么挫折，刚转学过来时却频频遭遇同桌的冷待，但即便像戚厌这样的冰山，都被他捂出了融化的痕迹！老天爷，他干什么不行？！
做攻都做得这么牛逼。顾藐心里扬扬得意的想，当然了，没表现出来。
周围看过来的视线更加古怪复杂了几分。
顾藐本人对这些视线视若无睹，但戚厌却有几分不自在。
顾藐知不知道他这些话多让人误会。
戚厌忍不住把怀里的外套扔到顾藐头上，生硬地转移话题：“穿上吧你。”
“诶？怎么在你这儿？”顾藐七手八脚地把外套从头上扒了下来。
戚厌黑发垂落，微微遮住眉眼，扭开头：“不知道。”
顾藐：？
戚厌面无表情地指着下面的黑框眼镜男：“他给我的。”
云辰宇：“……”
顾藐的视线疑惑地在戚厌脸上转了一圈，但没有放在心上，刚运动完太热了，他不想穿，抱在了手上。他侧过身去看着身边的少年，还要说什么，班长和徐宁过来叫他去参加庆功宴，好不容易赢了一场，班上大部分男生都要去。
顾藐不大想去，对着台阶下面道：“你们去吧，我还有点事。”
“有什么事啊？”徐宁哀嚎：“你不来多没意思。”
“要紧的事。”顾藐没心思搭理他们。
他刚说完，身边的人似乎见篮球赛结束了，起身要走，他迅速抬手捉住对方的手腕：“等一下，陪我去换个衣服。”
戚厌垂眸。
顾藐身上还穿着球衣，膝盖以下露出修长的腿，外套也没披在身上，抱着外套的手臂兼具少年气和力量感，白得发光，不停有人看过来。
戚厌收回视线，没说什么，顾藐见他没吭声，直接把人拖走了。
顾藐把人拖到更衣室旁边的大澡堂，让他帮自己拿着干净的衣服，自己进去冲了个澡。
担心戚厌一声不吭地跑掉，顾藐这澡冲得火急火燎的，简直前所未有的神速。
戚厌抱着他的衣服，漫不经心地靠在外面的墙上，听着里面飞快拉开帘子、飞快挤沐浴露、又飞快用莲蓬头冲刷、甚至差点摔了一跤的声音，忍不住微微直起脊背，朝里头看了一眼。
戚厌启了启唇想说什么，但最后嘴唇还是拧成了一条直线，什么也没说。
顾藐快速冲完澡，用宋助理给自己送过来的浴巾胡乱擦着身体跑出来。
因为都是男的，他根本没想避嫌。
但刚探出上半身，外面的少年听见动静转过身，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睛，他脑子忽然一懵，想起来剧本里戚厌是主角受的事，自己这么出去，不是耍流氓吗——
他面色一热，又赶紧把上半身缩了回去，只伸出一只手：“衣服给我吧。”
戚厌：“……”
戚厌把衣服递给他，里头地滑，顾藐扶着墙艰难地穿上了衣服，拿着外套出来。
他一掀开帘子出来，空气中开始散发柠檬味的沐浴露清香。
戚厌曲起一只膝盖靠着墙，垂眸看着地面，并未抬头，眸子几不可察地凝了凝。
刚才快速洗完澡是怕人跑了，现在人就在自己面前，一时半会也跑不掉，顾藐擦着头发的速度就变慢了。
他慢条斯理地凝视着面前的人，心里对同桌今天的表现很满意，居然一直等着自己没有离开，忍不住勾起唇角笑了：“今天谢谢你，转学来以后，我今天最开心。”
“现在你澡也洗完了，我可以走了吗？”戚厌没有理他，淡淡地问。
“不是还没有到你打工的时间吗？这么着急干嘛？”顾藐加快了擦头的速度，说：“咱们去吃个饭吧，我饿了。”
“饿了？”戚厌皱眉看他：“刚才那群人让你去吃庆功宴，你怎么不去？”
顾藐胡乱把头发擦干，把毛巾往旁边一扔，道：“那哪儿能一样？”
“……”
戚厌到底是没有问出口哪不一样，他又垂下眼，显得有些疏离冷漠，没有再开口说话。
顾藐已经习以为常，擅自把他的拒绝当做沉默，把他的沉默当做同意，把他的同意当做兴奋。
当攻，就是要厚脸皮一点。
直接勾着他的肩膀，打了个响指，风风火火地朝校外走去：“走吧，就随便在校外找一家店吃，看我多体谅你！快速吃完你去打工，我回家抄你的作业，不是一举两得吗，咱们还从来没有一起吃过饭呢——转学来的第一天不算，我还没吃两口你就走了！”
被他揽着的高挑少年清俊挺拔，眉眼清冷，显然也回想了起来，神情有些不自然，扭开头去。
顾藐散漫又理直气壮地说：“而且你每次都要拒绝一下，拒绝又没用，最后还不是被我硬扭着去了，下次不如一开始就同意。”
戚厌：“……”
两个人就这么坐在了校外一家米线店里。
米线店仿照日式装修，热气蒸腾，灯光垂得很低，暖黄的光下，两人在小桌面对面。
两碗米线很快上上来。
戚厌看着对面懒散的少年，一条腿大喇喇地敞着，外套挂在椅子上，袖子撸起来，大口大口地吃加到最辣的米线。
虽然说要回家抄他的作业，但书包都没拿，学渣得很彻底。
“……”
戚厌用筷子挑起几根米线，又放下，漆黑冷冰冰的眼睛无法克制地闪过几分疑惑。
两个人怎么就已经发展成放学后在一张桌子上吃米线的关系了？
“看我干嘛？快吃啊。”顾藐刚运动完，是真的饿了，狼吞虎咽地把自己那碗米线吞下去。
学校外面的店很便宜，但味道还不错。
他挥了挥手，让老板又上了一碗上来。
戚厌吃得漫不经心。
等他吃到一半，顾藐的第二碗又吃完了。
戚厌：“……”
吃饱喝足的顾藐发出一声快乐的喟叹，抽出几张纸巾把嘴巴一抹，戚厌忍不住抬头看他一眼，这个时候倒能看出他几分出身有钱家庭的修养了，简单的抹嘴动作也与别人做得不同，手腕线条矜贵，格外好看。
顾藐注意到对面的视线，抬头。
戚厌的眸子已经垂了下去。
顾藐没有在意，把挂在身后的外套拿到膝盖上来，在里面翻找了一下，掏出一双白色的棉线手套来，起身塞进戚厌挂在椅子上的书包里。
“送你的。”顾藐说。
见戚厌又要皱眉，顾藐赶紧道：“这里冬天这么冷，你又要骑自行车去打工，虽然是男生，血气足不怕冻，但时间久了也不好。而且不是特意新买的，是二手的，我去年冬天用过，放在家里也是积攒灰尘，你不收下的话，我会觉得你是在嫌弃我。实在不行你当做借你的，春天来了还我。”
戚厌坐在比他更靠近阴影的地方，五官立体，什么表情也没有，慢吞吞地抬头看着他：“为什么？”
顾藐已经记不清这是他今天问的第几遍为什么了。
少年没说完，但顾藐自动补足了他的话：“为什么对你这么好？”
戚厌没吭声，双唇抿着。
——是在可怜我吗？
“不是在可怜你哦。”顾藐看着他，认真地说：“你可以理解为人和人之间相互吸引，我为什么一定要和你做朋友是有原因的，你看，我为什么不对吴立乾那么主动？”
戚厌与班上的人素不来往，几乎想不起来吴立乾是谁，顾藐在他对面念念叨叨，他才隐约有了点印象。
“为什么？”
顾藐：“因为他丑。”
戚厌：“……”
顾藐理直气壮地拍着桌子道：“人被长得好看的事物吸引是理所当然的吧，我们在这一起吃饭，我对着你就觉得赏心悦目，空气清新，但要让我和他一起吃饭，我看着他的蒜头鼻，可能一口都吃不下去。”
戚厌：“……”
少年像是勉强接受了这个理由，虽然仍有一些抗拒接受他送的手套，但是沉默了下来，一时半会没说什么。
趁此机会，顾藐又把手机打开，把微信二维码递了过去：“加个微信吧，这样毕业了，你要是想还我手套，还能随时联系到我，可不要不还哦。”
戚厌：“……”
戚厌下意识伸手摸向裤兜，想要掏出手机，可随即意识到什么，动作忽然停了一下，清冷的眉眼之间有几分郁色。
这个微妙的动作被顾藐捕捉到了。
他猜到了什么，心里划过一丝浅浅的疼惜，把手机收了回去，说：“我家里还有事，我得赶紧走了，我把手机号写在这里，你待会儿自己加。”
这当然是借口，家里根本没什么事。
但他在这里的话，少年根本不会掏出那只修修补补多年的手机。
说完，顾藐抽了张餐巾纸，掏出一支笔，咬开笔盖，随手在餐巾纸上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这个电话号码就是我的微信，直接搜。”
他穿上外套，看了一眼时间，装出很忙的样子：“不能陪你继续吃下去了，我得赶紧走了，你今晚十二点之前要是没加我的话，我就——”
“就怎么样？”戚厌淡漠抬头。
顾藐：“……你以为我会说就再也不理你了啊？想得美！”
“你今晚十二点之前要是没加我，明天上每节课我都戳你，戳你痒点，戳到你忍不住在课堂上笑出声，破坏你的形象！”顾藐愤愤道。
戚厌：“……”
说完，少年仿佛真的有急事一般，拿着外套急着走了。
他离开之后，戚厌又安静地在那里坐着，把剩下半碗米线吃完。
两只碗，两双筷子，些微溅到桌子上的油。
他静静注视着这些对他而言不同寻常之物。
吃完之后，他将桌子上的油擦掉，小店只有一个垃圾桶，他走到角落里将纸巾丢进垃圾桶。然后把两只吃过的碗筷送过去给老板。
两个外国语学校的女生正巧上来，说说笑笑地坐在了两人方才的位置上，随手将书包放在桌子上。
她们方坐下，突然一个少年从楼下走上来，视线锁定了她俩。
少年没穿外套，蓝白校服显得人极为高挑清冷，眉眼精致，但乍一看过去，却有几分凶。
两人吓了一跳，来不及换位置，少年已经走了过来。
“你们的书包……”
“很好看？”
两个外校的女生松了口气，原来是来搭讪的，嗯，从书包开始，很自然的开场白，可能会通过要链接来要微信——不过他长得这么好看，身边应该不缺女生才对，怎么会用这种奇怪的方式搭讪。
两人对视一眼，互相怂恿对方先大胆要微信。
就听少年开口。
“压到我朋友给我的纸了。”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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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