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那句暧昧,周贺南消失在黑暗尽头。
纪裴抓着林缦的胳膊,愤愤道:“缦缦,你居然订婚过!还是和这种好看男人!你怎么不跟我说呢!你当不当我是好朋友!好看男人的朋友肯定也有好看男人的!缦缦,你耽误我谈恋爱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逻辑,难怪这家伙博弈论只能以六十分低分飘过。
林缦只好将当年被迫订婚的事情简明扼要地讲了一遍。
“这么说的话,你是他的恩人啊。”纪裴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感慨道:“那他对你的态度也太差了吧。不指望他能磕头行礼,但怎么能这么……嗯……对吧?”纪裴快速地眨了眨眼睛,有些感觉只能靠心领神会。
“不知道。”林缦摇摇头,苦笑藏进无酒精的饮料。
他对她的敌意来得莫名其妙,就像她对他瞬间解冻的迷恋。
一个眼神就沦陷,爱恨为什么不能由自己抒写。
林缦再也没有心情待下去:“我去上个厕所,然后就走吧。”
可早知道会遇见周贺南,她宁愿憋死。
周贺南新染的头发有点像亚麻,但打理不当,乱哄哄一团很容易变成被废弃的杂草。此刻待在垃圾桶旁边,尤其。
和他一起来的那些男男女女呢,那个脸蛋尖尖模样艳丽躺在他怀里的小女生呢,怎么就由着他一个人吐得稀里哗啦。
与你无关,林缦警告自己。她挪开眼睛,捋了捋头发盖住大半张脸后,钻进了女厕所。
凌乱的卫生间,她在想要不要过会别洗手直接冲回寝室,但选择权不在她。
吐完的周贺南半撑在大理石的洗手池上,他脊背微微弓着,没有拿手机的那只手正在往脸上胡乱泼水。
洗手池上方的三盏顶灯直射而下,通透明亮,可以照见他眼角红色血丝。林缦如同被定住,心疼疑惑糅杂一起,反正那几秒钟她挪不开脚。
着迷般看着晶晶发亮的水珠从周贺南发梢滚落,擦过黑色耳钉,沿着纤细脖颈一路向下。林缦心想这是不是艺术通识课老师最欣赏的落魄美学。
水声停得猝不及防,她醒来。
“装不认识?”周贺南抬头,猩红苦楚与她的迷茫在镜中交汇。
他真的很难不去讨厌林缦。四年来,徐婉仪无数次提起林缦,除了睡觉时间,周贺南简直时刻活在她的阴影底下。哦不,还有他可怜的静姝。
可林缦真有徐婉仪说的这么好吗,周贺南对着镜中人,惋惜摇头。
她妆容这样心机老练,想必早就沾染上成年人的爱好。
也是啊,从小以嫁给有钱人为目标的女人,怎么能不早早下功夫呢。
“是不是我妈让你来的?”他眉峰耸起,嘴角不屑不能更明显。
林缦修炼许久的好脾气有些破功。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他,四年了,她和他、和方静姝都毫无联系,成全的好事她做了,脏水她也受了。至于他和方静姝最终还是走到了分手,那也与她这个局外人没一分一毫的关系。
“你想太多,我和同学来的。”她话里有了波动的情绪。
“真的?”
“你不喜欢遇到我,我们可以当做没见过。”林缦怨艾已生,但知道自己不该和醉酒的人争辩。
正要转身离开,却被周贺南抢先。
于是久违的两人不得不在金属音浪中正式重逢。哪位高手的作曲,竟让人心跳失速。
“这算、欲擒故纵?”周贺南故意凑近,下巴的位置就落在林缦的眉眼处。
酒精浓重,空气被无限挤占。林缦瞪着眼前的青色胡茬,她必须承认自己在漫长岁月中肖想的男孩已经消失,这只是一个轻浮男人而已。
她将他推开,眼神有多厌恶,力气就有多大。
“其实你喜欢这样吧。”不知道是酒精麻痹理智还是如今的他就是这般不要脸,周贺南居然手脚并用地抱了上来,男性荷尔蒙像决堤洪水,四面八方,裹住林缦全身上下所有毛孔。
她又惊、又恼、又气,快要窒息。
“你放开!”她掐着周贺南露出的手臂肌肤,声音从牙齿缝里蹦出来。周围的人已经开始打量他们,甚至有个和周贺南一起来的男人冲他们喊道:“又搞定一个啊!要不我现在就帮你订四季酒店的套房?”
然后是无耻的调笑声。
简直就是人渣和人渣的朋友。
林缦发誓,要不是今天的裙子束住了手脚,她真的很想揍他一段然后拎起垃圾桶盖在这个破男人头上。
“周、贺、南。”她不再顾忌,用尽力气将指甲刻进周贺南的手臂,“你再不把我放开。我就把今晚的视频监控调出来,我告你猥亵让你坐牢行不行!”
“呵。”他似乎觉得很好笑,甚至轻飘飘地在她说道:“我是你未婚夫诶,而且——”周贺南拖着长长的尾音,英俊可恶的脸越来越近,直逼林缦的鼻尖:“我妈说你喜欢我,静姝也说你喜欢我。林缦,你说警察会觉得我在骚扰你吗?”
“是你!是你一直在骚扰我!”他冲着林缦怒吼,拥抱收紧,恨不得将林缦的腰肢掐断。
原来这就是原因,所以哪怕她守着距离什么都不做,都会被他讨厌。
震惊、羞耻、心酸、暴怒,那些复杂而强烈的情绪和她隐藏多年不为人知的爱恋交织在一起,让大脑死机。
“没错,我是喜欢你。”对着周贺南的眼睛,林缦没有办法撒谎,她最终还是承认了。这几年的躲避,假装不在意,全是因为心虚。她几乎都快瞒住自己,可今天见到周贺南,真相藏不住。
然而——她真的有错吗。
她只是喜欢了一个不喜欢她的人。她不需要任何人同情、帮助,甚至不需要任何人知道。
他和方静姝好,她祝福他们,甚至未来他和另一个女人好,她也可以祝福他们。她是暂时性不可控地对周贺南鬼迷心窍了,但她不觉得自己对周贺南的感情能天长地久一辈子。
少女随时可以变心,只是下一个人还未出现。
林缦一直都是这样劝诫自己的。
“那又怎样呢?”她反问周贺南,表情严肃到让人很难联想到爱情。
“呵。”他看着她,又一次轻笑。力气一瞬间散去,身体突然摔在了林缦的肩上。
纤细的吊带不能阻止这意外的肌肤相亲,陌生的灼热正在升温。林缦第一次感受,没想到却是在错误的地点错误的时机。
“能不能好好说话。”比起激动,她现在有着更多无奈。醉酒真是可怕。
“林缦。”他叫她的名字,声音低垂,带着酒精烧过后的嘶哑。
林缦不知道他到底喝了多少酒,只觉得每一句话,都让她感觉酒精中毒。她尝试推开他,尝试将他推到墙上,可她低估了周贺南的叛逆。
那双大手重新箍了上来。
“你说你到底给我妈吃什么**药了?”周贺南的嘴唇就贴在林缦的右耳上,她能感觉到耳垂附近缠绕的气息。
“我没有!”她觉得今晚的自己就像个复读机。
“是不是真的很想嫁给我?”他问,又不给人回答的权利,“那要不我成全你,今晚我们就去开房,明天你就跟我妈讲,我们上床了,只能结婚,怎么样,满意吗?”他言辞之间越来越不像样,又轻佻又浪荡,林缦几乎怀疑他只是和周贺南同名同脸而已。
“还是,我们就在这里速招速决,嗯?”他真是讨厌死她这副清冷的样子了,明明私下和徐婉仪说,她一直在等他。简直虚伪!
“说话呀!”他的手指从林缦脸上拂过,像一阵不致命的电流,酥麻的感觉流经林缦的每一寸肌肤。
外人看来,下一秒应该唇齿相依难舍难分的。
“啪!”
林缦狠狠地毫不犹豫地打了他一记耳光,这巴掌来得超乎想象,周贺南没有设防,后腰直接撞在洗手池上,发出一声脆响。
心疼吗,不可能。
林缦只觉得解气,指着他那么喊道:“你他妈不要欺人太甚!”她从来没有受过这么大的侮辱,中学时的青涩回忆简直被面前的人渣毁得一滴不剩,他凭什么践踏她的喜欢。想到这里,林缦甚至抬脚又往周贺南身上踹了两脚。
“妈的,垃圾!我就是脑子进水才会喜欢你!活该被静姝抛弃!就你这种流氓样,这辈子都不可能得到你喜欢的人!恶心死了,我居然喜欢过你。”她骂个不停,好像身体里的真正主人就是这个眼高于顶脾气凛冽的女人。
一直等不到林缦出来的纪裴找了过来,就看见四年来没有发过一次脾气的世界上最温柔的室友变成了崩溃的泼妇。
“缦缦怎么了?”
“没事。”林缦一边说一边用力地抹着眼泪,可眼泪不听话,擦也擦不光,睫毛膏和下眼线混做一堆,仿佛随时可以开万圣节派对。
眼睛从倒在那里的男人身上挪开:“我们回宿舍!”林缦想要维护最后的倔强。
可没走两步就被大堂经理拦住了。
“小姐,你把人打了,麻烦处理掉。”
“你没看见他性骚扰我?”
“他朋友说你们是情侣。”
“那种人渣的话也能信?”
“小姐,还是请你配合一下。”
“我告诉你,我跟他是仇人,以后都是仇人!他死了我都不会看他一眼!”林缦的怒意已经转嫁到这个酒吧里的所有人,在她看来,无一幸免,全员恶人。
唉,大堂经理摇了摇头,这种说辞他一晚上能听好几遍。
“小姐,麻烦你不要让我难做。出了人命大家都不好过。”
这和人命有什么关系?
林缦余光扫了一眼又开始呕吐的周贺南,这——这怎么还开始吐血了?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