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日

陈不笑是受不得刺激的。

被扼制住身体的要害,浑身的肌肉都下意识地绷紧,肾上腺素迅速分泌。陈不笑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瓦解,眼白逐渐漫开血丝,整个人迅速达到爆发的边缘。

这是身体潜意识里的应激反应,能在他身体状况最危险的时候调节为最佳应对状态,即人格转化。

晏丞没有忽略掉男孩的神色,他凝视着面前的小孩,忽然眯了眯眼。

陈不笑的状态很不好。

身体机能的损失加上长期精力的消耗短期难以恢复,即使现在是清醒状态,也时刻面临精神崩溃和休克。

犯病就只有零次和无数次,况且是在身体状况不好的情况下。

晏丞原本只是打算威慑一下小孩,结果没想到刺激过度了。

陈不笑睁着眼定定地望着男人,面部无意识地扭曲抽搐,神情时而无辜,时而又如艳鬼般妖冶,似乎两个人在他体内争斗,争这一张人皮。

按理说,在病症复发之后,应该好好休养才对,倘若面临二次刺激,那就无可奈何。

晏丞其实并没有期望着男孩给自己解释,对于男孩的特异功能也没有过多的兴趣,一方面是颜面上不允许他打手下小孩的主意,另一方面则是这样的能力不见得可以转移,没必要强求。

可他对陈不笑的变化和异常有兴趣。

男孩无意识地摆动头部,浑身痉挛不止,牙齿咬得咔嚓作响。

晏丞望着男孩狰狞扭曲的五官,轻轻眯起眼,心里忽然有了些猜测。

他忽然松开了钳着男孩的手,拉开床头柜上的抽屉,抽出了自己准备的刀具和药剂,又从下面的一格拿出一只记号笔,坐到了男孩身边。

“你叫什么名字?”

晏丞一字一顿。

“......”男孩的牙齿咬得咯吱响,唾液顺着嘴角溢出,显然意识已经不清晰了。

晏丞又坐近了一点,伸手抬起陈不笑的下颚。

晏丞向来讲究实干,对于想了解的东西,绝不会等着送到嘴边。陈不笑的状态不佳,可他也不打算就这样等着,况且他有办法催化陈不笑的反应,就更不可能一动不动守着。

轻易制住男孩的手脚,晏丞没有等对方回答,开始顺着男孩的颈部中轴线画线,在每一个方便下刀的位置做上标记,大概因为这些年模拟的遍数多了,手法竟极其娴熟。

蓝色的线路从喉结一直延伸至脐下三指的地方,线条流畅,把一个人分为了均匀的两份,靠近心脏的位置也标上了明显的记号。

晏丞的话,男孩用了很长时间来反应,待反应过来,男孩动作兀地停止,茫然又迟钝地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却是涣散空洞的,像是失了心智。

晏丞不着急听对方的回答,他慢条斯理地给手术刀消毒,把所有要用的器械都整理好放在金属盘里。

大概因为晏丞自己就有病,所以他对其他人的精神反应也更加敏感,他有千千万万种法子刺激人犯病,甚至把没病的逼出病来,看着人发疯,就好像反衬出自己的正常。说起来有点恶性趣味,但他确确实实这么干过。

刀具碰撞发出的声音叫人毛骨悚然,冰冷肃杀。单看着锋利的刀口,就能够想象出刀下鲜血横流的场面,刺激得人肾上腺素疯狂分泌。

陈不笑现在就需要这样的刺激。

晏丞想起当时在水池边,男孩浑身是水是血,似壁虎又似蛇的扭动,带着他从未见过的笑,恶劣腥臭,充斥着欲|望和杀戮气息,又下贱如同娼|妓。那是他没有见过的陈不笑,又或许根本就不是陈不笑,只是个披着人皮的肮脏魂灵。

陈不笑身上到底有些什么是他所不知道的?

晏丞没有把握,但他潜意识地猜测到了事实,但回想起小骗子曾经那些作为,他更倾向于实际看一看,当然这里面也含了一点期望,毕竟人是群居动物,一个人发疯总归会寂寞,两个人发疯来得更有意思。

随着晏丞越靠越近,男孩瞳孔逐渐散了雾翳,整个身体慢慢也瘫软下来。

他的神志在恢复。

晏丞无声的笑了笑,用冰冷的手术刀贴近男孩颈部的记号,前臂施力,做出捅刺动作。

据说在面对致死威胁的时候,精神是最脆弱的时候,就是没病也得被吓出病来。

说一句私心的话,他不介意看着陈不笑在他面前爆发。

而事实也的确没有让他失望,在刀尖接触男孩皮肤的瞬间,一道沙哑又尖锐的声音忽然从男孩的喉咙里迸发出来。

那是极其接近于女声的尖叫。

晏丞听得清楚极了。

男孩说:“.....dusa.”

惊雷般的,晏丞猛地顿住,男孩也开始战栗。

Medusa.

美杜莎。

居然真的......

男孩猛地抬起头,目光不再恍惚涣散,神情却变得冷血又僵硬。

壳子没变,里子却改了。

晏丞和呼吸忽而急促,神色逐渐古怪起来。

美杜莎近乎于贪婪地打量面前的男人,好像想起来对方是谁,神情也逐渐柔和下来。带着勾引意味的,她轻轻舔了舔嘴唇。

不会疼痛,人性淡薄,忠于天性,暴力人格。美杜莎眼底流动的都是贪婪脏臭的血腥,又带着放浪的欲,凌乱着糅杂在一起,染红了男孩的眼眶,极尽污浊。

这是全然不同于陈不笑的人。

晏丞凝视着那双眼,眼眸低垂,唇角却忽然禁不住地缓缓扬起。

很好。

不出所料,陈不笑果然也是疯的。

......

白皙柔软的身躯缓缓在丝绸间扭动,犹如蜕皮的蛇妖,千娇百媚。

锁链发出的轻微的碰撞声也带着暧昧,钩子一样抓心挠肺,叫人浑身都酥麻起来。

晏丞的眼神隐隐带着探究和满意的意味,刀具从他指间滑落,叮当一声砸在地上。

他少有地低笑出声。

曾经有过的疑惑,现在忽然明了了。陈不笑艹着那副常年镇定无害的模样,居然也是个精神蹦迪的狂兽,也难怪能叫晏丞对他感兴趣。

看起来乖巧又遵纪守法的小孩,不但杀人骗人厉害,原来还会发疯。

难怪他们之间有那么多相似,难怪气息都是那么危险。

臭味相投,同病相“怜”啊。

晏丞的眼框逐渐血红,人却越发显得冷漠倨傲的。不着痕迹地收敛了自己的失态。

虽然病症特点不同,但本质的差别不大。

都是以杀止杀的性子。

晏丞的视线一寸寸剐过男孩的脸,瞳色也越发浓腻深重,衬得那张脸越发深邃俊美。

美杜莎很难分辨人类的微表情,也不知道晏丞在想什么,她只是蜷缩在男人身边,咬着唇轻轻扭动,无声地勾引着面前的男人,毫不掩饰,极尽放荡。

对于中意的配偶,美杜莎的攻击性不会太强。但她的智商并不高,做事也基本上很少有“人”的特点,很多举动都透露着野蛮和原始的欲|望,相比于人类,她更像牲畜野兽。

男人饶有兴趣地打量她,打量整个披着陈不笑皮子却和小疯子全然不同的人,把两个人的所有举动都拿来对比,以此不断丰富陈不笑的形象。

男孩红着眼,妖冶的眉眼间都是勾人的风情,有足以叫人疯狂的妩媚,可晏丞不为所动,只是略带嘲讽地扬了扬唇,大概在嘲笑她老土又愚昧的勾|引方式。不过晏丞究竟不是个傻子,也知道她的渴|求,于是在短暂的审视之后,他单手钳住男孩小巧的脸蛋,低头吻在男孩嘴唇上。

晏丞的吻并不公平,也不对等,它是君王般高贵的,怜悯的,丝毫不带情|欲的,仿佛只是对于宠儿的奖赏,冰冷得让人只叫人生出恐惧于敬畏的,蜻蜓点水般般落上唇。晏丞还是人模狗样,坚持着所谓的贵族绅士气质,禁欲倨傲。

即使再轻柔的动作,也都带着狂兽的粗暴与血腥。晏丞的本质就是强势霸道,高高在上,咫尺之间却又拒人千里之外,道貌岸然。

自己养的小疯子,他不吝于满足对方一点小小的需求,甚至是更深一步的需求。

美杜莎笑得妖娆,花枝乱颤,眉眼噙满的都是妩媚,笑得癫狂,双肩战战,唇舌衔满的尽是风流。

一吻落下,晏丞的神色越发诡秘,钳住男孩下颚的手也越发的重,像要把人生生捏烂,揉碎了塞进口中。

美杜莎感觉不到疼痛,也不知道对方的危险,她的四肢无法动弹,便像蠕虫般缓缓爬到晏丞身上,讨好般凑上去索吻。

晏丞的表情管理足够强悍,面对美杜莎的动作,他并没有什么多余的神情和反应,似乎怀里的不是个不着片缕的人,只是条胆大妄为的狗。

可怀里的人却感觉得到,面前的野兽已经缓缓张开血口,盯紧猎物,时刻准备茹毛饮血。

柔软温热的触觉落在嘴唇上的时候晏丞没有动,只是垂下眼漠然望着近在咫尺的小东西,任凭对方在自己怀里磨蹭扭动。

然而就在男孩的舌尖舔上唇瓣的瞬间,晏丞忽然皱眉,周身的温和气息一扫而空,他猛地扬手抽出一个耳光,把浪得如痴如醉的男孩整个都掀翻了出去。

毫无怜爱的一击,打得半边脸瞬间麻木,锁链猛地勒紧,又把弹出去的男孩猛地勒回来。狼狈的扑到了一旁。

美杜莎被打得头昏眼花,茫然又慌张地仰起头来,不知道为什么前一秒还温柔亲吻自己的人会忽然暴起。晏丞却是一把抓起男孩的头发,把人粗暴的拎了起来。

“......”

男人缓缓俯下身,近距离直视男孩的眼,目光是美杜莎看不懂的浑浊沉闷。

“不要在我面前发骚,”男人忽然凑近,气息滚烫的喷在鼻尖,声音幽沉沉传来,带着隐约的隐忍。

“你不是陈不笑。”

仅仅是确定陈不笑的精神状况,晏丞虽然不讨厌副人格,但也没兴趣和牲畜过多交涉。

......

只要身体不要太差,陈不笑总归不会病发得过于严重,短暂的休息之后就能赢回身体的主导权。

但现在,陈不笑很难熬。

知道了陈不笑的精神状态之后,晏丞大度的给了他几天的缓冲时间,给他开了几贴药,用以稳定病情。可晏丞到底不打算放过他,短期的休息只是为长期的折磨做准备,几天后的地狱生活才刚刚开始。

晏丞用的是国内外黑|道常用的惩戒手段。

半密封的箱子,手脚身躯都包裹在柔软的海绵里,听不到任何声音也做不了任何的动作,一丝光线都透不出来,几乎所有感官都被夺走,与世隔绝一般。

排泄通过尿管和大便袋,嘴里鼻子插了管子,直通食道,同时利用电流强制让人保持清醒。这原本作为上世纪研究心理学的实验,后期逐渐被改成了反人道的虐待调|教方式,其残忍指数不亚于把人活生生浇成水泥柱。

只是不见血罢了。

精神的折磨,能让常人都精神恍惚,更何况是精神病患者。

晏丞的针对性很强。

陈不笑于常人的反应并无差异,前八个小时暂且可以忍受,十小时后开始自言自语,之后疯狂挣扎,最后脱力进入半昏迷状态,整个人一动不动,除了胸膛的微微起伏,已经看不出是个活人。

......

陈不笑判断不了白天黑夜,以往的思路和逻辑已经一团糟,强烈的困倦感和烦躁感折磨着他,眼前光怪陆离,头痛欲裂,大小便失禁。

寒冷是从第二十八小时开始的,冷水从箱子底部渗进来,体温很快下降,伴随着疲倦和呕吐欲。孤独感铺天盖地包裹上来,海浪般将他卷入深海,像是要将人溺亡。头很疼,心脏似乎在抽搐,绝望感疯狂攻击着他薄弱的神经。全身都在战栗,手脚剧痛发麻,冷到几乎失去知觉,之后关节处又产生被火灼烧般的疼痛。

等到系统提出可以提供帮助的时候,陈不笑已经没有回复的力气了。

......

陈不笑小时候听老人们说起驯鹰,各个种群的训练方法不同,其中一种是将鹰绑在牛皮护套上,以极少量的食物吊着命,一天天地磨,一天天地盯,直到鹰撑不住,才将它拢上手,用新鲜的牛肉喂,反复多次,最后叫它驯服。

晏丞待他,用得方式也与之相似,是要他不敢跑,不会跑,只能病态的依赖他,以此存活。

晏丞并不把他当人看。

无尽的黑暗和痛苦之间,陈不笑隐约听见了响动,他好像溺水的人,忽然被人一把从水里捞起,终于获得了一口珍贵的空气。隐约间,有光线透过眼皮落到视网膜上。陈不笑只觉得,如获新生。

有温暖的东西把他包裹起来,嗅觉迟钝的辨认出了香味。已经麻木的感官缓缓恢复苏醒,陈不笑隐约感觉到有人在亲吻他的眼尾和嘴唇,滚烫的落在他冰冷到几乎麻木的皮肤上,像是火烧。

被光线刺激的眼睛有些难受,生理泪水顺着脸颊淌下去,被人一点点舔掉,陈不笑的意识一片模糊,只知道努力挨近身边的温暖,好像很多事情都忘记了,唯一清晰的只有包裹着自己的温暖气息......

陈不笑恍惚地想,晏丞确确实实用的是好方法,虽然毫无人性,但贵在有效。

有被救赎的错觉。

电流不再刺激大脑,陈不笑也撑到了极致,感觉到温暖和安全的瞬间,他昏睡过去。

欧~存稿有了~

日更日更不是梦!

之后暂定每日22:00更新。

(对的没错,作者菌就是来求评论的!那玩意是作者菌的动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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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二十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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