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能局到了……”
司机唤了几声,钱姝与苏珩适才打着哈欠醒来。春行也是晴天,窗外暖意融融,异能局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光,如深蓝海浪。
钱姝问过司机得知,孔季在驶入春行城区后没几分钟就先下车了,见他们俩人在后面睡得正香便没打扰。
孔季的“谢谢”短暂治愈了钱姝的坏心情,她重新打起精神,与苏珩快步迈入异能局。
接待他们的是秦瑜,秦瑜眼眶、鼻尖都发红,一看就是刚哭过。钱姝心下不安,问:“黄璋怎么样了?”
苦力维系的表情在听到这个问题后瞬间支离破碎,秦瑜埋着脸,缓了许久,哑着嗓子回答:“老大他……情况不太好。”
旁边两个年轻司员义愤填膺——
“老大明明就是为了那个李玄才受伤!我亲眼看见了,老大是替李玄挡下一道雷击!”
“是!我也看见了!老大到现在都还昏迷不醒,可是那个李玄呢?他怎么回报我们老大的?他就这么跑了!一开始他们和我说李玄跑了我还不信,没想到他真的这么忘恩负义!”
“别说了。”秦瑜出言制止。
“凭什么不能说?李玄跑了,老大身受重伤不说,还面临着处分!这到哪里说理去?”
“处分?”钱姝拉过秦瑜,关切发问:“怎么回事?”
秦瑜叹息一声。原来,执法司和涅槃打斗太过激烈,损害了不少非异能者的财产和公共设施,而最近异能者与非异能者冲突正猛,许多非异能者都来投诉执法司。
异能局压力难顶,黄璋正好撞在枪口上。大量投诉加上抓捕李玄失败,上面领导一致认定是黄璋办事不力,他又尚在昏迷,无法为自己辩解,顺理成章成了最佳背锅人选。
钱姝唏嘘不已。做完笔录,听秦瑜说要去看望黄璋,钱姝拉着苏珩一道前往。
医院距离异能局不远,驱车20分钟即到。黄璋还在重症监护,仨人只能在病房外隔着玻璃看着。
长廊弥漫着消毒水刺鼻的味道,惨白的灯光无情地洒在每一个角落,将寂静与绝望无限放大。
病床上,黄璋安静地躺着,身上插满各种软管,微弱的呼吸像是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
钱姝双手按在玻璃上,观望良久,弱声问道:“他的家人来了吗?”
睫羽低垂,又是一声叹息。
秦瑜道:“老大的母亲在他年少时就过世了,剩下父亲早早再婚,他和他父亲那边联系不多,我给他父亲打电话时,他父亲也十分敷衍,只说有空就来。可到现在也没过来,估计是害怕来了要付医药费。”
钱姝拧眉,鼻子发酸,难以抑制的酸楚交织成细密的网,网住她的整颗心。
这么意气风发的人,竟拥有这样悲惨的家庭。
视线落在钱姝那几欲落泪的眼睛上,苏珩抬手,扶住她的肩头。
“老大加入异能局后,一直是他的师父李泽铭在照顾他。他们之间亲如家人。每次老大说起他师父,都是满脸幸福,老大曾说,出生在什么家庭无法选择,但人总可以选择让谁成为自己的家人。”
转过身来,秦瑜郑重地看向钱姝:“老大师父的事你们应该也都知道了吧,就如李玄所说的那样,他为了救人使用灵液,结果被开除不说,还因异能副作用反噬离世。我之前是不愿相信的,特地去查了内部资料,然后……印证了这个说法。李玄所说,丝毫不假。”
钱姝怔怔点头。
网上关于异能局的阴谋论满天飞,她向来是不闻不问。钱姝没有什么深谋远虑,也没有什么远大志向,她只想做一只鸵鸟,把脑袋埋进土里,努力赚钱,去神明之域见可可。
可现在,她恍然发觉“阴谋”正在逐步靠近,让她不寒而栗。
“他们俩……”话到嘴边刹住,秦瑜垂眼,后再道:“关系很好。”
“既然如此,李玄为什么要逃?他这样……”钱姝欲言又止。
“他这样确实对不起老大的付出。”秦瑜抿唇,“也许他有什么难言之隐,也许在涅槃的这些年改变了他。我也不清楚。但我想,不管他做出怎样的决定,老大都不会怪他。钱姝……”
“叮铃铃……”
急促的铃声打断了她们的对话,钱姝摸出手机来看,是同行阿蓝。
电话接通,阿蓝急切嚷嚷:“姝宝,江湖救急!我需要1千克星沙。”
星沙,治愈系材料,多用于制作治愈灵液,1千克星沙,能够制作10千克的治愈灵液了。而灵液的售卖剂量,不过3克一枚。这个货量太夸张。
瞟了眼旁边的秦瑜,钱姝走远几步,压低嗓音,“黑市的活,我不接。”
能够用到这么大剂量的治愈,除了黑市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钱姝实在想不到其他。
“苍天可鉴,是正经的单!绝对正经!要这么多的量,是因为要提纯,对方要求高精度的治愈,平时卖的那种不符合他的要求!对方也是急用,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姝宝好姐姐,帮帮忙呗。”
小蓝苦苦哀求,还拿自己的财运担保,发毒誓如果他有半句谎言,未来一辈子都卖不出去一单,钱姝不得不信,“行吧。我一会回去给你送。”
“好姐姐!你就是我的亲姐!我马上把钱转给你!3万金,我再给你加个鸡腿,给3万零1百。就这么说定了!”
挂断电话,钱姝揉了揉眉心,回到秦瑜身旁,说道:“我这有点事,得先回去了。”
秦瑜没接上刚刚没说完话,她道自己还想再陪黄璋一会,送钱姝和苏珩到电梯通道。
二人刚要离开,秦瑜又追上前一步叫住钱姝。钱姝与苏珩止步看她。
似是下定某种决心,秦瑜深深吐出一口气,遂握住钱姝的手,言辞恳切:“帮我找到李玄。”
“可……”
“我可以付你1万金。”
“啊?”钱姝震惊。
·
“唉。”
“唉。”
……
“还在想秦瑜的话?”坐在回家的出租车上,在钱姝对着车窗叹了8声气后,苏珩耐不住开口询问。
钱姝扭过身子,面上万分纠结,手舞足蹈地比划:“秦瑜给出的价格太太太诱人了,太太太考验人性了!况且,抓到李玄,黄璋就不用受处分了。这是一箭双雕!”
苏珩认同,“接。”
“可是!黄璋那么在意李玄,如果他醒来后知道是我抓到的李玄,岂不是要被他记恨?”
双手挥舞半天,最终抱住自己,钱姝几乎扭成一根麻花,苦眉愁脸:“我倒也不是真的害怕被黄璋记恨,只是我们好歹与黄璋接触过几次,黄璋还帮你搞定了居住证的事,就算不是朋友,也算是熟悉的人……”
苏珩点头,“不接。”
“但是,你想啊,就算我们不接,李玄也肯定会被别人抓到!别人抓到,还不知道会对他做什么?说起来,涅槃的人肯定还在找李玄!我觉得,我们总归还是要去找他,不然,万一他落入涅槃的手里,肯定是活不下来的!”
“嗯,找。”
“但……但我们去找他,万一和执法司的人撞个正着,执法司的人岂不是会以为我们是李玄的同伙?万一把我们也抓了怎么办?”
“我们行事当心点,他们抓不住我们。”
也是,执法司怎么可能斗得过苏珩?有苏珩在,就有十足的底气。
按下这点不谈,钱姝继续:“我们去找李玄,先帮他躲过涅槃的追杀,然后问问他是怎么想的,也许他不知道黄璋受了那么重的伤呢?也许他知道黄璋还昏迷不醒后就愿意自首了呢?”
“嗯,好。”
突然发觉什么,“机关枪”停止输出。钱姝抱臂瞪他,没好气地问:“你是捧哏吗?”
“捧哏是什么?”苏珩淡淡的不解。
“就是……”要解释捧哏还得解释相声,三言两语肯定说不清,钱姝暴躁,“哎呀,不重要!”
金钱与道德对抗果真熬人,眼看钱姝疯魔,苏珩无奈,猛地摘了棒球帽戴在她的头上。
脑袋顶毫无防备地被盖住,眼前被帽檐遮成漆黑,仿佛是某种禁制,一秒切割失控情绪。钱姝抬起帽檐,一双清亮的荔枝眼冒出,眨巴眨巴,无辜又可怜地望着苏珩。
苏珩开口,声音温柔安定:“我们先回家准备星沙,我顺便换件衣服,然后去外送,送完,我们去找李玄。”
当“衣服”二字钻入耳中,钱姝如梦初醒,这才意识到到苏珩还穿着满是疮痍的外套,那些瘢痕般的裂缝下隐约可见各种血痕,都已成暗红。
她倏地回忆起他们上车时司机那惊恐的神情……看去,司机果不其然紧贴驾驶座背,正竖着耳朵偷听他们聊天。不怪司机,苏珩现下的伤情的确瘆人。
因苏珩太过强大,所以顺理成章地忽视了他也会受伤的事实,这是万般不该的。更何况……他们是一家人。一家人更应该及时关怀彼此……
钱姝软了语调,五官都耷拉着,歉疚启声:“对……”
“没关系。”苏珩抢白,随即戏谑提唇,手指勾起在钱姝头顶轻轻一敲,“我的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这么厉害?”钱姝惊讶,凑上去仔细端详,“真的……啊!”
一个急刹,她一头扎进苏珩怀里,苏珩也第一时间伸臂将其护住。
脸贴上那结实的胸膛,钱姝一时分不清到底是胸膛滚烫,还是脸颊在灼烧,高温将她的意识榨干,脑子里空荡荡的。
属于苏珩的气息扑面而来,是与她一致的白茉莉洗衣液的清香,那香味在体温的胶着下无限膨胀,笼着她,熏得她晕晕乎乎。
神思慌乱,耳朵却是清明,“咚”、“咚”、“咚”,俩人的心跳声混在一起,一个强劲有序,一个慌乱无措。
连裸.体都看过2次了,到底在害羞什么啊?!钱姝暗骂自己没出息。
车子行驶归于平稳,她立即努力坐直身子,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她料想自己该是满脸通红,于是扭过脸,佯装欣赏窗外风景。
另一侧,苏珩噙着笑意,静静凝视着她的侧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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