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刺史,朝廷对你不公啊,没咋地呢,又任命个江州刺史。你在这里拼死拼活地守着城池,没有粮,没有钱,还没有外援,城破被俘,这怎么能怪你呢?”首领为老头子陶祥抱打不平道。
前江州刺史也是一肚子怨气,为之前对朝廷尽心竭力感到不值,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士为知己者死,我是伤透了心,可喜的是能归到您的麾下,投于明主不枉此生啊。”他感激涕零地一时语塞,不知要说什么才好。
“嗯,皇帝老儿有眼无珠,只赏识溜须拍马、阿谀奉承之辈,你们给我看看,这个夸下海口的愣头青是何德性?我这眼睛像起了雾气,啥也看不清楚。”柳彦璋不痛快地揉着眼睛。
“大帅不要心急,您这是得了火蒙眼,下官已经派人去琵琶亭取甘霖了,只要敷上它眼病必除。”老刺史赶忙进言宽慰道。
和尚跟着感慨着,“善哉,主公是军情繁忙日夜操劳所至,获悉均平天补大将军王仙芝从宋州败阵南来,手下人马多被官府招降,其威势大不如从前了。又闻他已经派遣尚君长、蔡温球等人去邓州请降啦,招讨副使、都监杨复光与他们秘密达成协议,并送代表前往长安拜见狗皇上。若是王仙芝真的投靠了李唐,势必邀功请赏做朝廷的急先锋。还有那个步步紧逼的商人钟传,自封高安镇抚使,狡猾奸诈,力大过人,年轻时还打死过老虎。他聚集了万余人,抢占了抚州,此贼一日不除如芒在背。眼下事态危机,我军是腹背受敌呀,也不知派往抚州的黄、李二位将军战况如何了?”
“禅师最懂我心,我令黄可思、李道谦夺回抚州,就是要除去后患,扭转战局嘛。”首领紧锁双眉忧心忡忡,“把那个刺史带过来,离得近些,我眼神不济,要看看他是何等货色。他不是一路叫嚣要手刃了我吗?好大口气,难道他有三头六臂?哼哼,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票帅,徐唐莒把他们带过来了。”手下大将王重隐指着缓缓驶来的木船给首领看。
刀条脸站立船头挥手示意,他兴奋的眉开眼笑,未等船只停稳便一步跨上岸来,“大帅,那个要把天吹破的家伙押来啦。”说罢回身去看正在下船的两个人,轻蔑地瞅着他们,就像在看两只擒获的猎物。
“是他!这个大胖子,你们看他的草包肚子,走路都费劲,还能带兵打仗?还是个左武卫将军。陶刺史,难道李唐没有可用之人了吗?”柳彦璋不看则已,一看是仰天大笑。也难怪草军首领看不上对方,这付尊容实在是不敢恭维,而且无一兵一卒跟随左右,只领个不大的男孩子,扛着长柄的大刀夸张地走在后面。
“善哉,这是什么组合呢?胖关公和小周仓吗?滑稽可笑。”
“那是青龙偃月刀吧?看来没有汉寿亭侯的分量重啊,一个孩子就能轻易抬动,要效仿古人单刀赴会,周仓找不到,最起码也要用个壮实点儿的呀,弄个孩童耍宝搞怪,是要唱参军戏吗?”可把首领逗得笑痛了肚皮,把近日来的烦恼一股脑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左武卫将军,你就带着一把刀来的吗?”王重隐伸手抓住刀柄,硬生生从郭岩手中抢了过去,“好重啊!少说也有七十斤的分量。”
“重隐,拿来我看。”柳彦璋让手下把大刀递给他,“真的好重,这孩子倒是有把子力气。”他将偃月刀举起使出力气一抛,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将其投入水里。
“胖子!不知死活的东西,现在兵器没有啦,看你用什么来逞能?在大帅面前,还不跪下?”刀条脸幸灾乐祸地大喝一声。
“跪下!”
“跪下!”
草军们齐声呐喊,气势如虹,想用这阵势让刘秉仁屈服了。
“住口!岂有此理?我乃朝廷新任江州刺史,奉旨前来平息暴乱,怎么能向儿等行跪拜之礼呢?”胖将军勃然大怒,从怀里掏出官印,高高举过头顶,“皇上口谕!”
起初,草军首领还在犹豫不决,要不要领旨跪拜,他身旁的陶祥迫不及待地催促道:“大帅,赶紧接旨呀,这胖子大张旗鼓地前来,原来是皇上授意的,口口声声说是要除掉你,难道是虚张声势,怕别人从中作梗加以阻拦吗?说不定是见您嫌右监门将军官微职小,不肯招安就范,又要加大筹码,给您加官进爵呢。”
“老刺史说的有理,这胖子又不是傻子,凭什么来杀我?是在用障眼法呢。”首领心里窃喜,感到老头子说的在理,急不可待地上前几步,跪倒在地行大礼参拜,期盼着朝廷给他更高的官职。看自己的首领带头,众草军将士呼啦啦均跪倒在地。
就听刘秉仁振振有词高声说道:“皇上口谕,朕膺昊天之眷命,治世以文,戡乱以武,终日为天灾**而困。朗朗乾坤,尔庶民柳彦璋不思报国,咆哮山林,危害地方,皇恩浩荡既往不咎,然逆贼不知悔过,变本加厉丧心病狂,今令左武卫将军刘秉仁执掌江州,除恶平叛,诛杀贼首。”他将最后一句着重说出。
“气煞我也!皇帝老儿太过无礼,这是要把我们草军斩尽杀绝呀。”草寇头子恼羞成怒,从袖子里抽出把明晃晃的匕首,“他无情,就休怪我无义。狗刺史!你不是要诛杀我吗?我先结果了你。”他纵身跳起直奔刘秉仁而去,两个人相距太近了,待其他人等反应过来,再想阻拦已经来不及了。而且论柳彦璋的武功在军中无人能比,又手持利刃,对方是赤手空拳,草军上下并未在意,都认为这个刺史必死无疑。
可能是眼疾所致,柳彦璋的突然一击刺偏了,被刘秉仁侧身躲过,不愧是行走江湖多年的惯匪,他就势单臂横扫再出狠招,逼迫对方缩头含胸蹲下身子。“说大话的懦夫!你倒是斩杀我呀?哦,大刀掉到水里去啦?你若磕头求饶,我或许会放儿一条狗命。”他回身正要再次出击,但见那胖子将前襟扯开,露出白花花的精肉,“干什么?要赤膊上阵啊,都脱了也没有用。”
新任刺史一言不发,从堆垒重叠的肚腩里扣出把兵器来,以极快的手法于鞘中抽出短剑,看准首领的脖颈用力一挥,一柱鲜血喷涌而出飞溅三尺。
“呃,还有这一手。”柳彦璋发出最后的哀鸣,白眼仁上翻,身躯僵直扑通倒地,死不瞑目气绝身亡。众草军惊悚地瞅着这瞬息发生的一幕,瞠目结舌,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杀了他!”
“为大帅报仇!”
“把他剁成肉泥!”
待他们缓过神来,似一瓢凉水泼到沸腾的油锅里,狼哭鬼号地要动手报复。
“狂妄!古有鱼肠刺王僚,今有蟠钢断贼挲。本刺史奉旨杀贼,看儿等哪个敢负隅顽抗?”刘秉仁将手中的利刃横在胸前,剑上的纹路曲折婉转,凹凸不平,似游走的蟠龙一般,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将军的凌然正气令人敬畏却步。
“一个人逞强什么?兄弟们!就这么个小小刺史装腔作势的,怕他何来?杀了他,给票帅报仇。”是高大威猛的副将大呼小叫道。他一马当先冲了过来,一脚踢翻手握短剑胡乱劈刺的胖子,挥拳捶向他的面门。
刀条脸随即响应,举起腰刀恶虎扑食般向郭岩砍来,“为大帅报仇!还有这个孩子,一齐送你们见阎王。”可他没有那么容易得手,被男孩子迎头痛击,一掌之下震出老远,连带着砸倒数人。
“阿弥陀佛!这臭小子武功了得,用箭射死他。”是广钦和尚在气急败坏地命令道。于是有十余名弓箭手涌到前列,弯弓搭箭瞄准郭岩,从各个方位如飞虻般同时射出,以孩子现有的本事是招架不住的。
“爷爷!救他!”船上传来小姑娘撕心裂肺地求救声。听得出来,若是她有抵挡乱箭的本事,定会奋不顾身挡在他的身前,保护郭岩平安无事的。
“袅儿,放心!有我呢。”那驾船的独臂老翁应声而动,虽然已是古稀之年,却似蓄势待发的苍鹰腾空掠过,说时迟那时快,眨眼间跃到男孩子跟前,“射得箭太少了,不过瘾啊,先吃老夫一招。”他长袖舞动,空空的袖子卷起千沙百石,一柱寒气横扫四方,这一袖子的威力就是秦始皇那十二金人也得打出千疮百孔,把飞来的利箭悉数反卷回去。顿时,四周人群中发出一声声惨叫,前排的草军被疾风刮得前仰后合,像受了冰雹袭击的庄稼七扭八歪躺倒一片。
“铁袖无痕!”
“铁掌帮的前任帮主周世贵!”
人群中有认出老翁的惊呼道,这么一喊似当头一棒让草军没了脾气,人的名树的影,铁掌帮的威名、铁袖无痕的厉害是人人皆知的。
“官军杀进来啦!”
就在这时,南面的寨门外杀声四起,鬼哭狼嚎的草军向里面溃败,连抵挡一下的心思也没有了。
票帅既然命丧黄泉了,大将王重隐自然要主持大局,他由随从手里接过一对鎏金锤,气急败坏地对逃兵怒吼着,“慌什么?是谁攻进来啦?”
“王将军!是抚州的钟传打过来了。”
“他们来势汹汹,攻破了寨门,杀进来了。”
惊慌失措的兵丁看来是吓破了胆,语无伦次地指着后面回禀道。不是将军挡着,他们还要向后躲避,可放眼一看四下里全是江水,除了夺路上船,已然再无退路了。
“一群废物!土团有什么可怕?小老百姓也会舞枪弄棒?”徐唐莒将腰刀一挥,让部下别慌先稳住阵脚。
广钦和尚倒吸了口凉气,“善哉,黄可思、李道谦两位将军不是去征伐他们了吗?坏了!难道是没有得手?”
王重隐咬着牙狠狠地说:“钟传来的正好,我正要会会他呢,都说他力大无比,打死只老虎,我倒是要和他比上一比,看看谁的力气更大。”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