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则心底生出从未有过的害怕,在看着以清对自己礼貌又疏离,客气的挂着微笑,不冷不淡的打招呼,甚至轻描淡写的从嘴里吐出‘放下了’三个字。
这一刻,佘则觉得自己实在是错得离谱,自己明白的太晚,以至于整个人都在傍晚的暖风中凌乱,顾不得自己是谁,在哪里了。
他拉住与自己擦肩而过的以清,说:“不,我后悔了,当日不该说出那样的话,我……”
以清撇开他的手,单手放在方才佘则拉住他的地方,感觉那里的火热往自己的四肢百骸不断蔓延,他垂着头,让人看不出他的表情,一会儿,他抬起头,在晚霞中灿烂的笑了。
却歪着头问向一旁的付通:“通哥,今晚吃什么?好饿……”
突然被点名的付通没看明白是几个意思,想着:这两人吵架还没吵完呢?之前为着和以清不知道吵什么架,老大都快把整个刑狱司的人搞死了。现在还没和好?
话说到底吵什么呢?以清一向不和人起争执,老大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怎么就从长安吵到了黎阳县了?
事已至此,想不明白,先吃饭吧。
于是紧跟上,说:“昨日你不是说城西的爽口茄子好吃吗?我之前就去定了位置,这会儿一起去?”
听着好吃的,以清咽了咽口水,双眼冒光的连连点头。
看付通与以清并排走着,跟他比跟自己亲热,佘则心里小小的醋了一口,认命的赶忙追上去,不敢把人逼紧了,只能从侧面问:“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付通说:“七八日前吧,是吧以清?”
以清点头,说:“嗯,夏千户每年都会邀请师父来宝诞节,只是师父年事已高,不愿走动,今年我闲着没事,就来凑凑热闹。”
说着话,三人已经坐在了桌前,看着喷香的饭菜,付通后知后觉的问:“老大,你来黎阳县寻人,该不会是找以清吧?”
“对。”
“不是。”
听着截然相反的两个回答,一直被以清洗脑,终于接受以清和佘则就是拌了两句嘴,二人之间并没什么特殊关系,都是唐剡在忽悠他的付通嘴角抽抽,心道:怪怪的?
以清尴尬的打圆场:“自然不是寻我的,大人没事寻我做什么?”
佘则之前就不避讳对以清的偏心,现在明确了自己的心之后,更不愿遮掩,本想着二人独处的时候再向他说清楚。
可看着以清对自己冷淡的态度,让佘则一时冲动,忘乎所以,直接大大方方的说:“自然是寻你成婚的。”
付通:“?????”
以清微微动了动眉头,眼神闪躲,脸色微红,说:“大人,别开玩笑。”
佘则看着的眼神,温柔的都要化了,带了满腔的歉意,挪了位置,挨着他坐在,旁若无人的说:“你是我的未婚夫,你走了,我怎么办?”
以清抿抿嘴,耳朵也红了,说:“胡,胡说,谁,谁是你的未婚夫?”
佘则一看就知道以清心里果然有他,之前的冷漠,都是故意装出来的。
这么想着,更心酸了。
在方才听到他说‘放下了’几个字的时候,佘则都要疯了,他怎么可能相信,短短不到一个月,这个对自己掏心掏肺,真心实意将所有信任都献给自己的人会放下?
佘则再接再厉,握着他的手,说:“你,你是我的未婚夫。”
“那日是我不对,我不该说那样的话。我错了,我错的很离谱,你原谅我好不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弥补我的过错,好不好?”
以清杵在那里,一动不动,盯着碗里的茄子,也没看出一朵花,倒是耳根都已经红透了。
他不知所措,不知道佘则说的是真是假,也不知道佘则会不会在之后的某一天,一觉睡醒,又告诉他,他想通了,还是想把与他之间的事当做没发生过。
以清很怕,他怕再次被抛弃,他不敢再踏出一步。面对热情的佘则,面对他的步步紧逼,他一步一步地往后退,直到完全缩回自己的龟壳,将门关的死死的。
十万伏特超级电灯泡付通吃了满口的瓜,完全没吃明白,心道:回渊之前说老大和以清有什么,后来以清说他和老大之间没什么,现在看来,他俩之间好像还是有什么。老大看起来似乎也没开玩笑,这二人什么时候有婚约了?
我是不是有些碍事?要不要悄悄离开?
结果刚一挪动凳子,‘吱哇……’的一声,把沉浸在二人世界的两个人拉回现实。
以清连忙夺回自己的手,别开脸,害羞的无地自容。
佘则也知道自己错的很离谱,既然一德真人都已经告诉过他,就算他找到了以清,估计也无济于事,他也不着急,还有很漫长的追夫之路要走。
来日方长。
他这么想着。
回过头,问:“你们现在住哪儿?”
付通简直想一个闪现,飞檐走壁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就算再傻,也能看出现在他们俩之间的气氛很尴尬。
他说:“呵,呵呵……我们住在筠竹居。”
又问:“老大,你有提前定客栈吗?宝诞节期间,附近的县城百姓都会来黎阳县玩,全县客栈爆满,就连县衙都改成了客栈,挤满了人,临时怕是订不到房间。”
佘则摇头,说:“今日才知道他在这里,快马飞奔过来的。”
笑着看着以清,带着几分挑逗,说:“没事,我跟他一起住。”
以清收拾心情,脸上的红晕还没褪下去,嘀咕:“怎么能委屈大人?我的房间让给大人,我和通哥挤挤。”
佘则选择性不理会,说:“我休假,别大人大人的叫我。”
以清不言语。
佘则单手托腮,面带微笑:“可以叫我允中。”
以清:“……”
付通心道:啊?直接连称呼都换了,你们什么时候发展的这么快的?天哪,我真的很想走,让我走好不好?
持续被骚扰的以清眼珠一转,带着坏笑,说:“听说大人在家排行第四。”
佘则点头,心道:一看就知道又要干坏事了。
以清拉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四儿,嗷呜……”
佘则竖起手刀,敲在他头顶,说:“没大没小,叫四哥。”
他想起霓裳叫以清‘清哥哥’,他甚至想让以清叫他‘四哥哥’,但是以以清那张不经逗的薄脸皮,当着人的面,连允中都叫不出口,更别说‘四哥哥’了。
大街上一片骚动。
付通快速离开现场,又匆匆回来,说:“好像是发生了命案,要不要去看看?”
以清实在是受不了佘则炽热的目光,跟着付通,快速跑出去凑热闹了。
佘则只能拿起以清卜卦摊的背篓,跟在后方,看着那人一个劲儿的往前窜,好像后面有鬼追他似的,带着温柔的笑,赶紧跟上。
看前面围了一圈人,付通好不容易才挤到第一排,占了位置让佘则和以清也挤进来了,问旁边的人。
“大婶,出什么事了?”
那人瞪了付通一眼,没好气道:“大什么婶,老娘还是黄花大闺女呢。”
付通双臂抱在胸前,一心吃瓜:“姑娘,这是怎么了?”
那姑娘听着这称呼,才缓和了语气,说:“咱们黎阳县县城西有一家腌肉铺子,独家秘方,远近闻名,老板不定期才做几十斤腌肉,可遇不可求。”
付通问:“限量发售?有这么好吃?”
姑娘说:“没买到过。每次他的腌肉一挂出来,就会被抢购一空,平时拿着钱都买不到。”
付通抬抬下巴,看着被群众围在圆中心,正在争吵的两个人,问:“他们是谁?吵什么?”
姑娘说:“左边那个戴幞头的,是回春堂的掌柜,右边那个文武袖的壮汉就是腌肉店的老板。”
付通恍然大悟:“哦,我懂了,他俩这是钱货没两讫,缺斤少两了?”
姑娘说:“你懂个屁。”
付通摸摸鼻头,虚心请教。
姑娘说:“那回春堂的掌柜说在腌肉铺子家买的腌肉里吃出了骨头。”
以清搭腔:“兴许骨头没剔干净,也是常事,怎么会吵的这么厉害?”
姑娘正要骂人,见以清长得俊秀,连忙笑着,连语气都软了不少,说:“公子你有所不知,那回春堂的掌柜说那是人的指骨呢。”
她竖起自己的手,在以清跟前说着骇人听闻的话,把以清小小的吓了一跳,十分配合的带着惊恐,微微发抖。
佘则占有欲极强的将以清揽着怀里,瞪着那姑娘,仿佛在说:这是我的人!
姑娘看佘则通身气派,又俊俏无双,本想多看几眼,饱饱眼福,没想到被佘则自上而下的凝视盯的脊背发凉,正想偃旗息鼓,以清好奇心起,偏偏伸着脖子往姑娘那边靠,问:“真的假的?”
那姑娘挑衅的用余光扫了一眼佘则,和以清咬耳朵:“我看是真的。回春堂的掌柜说的有鼻子有眼儿的,寻常人不认识人的骨头,大夫总不能认错吧。”
以清咬着下唇,看那二人当街大吵,吵得脸红脖子粗的,一脸认同:“我觉得也是。”
姑娘抬起手,挡在唇边,靠在以清耳边,耳语:“今年咱们黎阳县邪乎得很,就说上两个月,我上山去挖春笋,谁知道看到地下长出了一张人脸,就这么立在春笋上,直勾勾的看着我,吓得我连做了好几日噩梦,连门都不敢出。”
以清听着描述,吓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双手抱着双臂,来回的搓,可怜巴巴的看着姑娘:“姑娘,你别吓我……”
那姑娘看他被吓得可怜巴巴的,心里疼爱的紧,继续说:“我只跟你一个人说哦,这几年咱们黎阳县总丢人。喏,前不久,张财户家的小妾才不见了……”
眼见二人越靠越近,佘则直接从侧面收拢臂弯,将那张可怜巴巴的脸藏在自己的怀里。
招呼付通:“走了!”
付通明显凑热闹没凑舒服,直接背对着他们挥了挥手,说:“你们先走。”
佘则直接拖着还想和姑娘夜话诡异故事的以清回了筠竹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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