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品仙阁,他也不管那外头有多少守兵的,径直就自己回了房间,关起门来,反正谁也不想搭理。
“外头那些人,看起来是不会走了。”
崔璟郅看他久不说话,终于还是憋不住了,想先试探试探。
“林楼辅走了,他们自然就走了。”
李昭晏有气无力地回应道。
“那他什么时候走啊?”
此话一问,李昭晏就像闻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气息似的,跟着就猫到了崔璟郅这边来,蹲在了他面前,端着下巴看着他,还不停地眨巴眼。
“看着我干嘛?”
“你就是想知道刚刚的情况,不好意思问,对吧?”
崔璟郅也不想多装些什么,李昭晏一开口问,他就顺势接话:“对呀,我想知道,晏儿会告诉我吗?”
说话的时候还学着李昭晏刚刚撒娇的样子,真是贱极了。
“想知道的话,先交钱!”
说着,李昭晏就一个回身坐到了床边去,崔璟郅也像是奸计得逞似的跟着猫了过去,还是学他刚刚的样子,一过去就将脑袋架在了他的腿上。
“求求晏儿了,我想知道,告诉我嘛。”
李昭晏本来还有兴致的,但转念间,一想到要跟崔璟郅以一种这样的姿态来谈论林楼辅的事,他就瞬间觉得有些不对劲,赶紧就将腿收了回来,叫崔璟郅也赶紧起身,坐到自己身边来。
“怎么了,晏儿不好意思了?你不是最喜欢这样了吗?”
“喜欢归喜欢,这是私房事,不能在谈论别人的时候做,不然我会有心理阴影的。”
“好好好,都听你的,那晏儿准备跟我说些什么呢?”
“说···老故事吧,都是些情意绵绵的东西了。”
李昭晏犹豫了片刻,还是细细地跟他讲起了当年他母亲在扬州城的一些过往故事,崔璟郅也终于知道了,刚刚李昭晏那样声嘶力竭地冲着林楼辅大吼是为什么了。
“我就说嘛,为什么林楼辅看起来一点都不关心你的样子,却还是时时刻刻盯着你的动向。”
“为什么?”
“因为你是你母亲的孩子啊!还是她和圣上的孩子!他想对你好,但是一见到你就会想起你母亲和圣上,还有过去的他自己。就像你说的,他不敢面对,更不敢承认,所以他对你,只能先压制,再尝试驯化。可当他发现你跟你母亲一样倔强的时候,他还是心软了,毕竟你是她唯一的孩子。”
“这···跟长街我坠马,和那些太监监视我有关系吗?”
“监视?你觉得那些太监是林楼辅派来的?”
崔璟郅顿时笑出了声,刚刚自己跟他说了这么些了,他竟然还是没转过弯来。
“你笑什么,我说错了吗,除了他,谁会天天这么关心我?”
“你是王爷,不一样了,不是在太白行宫那会儿了,想知道你动向的人不就多了吗?”
“不是他,那会是谁?”
“明天再说吧,明天说不定就知道了。”
李昭晏刚想再问问,崔璟郅却拉着他倒头就睡,一点不管他那压制不下来的好奇心是不是还在继续膨胀。
“你刚刚想知道,我就全都告诉你了,现在我想知道了,你却装模作样,算了,感情淡了,不说也罢!”
“感情不淡,这里有浓的···”
崔璟郅伸出手去,拽着李昭晏就往自己身上靠。他知道,这个法子对法他最是有效的了,这个小馋猫怎么可能忍得住!
但在他心里,他也记着这件事呢,只不过不想再多说,叫李昭晏更加忧心,难以安眠。他也想告诉他,自己可以帮他分忧,他不必时时刻刻如此提心吊胆。
虽然人躺下了,话也没有了,但崔璟郅还是自己在心里思量着这件事的原委,这件一直困扰着他的事,其中究竟有什么来龙去脉。
一直到第二天清晨,他早早起身,准备下楼看看情况,刚一出门,就遇到了鬼鬼祟祟的魁听正在他们的房门口猫着,不知道要干些什么。
“嘿!”
崔璟郅从身后吓了他一大跳,魁听也差点顺着楼梯过道滚到楼下去了。等他回过神来,一看后头的崔璟郅那一脸的幸灾乐祸,张手就要收拾他。
“好了好了,大清早的,来干什么,鬼鬼祟祟的,不会憋着什么坏呢吧?”
“我?我最是正直无私的了,你不会不知道吧?我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不是吧,我看你小子平时也没有这么老实啊,今天竟然不喊不叫,就跟这儿猫着,想什么呢?”
魁听这才站起身来,左看右看,确认没人之后,才凑到崔璟郅身边说道:“林楼辅把禁军撤了,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还遇到了玉姐,跟她说了两句什么。”
“说什么?”
“我不知道啊,我敢去偷听林楼辅吗?”
“所以你就在这等着?想问问殿下?”
魁听依旧没有直接答话,而是将崔璟郅再拉拢了些,更低声道:“我看今早外头连只苍蝇都没有了,林楼辅人也不见了,玉姐也还没出现呢。你说,他们干什么去了?”
魁听那一脸的不怀好意,说得这件事听起来就更离谱了,而且崔璟郅从他刚刚那个角度望过去,好像是能看到玉姐早起时的必经路线。但转过头来一想,你小子这是什么意思呢?
“哎,不对吧,我怎么听着,你有点怀疑他俩的意思呢?”
“对咯!就是的嘛!”
魁听也好不避讳,直接大方承认了。
“对什么对!”他直接一掌拍了过去,正中魁听脑门,“人家七老八十了,跟你似的,天天想着这种事?再说了,那个玉姐是好惹的吗?不过你确定他们都没什么动静?”
“对呀,要不,叫上殿下,咱们去找找?”
崔璟郅也想就这样同意,但又想到昨天李昭晏回来时的那个状态,还是有些不敢叫上他一起,免得他再受刺激。
“算了,先去找百彼,我先问问昨天林楼辅后来怎么样了再说。人家一个朝廷钦差大臣,你小子别天天想着跟踪人家,小心他一回去就告你去,看你还怎么在江南待下去!”
说着,崔璟郅就径直下了楼,准备去找百彼问个清楚。
可百彼没找着,道安却带来了别的消息,在楼下一通找人呢。
“哎,崔公子,公子!可找到你们了。”
“怎么了,出事了?”
“是林楼辅带着人去了陈家老宅,浩浩荡荡的,州府的人也都惊动了,好热闹呢。殿下呢,快叫殿下去看看吧,我怕会出什么事。”
“出事?”崔璟郅一脸不屑地质疑道,“是他林楼辅出事,还是陈生南?关殿下何事,我们去蹚这趟浑水做什么!”
道安本想再劝劝,没想到这个时候李昭晏自己下楼来了,正巧看见了一脸紧张的道安。
“道安,这么早,出门回来了?”
“殿下,陈家被林大人带来的禁军给围了,刺史那边正在带人赶过去,何昶他们已经在那边盯着了,你要不去看看?”
崔璟郅正愁不知道该不该,又该怎么样跟他开口呢,正好,道安帮他说了,也免得他纠结了。两人就这样齐齐望向楼梯口的李昭晏,等着他发号施令。
“去看看吧,不过不要走在刺史前头了,咱们边走边等等看。”
“好,那殿下跟着我。”
道安擅长追踪之事,跟着他,不会出错。
一路上,李昭晏也在想着,自己昨晚跟林楼辅的对话,还有自己最后那点声嘶力竭的怒吼,不知道林楼辅听没听进去。要是真听进去了的话,自己今天该怎么去面对他呢?还是他会直接抓住机会,反制自己呢?
“道安,他带了多少人去?”
“应该···三五十人,其他人的都在扬州的官驿里住着呢,我和魁听去瞧过了。”
“哦?”
这倒是让李昭晏有些惊讶,原来魁听还真是个不计较的大肚君子啊,前脚咱俩闹矛盾,后脚你就去帮我探查敌情去了。
魁听见大家的目光聚拢过来,顿时有些难为情,连忙解释道:“我那是怕道安手艺不行,让人发现了,到时候还得连坐到我头上来,我可不得尽心跟着嘛。”
“是是是,那就多谢魁听大人了!”
李昭晏也很领他这份情,连忙给魁听找了个台阶下。
不过眼前最要紧的,还是得想想怎么去面对林楼辅才是,现在他气势汹汹地往陈家去了,必定是去报仇的,那会不会下一个就是自己了呢?
昨晚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怎么那么多话,平时看见他吭都不吭声的,现在倒好,叫你话多吧,叫你义愤填膺吧,不好收场了吧,看你怎么办!
李昭晏也不自觉地深叹了一口气,四肢也跟着瘫软下来,只能有气无力地跟着往前走。
“殿下放心吧,他就算是要去算旧账,他也不敢跟殿下你算账的。”
“你怎么知道他要找我算账?”
“百彼说的呀,我没告诉你吗,百彼那耳朵,千里闻声!嘿嘿嘿,昨天晚上一起出去了一会,他跟我说的。”
“那你叫他来,我们就在外头用他的顺风耳听听就行了,咱们就不进去了。”
李昭晏也干脆直接找了个小摊子坐了下来,不肯再挪脚往前了。
魁听回过头来想拉着他再走两步,没想到那小摊子上的人瞬间引起了魁听的警觉,手也跟着伸展了起来。
“阁下什么路数?”
李昭晏还以为魁听是在问自己,张口就想骂他,没想到这个时候他的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回应魁听的声音:“禁卫,阁下内衙?”
“内衙魁听,见过将军了。”
这时候李昭晏和崔璟郅才注意到,那边的棚子里,竟然全都是些身材魁梧的兵士,正乔装着在那里喝茶呢。不过细看那神情,倒不像是去喝茶的,更像是去找茬的。
“见过殿下。”
领头的那个站起身来,向李昭晏行礼道,但为了不让别人看向他们这边,李昭晏赶紧就叫停了他身后那些要跟着站起来的人。
“好好好,别这样,出个门还要被人围起来看,真是受不了。”
“殿下这是打算去陈府吗?”
“不行吗?”
“不敢,殿下想去,自然可以去,属下不敢阻拦。只不过林大人刚刚交代了,他说要是遇到殿下,叫属下问殿下几个问题,还望殿下勿怪属下僭越。”
“问吧。”
李昭晏这才又坐了下来,自己本来也不是很想去,现在正好,坐在这听听,林楼辅给自己留了什么威胁的话了。
“林大人说,希望殿下想想,可还记得那道疤痕?”
他没头没尾地问了这么一句,刚开始李昭晏还很是疑惑,可直到看见周围这一大圈人盯着自己的时候,李昭晏恍然间想到了,林楼辅不言明的缘由。那道疤痕,在母妃身上,所以他不能言明。
“我知道了。”
听完这些,李昭晏就要起身,那个人又在这个时候适时地继续说道:“林大人还说,既然殿下顾念骨肉亲情,就应该明白,没什么比历经磨难、孤苦相依更叫人刻骨铭心的感情了,殿下仁心,但也不该将这份仁心给了不该给的人,这会让自己人寒心的。”
李昭晏这次没有多言,就这样站在棚下,听着他的话,也回想着母亲身上的那道疤。
小时候自己见过,那疤在母亲的手臂上,不深不浅,也不是很明显,要不是仔仔细细地在她手臂上多看一会,是根本不会发现那个东西的。
小时候李昭晏趴在母亲怀里的时候,曾经仔仔细细地看过几回,后来有一次他实在是忍不住了,就开口问了母亲。可母亲却不愿意提及,直到后来他大些了,偶然间再想起这件事,再问的时候,她才言说了两句,顺便讲起了自己在扬州城度过的那段幼时岁月。
她外祖父外祖母家家业不小,在扬州城也算是数得上号的织造商了,所以即便是自己父亲官职不高,自己在扬州城里过得也还算是滋润。可后来,变故发生了,私塾的老师不敢再来她家里教课,说是他们家闹鬼。再接着,就是父亲母亲每天焦头烂额,外祖父外祖母也是忙得头脚倒悬,但好像事情却并没有因此变好。
越来越多的人上门来要账,每个人都指着她的鼻子骂她,说他们家不祥,不仅自己生意做不下去了,连带着还牵连了他们。这时候一个长相凶恶的人第一个站了出来,说是要带走她去做童养媳,来还债。她当然是不肯的了,可父母又不在,祖父母也年纪大了,打不过那帮人,情急之下,她就割伤了自己的手臂,来向那些人示威。
终于,他们退出去了,房子保住了,她身上也留下了这么个疤痕,一直消散不了了。
人人都说,烟花三月的扬州城,是最美不过的,可对她来说,三月的扬州,只有无尽的伤痛和不堪在等着她。那个雨季过后,她不只是失去了从小安定的住所,还有一直疼爱自己的祖父母,甚至还有自己的母亲。
李昭晏这也才回想起来,为何母亲当时会拒绝跟自己一起来这扬州城了,这样的事情,那个时候的李昭晏竟然全然忘记了,不知道母亲当时听见自己的提议,会是一种怎样伤感的心绪呢?
“我知道了,辛苦将军传话了。”
“属下不敢,殿下客气了。”
良久之后,李昭晏这才答话道。
“林大人是一个人进去的吧?”
那人本来以为没有下文了,没想到这个时候倒是李昭晏开口问起了他来。
“殿下怎知?”
他的语气中略带惊讶,甚至有些迟疑,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错话了,所以叫李昭晏猜出了什么来。
“没什么,就是知道了林楼辅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样的人,在解决自己的宿敌的时候,是不屑于带帮手的。要是他混到今时今日的地位,去陈家还要带上你们的话,那才真是会让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在身后那人的一顿茫然无措间,李昭晏朝着自己来时的方向,转身离去,再没有丝毫言语。
“他怎么了这是?”
看着决绝离开的李昭晏,魁听都不禁疑惑了起来,但好像,崔璟郅却并不担心,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他甚至笑了起来。
“笑什么呢你?”
“我也知道了,圣上为什么要让林楼辅来扬州了。”
“这跟圣上叫他来扬州的事有什么关系?你们俩又打哑谜呢?赶紧说!”
魁听被他俩那故弄玄虚的样子给整得极其不耐烦,他已经没什么心思来慢慢细猜,李昭晏究竟在想什么了,不过倒是崔璟郅,现在像是变聪明了一样,什么都懂了似的。
“路上说,待会再撞见那个什么刺史就不好了。”
说着,崔璟郅也招呼着他们俩在后头赶紧跟上。一路上,魁听他不停地看向崔璟郅,想问问他,为什么他都能知道李昭晏的心思,而自己却猜不出来。
崔璟郅当然知道他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了,直接了当地就自己开口道:“我不是你,没什么本事,但我知道晏儿的心思。你呢,也只需要知道这个就行了。”
“这算是心有灵犀吗?”
“这是···相知相许吧,你不懂,毕竟你那个和尚师父啊,是个处处留情的,哪儿会跟你说这个,哈哈哈哈哈哈!”
每每说起这个,崔璟郅都会忍不住地再嘲笑魁听一番,每次都是,乐此不疲。
可当他们回到品仙阁,快要到门口的时候,却换成了崔璟郅笑不出来了。刚一到桥边,几人就瞧见了一脸几天没怎么露面的齐之衍,在凑近了跟李昭晏说些什么,不知道聊什么呢,他还一直乐个不停。
崔璟郅压着内心的慌乱和嫉妒,也不敢大声喊叫,生怕别人,尤其是有些人听见了,以为他不放心李昭晏呢,所以即便是心里不舒服,他还得强装镇定。
魁听当然看出来了,他这是不想在自己面前掉价,眼瞧着他那一脸的义正言辞,自己愣是没好意思戳破他。跟在他后头,魁听也学起了他挺直腰背,昂首阔步走过去的样子,边走还边加上了些摇头晃脑的动作,看得身后的道安乐得直不起腰来。
“哟,齐公子这是贵人事忙啊,一连几天连你的人影都见不着,怎么,遇到如意郎君了,乐不思蜀了?”
崔璟郅开口就是一阵酸话,不过齐之衍似乎并没有要跟他计较的意思。
“崔公子倒是忙得很呐,一大早又带着殿下去什么地方了?”
“这个就不用你关心了,反正殿下跟着我,不会吃亏的。”
“那就好,我还想着看完了扬州的盐务账目,再来找殿下谈谈呢,现在来看,我是没这个本事了,还得看殿下怎么安排了。”
“盐务?不是说好了不碰这个的吗?”
李昭晏顿时心头一紧,脸色也止不住地暗沉下来。
“是林大人委托我,看看扬州的盐务账目的,殿下放心,这件事就算是让人知道了,也是林大人背着,不会牵连到殿下身上的。”
李昭晏这才松了口气,又放松了下来。
“那你看出什么了?”
崔璟郅本来是想看看他的笑话的,没想到齐之衍还真心里有数。
“扬州的盐务,看着没什么特殊之处,账目也没出什么问题。但去年江南水患严重,已经超出了航运的通航条件,扬州西到南州,东到淮州的水路皆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波及,难以通航,而且水漫盐井,盐产量也会下降不少。但是我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账目,这上头都无一不是在说,去年扬州的盐产,未曾减少,朝廷还多增派了盐井的人手,连航运都加派了船只运输,来往洛州、扬州的船只只多不少。”
“你的意思是,盐务和航运,有人勾结,在账本上造了假?”
“我也刚来扬州不久,不知道这边的航路运作情况和盐井的开采程序,但户部和工部的记档不会出错,盐产多的时候,工部要督造的船只就会少很多。但依照现在扬州呈报上朝廷的奏报来看,他们之间,似乎成了一种隐秘的互进关系。”
“互进?”
崔璟郅不懂这些,所以也只能多问问了。
“所谓各方势力相互牵制,或者是简单点的,赌局上的多点下注,都是如此。不能一门心思将所有的财力都放在同一件事情上去,要是此事不济,扬州的赋税会大受打击的。航运、盐务,原本就是相互补充的产业,要是水兴,则航运旺,水不兴,则盐务旺,平常时候,两方也只需要各管各的就行。除非出现像去年那样的大水患,盐务和航运都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可扬州的账目看上去又与实际水平有很大的出入,而且不是少了,是更多了,这真的很耐人寻味,我看不懂。”
崔璟郅听他说了半天,他懂不懂的崔璟郅已经不知道了,反正他自己是已经懵了的,而已一旁跟着听的李昭晏也看起来是一头雾水的样子,大家都呆呆地望向齐之衍,等着他接下来进一步的答疑解惑。
“怎么了,我说错话了?”
齐之衍还以为自己班门弄斧,他们这是等着要笑话自己呢。
“说错不说错的,我们也听不懂了,临行前,我爹和你祖父的嘱托,现在看来,完全就是没必要的,因为我们根本看不懂啊!你说了半天,我们都不知道这是什么。”
崔璟郅无奈地摆手道,连带着一旁的李昭晏也跟着使劲点头认同。
齐之衍才放心地笑了出来,安慰他们道:“我也是小时候祖父命我管理府上的事务,我才学得了这些杂事的,平时看的都是些先贤事迹,这些倒是淡忘了,刚刚拿起账本,还差点晕头转向呢。”
听他说完,崔璟郅就更显崇拜了,紧跟着就凑到了他眼前去,眼巴巴地望着他,像是要说什么但却不好开口。
“崔公子,你怎么了,整得···整得我怪不舒服的。”
崔璟郅这才殷勤地开口言道:“以前我以为你冠冕堂皇,只是个知道吟诗作对的草包罢了,没想到啊没想到,你小子还真是样样会样样精啊,佩服佩服!”
齐之衍听见他嘴里冒出的夸赞自己的话,还有些不太习惯呢,连忙看向了一旁的李昭晏。
“阿郅说得对,阿衍就是厉害,难怪这个年纪就入职翰林院了。对了呀,你不是马上要回京去户部了吗,现在正好,练练手,到时候回去了也好心里有底。”
说起这件事,齐之衍便有些难为情了,见他不好开口,崔璟郅便又凑了过来,这次更近了。
“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户部那帮孙子给你脸色看了?打狗···不是,他们也不看看,咱们齐公子是谁,他们竟然敢合起伙来对付你?”
“他们没有,我都还没去户部领职呢,是祖父,他不想我去户部。”
“为什么?”
“户部专营的,是些商贾算术,上不得台面,他还是希望我留在翰林院,将来入职御史台,那就是最好的了。”
听完他的话,崔璟郅顿时气愤道:“迂腐!没有户部,朝廷哪来的钱银去北境打仗啊?他倒好,三两句话,把整个户部批得什么都不是了!你想干什么,他还能管得着吗?翰林院那帮老夫子老学究,我早就看不顺眼了,也就是你,脾气好,还在那个鬼地方待了这么多年了。”
崔璟郅的维护顿时让刚刚还愁容满面的齐之衍笑出了声,紧接着,李昭晏、魁听他们也跟着笑了出来,弄得崔璟郅一脸无知地四处张望,不知道他们在乐呵给什么劲。
“笑什么笑,我说错了吗,那不是一帮老学究吗?”
“是,当然是了,不过阿郅你什么时候这么帮着阿衍说话了?”
李昭晏有些看戏似的看着他,等着看他准备编什么瞎话。
“我···我那是···打抱不平,你都这个岁数了,他还跟握着什么小玩意似的,掌控着你不放,你又不是他的什么替身,凭什么事事都要按着他的路子来?再说了,他年轻的时候还上阵杀敌呢,他怎么不放你出去?”
崔璟郅的话虽然大大咧咧,不上台面,但却让听这话的齐之衍心头一暖。祖父从来不在乎自己想要什么,想做什么,他只在乎,齐家需要什么。
“谢谢你。”
齐之衍的感谢让崔璟郅顿时就不知所措了起来,他还没感受过来自对手如此真切的道谢呢,一下子就无所适从了起来,不停地看向各处,但各处也都是向他看来的殷切目光,李昭晏,魁听,道安,这些他认识不久但又很熟悉的人。
“谢什么,小爷我向来如此,有什么说什么,你好自然是好,我也不能昧着良心,骂你不学无术吧?”
“那就多谢崔公子的真心认可了。”
说着,齐之衍还向崔璟郅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吓得他连连后退,不敢接受。
“行了吧,别装了,有空你还是去看看你那晦涩难懂的账目吧,我们也帮不了你的帮,你可别指望我们啊!”
“账目的问题,我已经看出个大概了,我正要出门去寻林大人呢。我还有一些不知道该不该开口的问题,还得请教他,不敢乱来。刚刚听说,你们不是去找他了吗,找到了吗?”
众人顿时面露难色,不知该怎么回答。这时候还是事主李昭晏站了出来,开口道:“我带你去,他在陈府呢。”
“哦?陈家?陈生南?”
“你知道?”
这些天齐之衍一直没有跟他们在一处,不过他倒是对这扬州城里的人物关系了如指掌了。
“哦,账本里,陈家的产业很多,这些年,他们将航运和织造生意转让了些给越氏,但大头还是在他们自己手里。我这些天也看了不少账目了,所以记得些。”
“我带你去吧,陈家不远,老宅就在河那边。”
说着,李昭晏就要动身再次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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