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解语花

回到品仙阁,大家都累了,本想就这样回去歇会,但见里头人影攒动的,看着有些杂乱,大家还是在外头的小桥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哎呀,月色真美呀!”

魁听放空了身子,任由自己倒在桥边的石柱子上,来回磨蹭。

“是啊,挺好看的,就是不知道明天天明之后,会发生什么。”

李昭晏倒是没有他那样的好心情,倚着栏杆就开始怅然起来。

“明天不一定,但今晚一定不错。”

崔璟郅走了过来,也不算安慰吧,倒更像是调戏。

“你最不正经了!”

轻轻推开面前这座大山,李昭晏的眼神落在了屋里玉姐忙碌的身影上。

“哎,你说玉姐这辈子算好过吗?”

“我觉得她挺好的,不用委身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现在还能手握品仙阁这样的地方,活得多快活呀!”

“是啊,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若要安稳,便不得快活,若无忧无虑,倒是自在,就是未来渺茫了许多。”

“别担心她了,晏儿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崔璟郅再次靠拢,李昭晏却不怎么好意思,将脸转到了一旁去,可就是这一转,他看到了玉姐在屋里跟一个未见过的男人卿卿我我。

当即,李昭晏就叫了他们几个过来瞧,魁听最先憋不住气,开口调侃道:“哎哟哟,咱们的百彼呀,轮值服侍都轮不到他头上啊,真是惨极了!”

“也不一定吧,玉姐说不定就是一时兴起···”

李昭晏话还没说完,里头玉姐的举动就叫他说不出话来了。她将那个男人的下巴端着,拉近到自己面前去,还侧身在他耳边说了好几句话,在外头的他们看着,真是暧昧极了。

“殿下,现在可就真的兴起了,我看这小妖精比百彼可勾人多了,那小子输得也不算冤。”

魁听饶有兴味地打量着里头那个人,还不忘给崔璟郅使眼神,叫他好好点评点评。

“玉姐不是在跟京都的梨桐书院做生意吗,身边有这些人也不奇怪吧?再说了,百彼那样儿,人家玉姐愿意瞧他两眼就不错了,他又不能娶人家,干嘛还耽误人家及时行乐呢?”

“也对哈,就是可怜了我们的百彼了,不知道他知不知道哟!”

他俩倒是聊得兴起,一会说什么百彼拿不出聘礼,天天躲在人家玉姐的地盘吃软饭,一会又说什么,百彼跟魁听一个德行,就算是知道了这些事,也是敢怒不敢言,毕竟没什么立场嘛。可一旁看了一会戏的李昭晏却了些别的想法,也忍不住地开始回忆了起来。

那个死在东宫,被宇文曜亲自砍头的男人,他好像也来自这里,那他到底长什么样呢?

李昭晏的好奇心在此刻又被勾了起来,尤其是在刚才听完林楼辅那一番话之后,他想得就更多了。

会不会是林楼辅也知道了,大哥对自己有什么别样的心思,所以他才放下心来,将来他登基之后,不会对自己下手,所以现在才调转方向,帮起了太子来了。

想到这里,李昭晏不禁抖落了一下身体,这种想法一旦在脑子里蔓延开来,先前他跟大哥接触的种种就变得极其不正常了起来。

难道···难道大哥之前跟自己说的那些重话,那些对自己的敌视,其实都是在吃醋?

“不会的!”

李昭晏突然吼叫道,他有些不敢去想,更不敢去面对,他更愿意相信,这只是自己未知全貌时的一时猜测而已。

“怎么了晏儿,是不是冷啊?我看里头玉姐也差不多完事了,里面客人也走光了,咱们进去吧,今天也奔波了一天了,回去泡个澡歇息一下。”

李昭晏没有回答,点了点头,就跟在他后头进去了。那一段路,他整个人脑子都是空的,什么都不想去想,却又像是什么都想起来了似的,堆积成山,惹得他心烦意乱。

“阿郅。”

崔璟郅在前头,本来想跟魁听再闲聊两句的,没想到李昭晏直接从后边拉住了他。

“怎么了?”

“我有话想跟你说。”

“回屋说,还是···咱们去桥上说吧。”

听到他们要去桥上,魁听就死活不愿意自己一个人先回屋去了,说什么也要跟着去。

“我们说悄悄话,你跟着干什么?”

“殿下才出了事,我可不想再被人指着鼻子骂一回,我还要脸呢!我跟远点,不靠近不就行了吗?”

崔璟郅见他这样说,也不好拒绝,只能让魁听跟在远处,自己则小心试探着李昭晏那敏感的小心思。

“是不是被林大人的威严给吓到了?我跟你说,我以前也见过我爹这样的,凶的要死!但你别怕,他们毕竟是咱们的亲人,不会真的对咱们怎么样的。要是真觉得林大人吓人,那你就多想想如妃娘娘,想起她就不会觉得那么可怕了。”

崔璟郅显然还是低估了李昭晏,现在他的脑子早就已经飘到不知何处去了,哪里还想着什么林楼辅的事。李昭晏也不知道,自己要是真跟崔璟郅说了,他会怎么看自己。

犹豫了半天没有答话,李昭晏的脸上也开始逐渐显露出焦躁的神色来。

“怎么了,我说错了?”

崔璟郅紧紧拽住,贴近了些问道。

“阿郅,我···你说我···我长得···”

“晏儿不会是看见刚才那个人,觉得心里不好受了吧?他是他,你是你,我们晏儿就是最好的!”

“我是说···你觉得我大哥会不会是那什么我啊?”

最后那句李昭晏说得极其小声,尽管崔璟郅已经凑到他脸跟前来了,却还是没听清。

“晏儿,是不是心里乱的很,乱就别想了,明天都会好的,有事也还有我在呢,不用过于焦虑的。你要是愿意的话,也可以把事情交给我,我来帮帮你,好吗?”

崔璟郅的耐心总是能在第一时间,化解他心里的那股子别扭劲儿,刚刚还扭扭捏捏要死要活的李昭晏,在听完他三两句话之后,瞬间又有了精气神。

“阿郅,不是今天的事,是我自己,又开始多想了。”

“晏儿喜欢想,这是好事,未雨绸缪,提前规划,总是好过临时起意,突发奇想的吧?没事,愿意想就想了,要是想完了想找个人倾诉,我会在的。”

这下李昭晏就更没什么办法了,上前一步就抱住了崔璟郅,嘴里还嘟囔着,说自己被崔璟郅给拿得服服帖帖的。

“我不拿晏儿,是晏儿自己往我怀里钻来的,不是吗?小馋猫是不是又馋了?”

“没有!我还有正事呢!”

李昭晏说得义正言辞,可崔璟郅却不大相信,但转眼一看他那欲言又止的样子,还是选择了相信他,静静地站在一旁,等着他自己开口。

想必这件事对于他来说,一定是难以启齿的,不然他也不会做这么长时间的心理建设了。崔璟郅知道,现在自己除了陪着他,再无别的办法了。

他知道李昭晏的性子,也愿意迁就顺从他,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极其被需要的感觉一样,崔璟郅也一直乐在其中。

“我觉得,林楼辅对我,对大哥的···态度有些转变,可能不仅仅是因为母妃在他临行前跟他说了什么,还有可能是因为···因为大哥···宫里的那个男人。”

“男人?你是说···那个被···哦,原来晏儿担心的是这个啊?”

“对,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大哥了,早晚有一天我会回去的,我还是要见他的。”

“晏儿是被那些话给影响了吧,你觉得太子对你···有什么不一样的感情?”

崔璟郅直白了当的话,让李昭晏瞬间就低下了头去,不敢言语,也不敢看他。

崔璟郅知道,他这不是害怕,是在羞愧,尽管他自己可能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羞愧,但他还是这样做了。

“晏儿,太子是你的亲哥哥,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他对那位男子,也并非全然就是这样的感情,他在东宫那么多年,却从未跟他有过什么的,对吗?”

崔璟郅慢慢引导着他,希望他能从自己的话里,慢慢地将自己开解出来。

“就算是太子把他当成了你的替身,那也是他想时时刻刻看着你,不想叫你逃出他的手掌心而已。你那个大哥,掌控欲强得不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瞧见一个跟你长得有些相像的人,他就把人留下了,说不定啊,他还天天骂他呢,把他当成你一样,骂他解气!”

“真的?”

“你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太子?瞧他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像是要吃了你似的,还喜···还那什么你,怎么可能嘛!”

崔璟郅不愿意去触及他的最忌讳的东西,还是选择了换个说法。

“太子身居东宫多年,他不懂感情,也不懂自己,他只知道怎么去做一个储君,别人也只告诉他,怎样成为一个更合格的储君。晏儿,你是他循规蹈矩的人生里,最大的变数,他怕你,却也想你。他想知道你的一切动向,想了解那个在宫外长大的你,所以,他才有了那个人。但那个人不是你,你也不是他,你不是太子的玩物,你的他的亲弟弟,真正的弟弟。”

这下李昭晏彻底抬头,仰望着他,显得格外欣喜。

“阿郅,我相信你。”

“谢谢晏儿的信任,那咱们回屋?刚刚你钻我怀里了,待会我也要钻你怀里!”

“好!”

李昭晏大方地答应了下来。

“魁听,回屋了!”

那边的桥头上,魁听说是来保护他们的,可没一会就自己睡着了,要不是崔璟郅临走前叫了他,他能靠着桥墩子睡死过去!

“走了啊?回屋回屋,困死我了,你们也真是有闲心,大晚上不睡觉跑桥上私会。”

魁听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伸着腰,几次差点没站稳直接栽倒在桥上。

“我说你是不是来惹事的,还保护我们呢,我看你自己都费劲保护得了你自己呢。”

崔璟郅赶了回来,一把拉住了摇摇欲坠的魁听。

“就是困了,刚刚林大人在这,不好意思打瞌睡,晚上还要时不时地盯梢,最近确实是没睡好。”

崔璟郅也知道,这小子平时的习惯,就是只睡一两个时辰就要四处猫着盯着,现在如此疲惫,想来最近几天他就更是没什么好觉了。

他招呼了一下前头的李昭晏,叫他先回去等着自己,他先把魁听送回去再说。

“你怎么死沉死沉的,搬都搬不动!难怪你师父不要你了,他那体格子,你还不得压死他呀!”

“师父?师父!师父!过来抱抱,师父···”

魁听应该是隐隐约约听到了刚刚崔璟郅骂他的话,嘴里一个劲地叫着师父,手还在崔璟郅身上乱摸了起来,倒不像是困了,跟喝了二斤酒差不多了。

“别想了,你师父现在说不定在哪个小妖精屋里呢,哪里还想得到你?睡吧睡吧,今天晚上做个好梦哦!”

走前,崔璟郅还好死不死地弹了魁听的脑门,就这样都愣是没打断魁听的美梦。

“你去找你的师父了,我去找我的宝贝儿了!”

崔璟郅三步并作两步跑回了自己屋里,他现在更期待的,还是李昭晏想对自己动手动脚却又不好意思的样子,每次他都看得极其入迷,也满心得意。

外头的嘈杂声是一早响起的,这个时候崔璟郅他们还在美梦里呢,根本不想去管,但是每到这个时候,魁听都会准时出现在他们门口,用力地砸两下门,然后就站在门口开始嚎叫。

“殿下,殿下!下面出事了!”

屋里的李昭晏翻身就想起来,但崔璟郅死死压着他,愣是不给他机会,也不管魁听在乱嚎什么。

“外面出事了,你没听见魁听在叫我们吗?”

“要是真出事了,他早就去解决去了,还用得着来叫你?再说了,咱俩一不能打,二不会说的,去了能干什么呢?看戏吗?睡会吧,管它的。”

李昭晏还是有些犹豫,昨晚他就没怎么睡好,现在魁听已经来叫了,他就更没什么睡意了。

“殿下!百彼找到了这些年玉姐送到京都去的一些人的画像,可好看了,你要不要来看看?”

画像?送京都去的?那不就是···

李昭晏这下说什么也要下床去瞧瞧了,那可是扰得自己好长时间没睡好的东西呀,怎么能不去看看!

麻利地穿好衣服,李昭晏就跟着魁听下了楼,也不管崔璟郅醒没醒了。

“在哪儿啊?”

“什么在哪儿?”

走到一半,魁听就开始装傻充愣了起来,看得李昭晏那叫一个生气呀,差点没两脚把他踹下楼去!

“我那不是昨天在桥边听到了那么一耳朵嘛,哄你瞎说的,殿下别介意嘛。”

“你竟敢拿这事来骗我?”

李昭晏气得嘟起了嘴,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叫你别信他了,这小子满嘴里就没一句实话的!”

跟来的崔璟郅也赶紧附和道,指着魁听那一脸的奸猾样儿就开始数落起来。

“不过下头确实是有事,今天一早我就觉得不对劲了。”

“能有什么事儿!”

崔璟郅一脸不屑,不过魁听倒真的认真了起来。

“今早玉姐一开门,就涌进来了一大帮子人,说是要喝酒,可是一直坐到现在,连一道菜都没点,就光喝酒。我猫了一眼,来者不善,看样子是来找茬的。”

“玉姐有危险?”

“你这脑子,怎么回事?我的意思是,这些人像是冲着殿下来的。”

“这你也看出来了?”

“他们老是盯着咱们这边的楼梯口看,可不就是在看咱们嘛!”

魁听这话听着倒不像假话,崔璟郅也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便挤开了魁听,自己也想下去瞧瞧。

“你小心点,猫着看一眼,别让他们发现了。”

崔璟郅虽然平时做事毛手毛脚的,但这种潜藏危险的事情,他还是知道分寸的。

“什么人呐这是?”

崔璟郅确实是猫着看着了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正坐在大厅里喝酒呢。确实是挺奇怪的,喝酒就喝酒吧,竟然连点声音都没有,连句话也不说。

“不知道,但是我瞧着也不像是扬州城里的打手,不知道是哪个不知好歹的家伙找来吓唬咱们的,也不知道出去扫听扫听,魁听爷爷的威名!”

魁听还没嘚瑟完呢,崔璟郅招呼着叫他们先上楼去,上面好说话些。

回了屋,几人方才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们为什么要害怕那帮人呢?

“不是,禁军我不敢惹也就算了,怎么现在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老男人,咱们也要躲着了?我现在就下去会会他们去!”

“等等等等!”

刚要起身的魁听被崔璟郅一把拉了回来,他看出了李昭晏这是有话想说。

“你觉得是谁?”

崔璟郅试探着问道。

“会不会是扬州那帮···难道是淮州来的盐商?”

“淮州的?”

两人还没合计出什么来呢,魁听就赶紧反驳道:“不可能,淮州也没有胆子这么大的私盐贩子呀,他们这是不想混了吧,敢来跟殿下你叫板?”

“林楼辅不是说了吗,他要接手江南的私盐生意,这笔买卖就算是现在查抄了,将来也还会有别的人觊觎的,所以干脆,将这笔生意纳入皇室手里。他还说,要拿我当挡箭牌,说不定这些人来,就是为了这个?”

李昭晏说的有些道理,但魁听却没有在楼下见到更多的护卫,就连道安阴回他们都没瞧见人,所以魁听还是没同意让李昭晏现在就下楼去。

“我先去门口守着,要是这帮孙子敢上来闹事,我就把他们给打下去。殿下先进屋待着,我估计阴回他们是被林大人给叫走了,等他们回来了,咱们再做商议。”

可魁听刚一出门,楼底下就传来了阵阵爽朗的欢笑声,听着像林楼辅。魁听也顺势敲了敲李昭晏的房门,叫他们也出来听听。

“怎么了,这么快就有人上来了?”

崔璟郅扒着门缝探望着外头。

“不是,好像是林大人回来了。”

“他回来了?”

一听是救命稻草,崔璟郅窜的一下就蹦了出来,扒着楼梯就开始扭曲着身子四处看了起来。

“下面什么动静啊?”

崔璟郅估计也是听到了笑声吧,不免有些疑惑。

“下去看看就知道了。”

魁听二话不说就打起了头阵,领着李昭晏他们下了楼。

“现在不谨慎点了?”

“林大人在下头呢!”

崔璟郅本想调侃他两句,却没曾想魁听竟然面不改色,不像平时那样跟他打打闹闹地说笑了,还说什么,林大人在下头,他这是担心林楼辅死在那群大汉手里吗?

紧跟着,崔璟郅他们也来到了楼下,但眼见的,却是林楼辅居于主位,跟那帮人在喝茶,席间欢声笑语,一点早上刚开门时的那股低沉气氛都没有了。

瞧着是李昭晏下楼了,林楼辅也像往常在外人面前表现的那样,对李昭晏毕恭毕敬的,礼数上没出一点差错。

“参见殿下,殿下万安。”

这次李昭晏也学精了,他来这一套,自己也来!

顺着他那装模作样的劲儿,李昭晏也像是跟他许久不见,见了面就老泪纵横似的,跑上前去就扶起了他来,嘴里也没忘了那套说辞:“外祖这是做什么,见外了,我可受不起。”

林楼辅也很自然地接受了李昭晏的客套,抬眼的时候,甚至望着李昭晏还得意地抿着嘴角笑了。

身后的众人也跟着行礼问安,李昭晏虽然现在已经见惯了这样的场面,但在这么多人面前,还是会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诸位是···”

李昭晏开口发问了,那边的领头人也准备答话,这时候林楼辅又站了出来,帮他们介绍了起来:“这几位都是扬州还有淮州有头脸的大族族长,我今天找他们过来,就是为了私盐一事。”

林楼辅一边说,一边转着眼珠子往李昭晏这边看,不出所料,李昭晏果然很震惊,那惊慌无措的小眼神像是在说:“你这是要当面整死我吗!”

“殿下放心,他们都是江南士子出身,懂规矩,知道朝廷的礼数,不是那些边境蛮夷可比的。”

说完,林楼辅还仰着头扫了一眼眼前这些人,像是在等着他们应和自己似的。

“但凭林大人安排。”

众人也像是早就安排好了一样,异口同声地答道。

“好,既然殿下也在这里,昨晚陈府的事,想必大家也知道个一二了,在这里,咱们也就不拐弯抹角了。誉清,还可以继续做他的刺史,至于你们担心的善台···圣上有旨意,说要是事情顺利的话,善台会待在京都,永远都不会再回来。可要是事情不顺利的话,扬州的兵力我约摸着也有两万人,再加上他之前购置的那些漠北良马,扫平扬州的大小势力,我看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林楼辅语气平淡,却又字字带刺,听完他的话之后,众人也都交头接耳起来,刚刚还镇定自若,显得毫不心虚的各位大族长们,现在已经顾不得什么仪态了。

最重要的是,刚刚林楼辅说话的时候,还有意地向李昭晏身边靠了靠,这就更让那些人相信,此来扬州,朝廷可不只是派了他一个官员来,还有圣上的儿子,如今的晋王殿下,在此坐镇!

“我们听林大人的安排,林大人觉得此事该怎么办,那就怎么办。”

一个领头的站出来,冲着林楼辅谄媚地说道,身后的其余人见此情景也都纷纷跟着附和,不管是真心还是被迫,现在林楼辅话都已经说到这份儿上了,他们也不得不被迫接受这个局面了。

虽然不知道林楼辅昨晚去干了什么,但李昭晏知道,他绝不是一晚上将这些人收罗在一起来的,想必他心里早有成算。昨天那一出,也只是想让自己不去坏他的事罢了。

其实他想多了,李昭晏是个生性怕事的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避则避,他才不会去自己蹚这趟浑水呢。

喧闹了一会,林楼辅又交代了他们一些事,便叫阴回将人给送出去了。回头进屋的时候,仍然不出所料地,李昭晏在等着他。

“殿下这是还有什么事不明白?”

“我觉得我还是糊涂些好,林大人今早叫这些人来,是为了让他们见我,还是让我见他们?”

“有什么区别吗?”

“林大人自己知道,如果你昨晚,或者是更早就已经安排好了这一切,你该告诉我的。我现在反正也是任由你拿捏的,林大人又何必对我遮遮掩掩,时刻防备着呢?”

“殿下说笑了,扬州这样的地界,生意就是他们的全部,再加上这些年圣上对扬州士子的提防,这里人就更对商贾之术抱有一种特别的热爱了。我没有提前知道任何东西,是这些老家伙,准备联合在扬州搞事情,所以我才整了陈家大宅外头那么一桩事来。那时候他们就在里面看着,我故意吓唬善台,也就是在吓唬他们。今早他们来的时候,是不是都在喝酒啊?”

李昭晏望了望林楼辅身后的那几张桌子,上面的酒杯都还没被撤下呢。

“是,看着还挺凶的。”

“没有人愿意放弃自己手里的财富果实,除非他找到了更大的利益来源,或者是,受到了生死威胁。扬州的利益场,显然已经威胁到了京都,威胁到了圣上,更大的利益,我们是给不了的了,不过威胁嘛···昨天晚上我确实是又出去了一趟,去见了城防司的轮值将领,他是以前崔将军的手下。我本来无权调动他们的,但我告诉他,要是此事可行,他有机会回到京都,到时候我保举让崔将军举荐他入禁军领职,他就答应了我,今天一早扬州军大营就开始点兵了。”

“兵不厌诈?还是···虚张声势?”

“都不重要,圣上要的,只是一个结果。”

“什么样的结果?”

“天下安定,百姓安居,士族···老老实实读书,边境无战事,内政无隐忧,大权不旁落,歌舞升太平。”

“父皇想要的还真多啊。”

李昭晏忍不住地小声嘀咕着,愣是没给林楼辅一个好眼色。即便他没有故意出卖自己,自己心里的那股别扭劲儿,还是让他不太愿意直面林楼辅这样的洞察人心的高手。

“殿下放心,这些事后续齐家那小子会帮着我处理,殿下就安心在这里呆着,等时候差不多了,殿下愿意跟着我一起回京都也好,选择继续留在扬州也好,到时候就看殿下自己的选择了。”

“我还有的选吗?还有啊,你叫走了阿衍,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我以为殿下只需要崔公子服侍呢,要是殿下想他了,我可以···”

“不用了!阿衍还是去办自己该办的事比较好。”

李昭晏就知道,自己不该多这么一句嘴!他林楼辅是什么样的老狐狸了,他还能被自己给治住了不成?

“殿下,最近这段时间,南安王府应该也快修缮好了,殿下要是无事的话,也可以代圣上过去看看。”

“看就看,别老说什么为了父皇,我又不是你!”

李昭晏有些不服气地反驳了他,刚准备转身去喝口水,没想到林楼辅留下了一句让他震惊不已的话就离开了,李昭晏的手也跟着悬在了半空中。

“你比我还像我呢。”

他的话依旧是淡淡的没什么语气,但这话一传到李昭晏耳朵里,一阵突袭而来的酥麻感就瞬间贯穿了李昭晏全身,等他回头去看的时候,林楼辅已经走远了。

“他什么意思?”

“你是王爷啊,晏儿。”

崔璟郅也听懂了,林楼辅话里话外的,都是在告诫他,他是王爷,他才是那个在江南事件中最大的既得利益者。可自己却还像是个局外人一样,开口闭口指着林楼辅痛骂。

他像是恍然大悟了一般,望了崔璟郅一眼,又看向林楼辅离开的方向,嘴里顿时像被塞了一把棉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刚刚那些大族族长,之所以会来到这里,林楼辅之所以能威胁到他们,就是因为他们亲眼瞧见了自己这个未来的利益接受人,这背景也属实是他们撼动不了的,所以他们才妥协的。要是真的只有他林楼辅一个人在的话,他们还说不定会想什么办法往林楼辅身上泼脏水呢。

“是我?”

“是你,也不是你,晏儿不用担心。”

崔璟郅没有丝毫震惊,他像是已经提前猜到了林楼辅这样做的缘由了一样,镇定自若地安慰着李昭晏。

“我···我刚刚是不是特别像一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小人?”

“晏儿没有得便宜,晏儿,你什么都没做,就像现在一样,什么都与你无关。他们怕的,也不是你,是你的父皇。身份尊贵与否,不管是对上层者,还是对下层者来说,都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林楼辅说的,拿你当挡箭牌,就是这个意思。他要借用的,不是你这个人,而是你的身份。晏儿,这个身份,不必让你如此自卑自责的。”

“我没有,我就是觉得自己很蠢。”

李昭晏埋下头去,有些羞于见人似的,不敢再抬头看向自己身边的人。

“晏儿不蠢,蠢货才不会愿意揭开这交易背后的真相呢,你,也是个好人。”

崔璟郅的话让李昭晏顿时更加哽咽了起来,他不停地搓着手指,希望能缓解一下刚刚因为自己口无遮拦而带来的羞愧感。

“晏儿,我们去扬州城外瞧瞧吧,那边很多农户养蚕,还有很多的桑树,咱们出去转转,你也好散散心。”

李昭晏甚至没有多想,崔璟郅话音刚落,他就要摇头拒绝,这时候阴回也难得地开口劝说道:“殿下,扬州城外小桥流水人家,风景格外不一样,去看看吧。”

阴回的话他自己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但在场的另外几个人则无一不是瞪着眼看着他,不仅是意外他竟然开口提议,更是不知道他对扬州城外的这些小地方为何如此了解。

“好,去看看吧。”

可能也是想给久未开口的阴回一个面子吧,李昭晏这下倒是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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