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王府大门,李昭晏就想拉上崔璟郅直奔陈宅而去,但这个时候,崔璟郅却出人意料地拦住了他。
“晏儿,我们不去。”
“为何,那你刚刚还打听舒孝去了何处?”
“只是问问而已。”
“只问问,不去看看?”
“不去。”
崔璟郅答得肯定,李昭晏便也不再强求,跟着他转头踏上了回品仙阁的路。
“你觉得,舒孝是去做什么了?”
“陈生南遇险,他自然是要去关心关心的了,毕竟面子上的东西,还得装得像样点,才不会被人说三道四的。”
“那陈生南的事,就算是了了?”
其实这个问题,崔璟郅也不知道,靠着路边随处可见的小桥栏杆,他停下脚步,思索了起来。
“陈生南,越清风,兖王,公主···”崔璟郅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这些名字,恍若又回到了洛州一样,“圣上还真是想得透彻呀。”
最后还来了一句感叹,也成功地让李昭晏跟着他一起,沉思回想了起来。
“阿郅,父皇是不是也早就开始算计林大人和你父亲了?”
“我不知道,但大概也能猜得到,圣上的智慧,不是我能揣度的。”
“你刚刚的话,不就是在言明父皇的心思了吗?”
李昭晏没有质问,也没有生气,只是很平静地看着崔璟郅,轻言细语地问着。
“是啊,就是感慨,圣上登基不易,所以对手中的权力看得格外的重。不管是太后,还是我父亲,亦或者是···”崔璟郅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这得要多深的心思,才能将这一切都算计进自己的计谋里呀!”
回过头来,靠着栏杆,崔璟郅垂下了脑袋,有些唉声叹气。
“你是怕了?怕回头回家之后,你爹和我父皇找你算账?”
“那倒没有,有晏儿在,我不会有事的。”
“这话倒是听着不错,我喜欢。”
难得呀,李昭晏还能在如此正经的时候,看着崔璟郅那一张羞红了的脸,说出这样的话来。
“晏儿,曾经被圣上予以厚望,现在又被当成太子的磨刀石,你心里会失落吗?”
李昭晏听着他的话,不由得凑近了些,仔细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起来。倒是没看出什么玩笑的意味,看来是认真的。
“那你不担心,要是我成了新···”李昭晏在说这话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压低了些声量,“太子的话,父皇会逼我娶亲,到时候你连个侧妃的名头都没有了吗?”
“晏儿想要什么,我都无所谓的。不过现在来看,这样的境况,对你来说,才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你也看开了?”
“我什么时候强求过?”
崔璟郅有些自嘲地说道。
李昭晏注意过他的眼睛,说情话的时候,总是放光,说实话的时候,很是坚定。但只要一说那些大道理般的东西,他就给人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而他现在,就是这样。
他在感慨着什么,是什么呢?李昭晏不由得再凑近了些,盯着他看了起来。
崔璟郅也很坦然,只要李昭晏靠近过来,他就敞开双臂,让他看个够。
“晏儿看出什么了?”
“你不会又在笑话我吧?”
李昭晏知道,他总是喜欢这样戏耍自己,显得他有多不想跟自己斤斤计较似的。
“我不会,至少对你不会这样,你想看,我就让你好好看。”
“你说得对,我现在很好,那些不该我去强求的,本就不属于我的东西,我不该再抱有执念了。”
“其实想通这件事也不难,你看看你大哥,整日困在东宫,也没你自在,想想他是不是就觉得自己舒坦多了?”
李昭晏听着他的安慰,忍不住地笑道:“我又不是非要争个高位不可,现在又何来的失落呢?没有失落,又怎么会有看开之后的舒坦呢?只是身在其中,难免有时候被时局困住,看不清真相,有些迷惘而已。而且我现在算是知道了,外祖他···他为何会对我前后态度如此不一。”
“为何?”
“他对我的态度,就像是父皇对我态度的传达一样,他自己不愿意承认,其实他对父皇,是没有怨念的,也不会因为母妃没有成为他的正宫皇后而心生怨恨,反而,他很感激父皇。人生从落到起,他最想感激的,就是父皇了,当然,还有你父亲。”
“只是他···有点不愿意承认罢了,毕竟时过境迁,他们也早就过了愿意低头向人真心认错的年纪了。”
崔璟郅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总是能第一时间跟上他的思路,而对于李昭晏而言,从他走出太白行宫这段时间以来,崔璟郅都是一个不可或缺的因素,一直陪伴着自己。
这话或许博见听了会有些吃醋,但李昭晏还是打心眼里觉得,他跟崔璟郅相处的时间,感觉上去,比跟博见相处的时间长多了。
“那咱们也不去看戏了?”
“咱们去瞧瞧小六子吧,昨天听了一脑袋关于他的谣言,而且咱们不是早就说了,来了江南要去看看他吗?”
两人也没什么疑议,一拍即合,便要动身去往扬淮河的那头,老城的方向,去看看许久未见的王严父子。
刚要合计合计怎么找人问路呢,魁听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折返了回来。
三人相视而立,愣是半天没人先开口。
“那个···你干什么去了,宇文曜那边没瞧见你,我看你这样,你应该也没跟着舒孝吧?”
崔璟郅装作局外人一样,照旧跟魁听打趣了起来。但就像是之前李昭晏跟他说过的那样,感觉不对了,他崔璟郅跟他开玩笑的时候,何曾这样拘谨过呢?
但魁听也还是选择了跟他们一样,闭口不提,只当那事全然没有发生过一样,接过了崔璟郅的话茬来:“我去了王严家。”
“他家?你去干什么?”
“收拾残局。”
魁听说着,还忍不住地叹了口气。
“什么残局?出事了?”
两人赶紧凑拢过来,那两张脸也突然一下子在魁听眼前放大了,他呆愣着看着他俩,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慌乱无措。
抖动的嘴皮颤抖了好久,魁听才终于开口道:“殿下,对不起,我对不起你。这么久了,我该跟你说一声的,最后还是你自己···”
崔璟郅还以为他要说王严家的事呢,愣是提起精神期待了半天,没想到就是这个?
“你没完是吧?多大点事,翻来覆去说个没完,我们家晏儿,用不着你来心疼,赶紧说正事!”
魁听那挤到眼角的泪水,还没流下来呢,崔璟郅那些不解风情的话就出口了,愣是让他半天没调转过情绪来,只能边哭边笑,还得时不时地盯着李昭晏看两眼。
“好了吧?”
嘴上是硬气得很,但手上那不自觉地安慰他的动作,还是不难让人看出崔璟郅这小子的心软重情的性格的。
“好了,不提就不提了,反正···反正多谢殿下了。”
“那就赶紧的吧,急死人了,收拾什么残局去了呀?”
说到正事,魁听还不忘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什么东西来,递到了李昭晏面前。
“这是什么?”
两人打眼一看,用布包着的,像是一块玉。
“王家的传家宝,王严死之前,交到王小六手里的。”
“王严死了?”
魁听话音刚落,两人就齐齐惊呼起来。
“小声点哎,我的两位大爷!”
魁听见他们愈发激动,干脆将他们俩拉到了王府面前的花坛边上,靠着树根躲起来慢慢聊。
“哎,王严怎么死的?”
“是啊,阿郅昨天还听说了一些关于王家父子的传言呢。”
“就是这个传言,王严才死的!”
魁听也激动地解释道。
“他是···被陈家暗杀的?”
崔璟郅大胆猜测了一番。
“恰恰不是陈家,而是越家。昨天陈生南遇险之后,那一拨人,就又去了王家,弄死了王严。”
“小六没死?”
“本来是要死的,但王严拼命护住了他,他才捡回了一条命来。”
“那这个玉佩是···怎么会在你手上?”
三人齐齐看向魁听手里的那块玉佩,等着魁听接下来的解释。
“那几个人去了王家,正要灭口呢,王严都已经被砍得满身是伤了,幸好这时候咱们的人赶去了,将他们救了下来。王严死前,将东西交给了小六子,还嘱咐他,说他一直就是王家的人,这个玉佩,叫他带着,将来传家用的。”
“那为什么给你了?”
“他胆小,又要料理父亲的后事,就把东西给了百彼的手下了,百彼又把这东西交给我了。”
魁听还将它取出来瞧了瞧,做工倒是不错,玉质也相当水润通透,看来王家没落之后,也就只剩下眼前这个物件充作念想了。
“王家的事···你怎么看的?”
比起这些,崔璟郅还是更关心,为什么那些人还要去找两个孤寡之人的麻烦。
“传言呐!街头巷尾传遍了,说什么···陈家子,王家生,如今要把家产争,反正就是些关于王小六身世的传言。”
崔璟郅一边听着,也一边思索起了这其中的利害来。
“陈家子?被那群侍卫给追着杀?难不成是越清风看上了陈家的家产,所以派人去除掉陈家的后人?”
他的分析也有些道理,魁听和李昭晏也觉得认可,可仔细想想,这漏洞百出的暗杀,未免也有些太过于草率了吧?
“哎对了,魁听,你们抓到那些人之后,审过了吗?”
“没有啊,全部自杀了。”
“自杀了?”
“这就是我为什么要来找你们的原因了嘛,要是只是一场暗杀行动,我当个笑话讲给你们俩听了不就完了吗。”
看着魁听的眼睛,崔璟郅也察觉到了一些他话里的意思,看来这场暗杀和自杀行动,背后都有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而直觉告诉崔璟郅,这一切,都跟里头那位,有着莫大的关系。
“那这玉···你打算怎么办?”
“先收着,等人家办完丧事了,再还给他,毕竟也算是个念想了。”
魁听收好东西,但转眼一看,崔璟郅似乎还在出神,不知道是又想到什么东西了。
“别想了,说不定就是陈家和越家的矛盾,发泄到了一个无辜之人的头上而已。这个王严呢,也不愿意看到自己耗费半生守护的人,变成别人家的孩子,所以临死之前将这个代表家族传承的信物拿出来,叫外人也看着,也就只是想守着他们王家的最后一点根而已嘛。”
魁听的话不无道理,可崔璟郅自己亲眼见过王严的,那是一个不同于其他太监的,很是知书达理的一个人,他怎么会···
难道真是自己狭隘了,没料想过这种结局给一个失了根基的香火传承人带来的,是怎样的打击?又或许是这种事本就是该奋力争取澄清的,只是时机不对,王严还没机会开口说出来呢,命就快要没了,所以他选了这种办法,告诉那些人,王小六是他的孩子?亦或是,他想保护小六子,不让他再受陈越两家争端的伤害?
“那···越清风,你们预备怎么办?”
魁听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看了看王府之内,暗示着崔璟郅。
“我做不了主,林大人只是交代,叫我们把剩下几个人看好了,要是那几个侍卫再死了,咱们可就···”
“等等!”魁听话还没说完呢,崔璟郅就急忙插嘴道,“他们自杀?那几个货,有胆量自杀吗?”
崔璟郅转眼盯着魁听,魁听也不确定,也不敢作答。
“我···我怎么知道?百彼去的时候,他说人已经死了。”
听着魁听的解释,崔璟郅也开始转着圈地审视起他来,魁听自己也发觉了不对劲,一个劲地躲闪着崔璟郅的目光。
“他说?你这意思,像是不太相信他的话呀?”
崔璟郅一脸奸笑,围着魁听愣是转了好几圈才停下,定在他面前,等着看他如何回话。
“嘿嘿嘿,我这个人吧,就是比较有质疑精神,对于一切不合理,有敢于提出的胆量!”
“我看你那是怕林大人怪罪下来,找你的麻烦,所以特地跑到晏儿面前来现眼吧?”
“这都让你看出来了?那要不···咱们走着?”
“走着?”
两人挤眉弄眼地商量好了一切,再回过头去,齐齐盯向了李昭晏。
“殿下?”
“晏儿?”
李昭晏有些犹豫,不只是因为那里刚刚死过人,更是觉得他们现在过去,恐怕会撞见什么不得了的场面,还是应该谨慎为上。
见他没有反应,崔璟郅又连忙改口道:“害,不就是问问嘛,等百彼回来了,咱们一样问,干嘛还非得跑到那么老远的地方去啊,我们晏儿会吃不消的,不去了不去了!”
说着,还支棱了两下魁听,叫他赶紧搭个腔。
“哦,对对对,是这样,殿下呀,咱们回去等着吧,等百彼回来,咱们来一个瓮中捉···守株待兔!”
两人略显生涩的演技,倒是没有让李昭晏看得尴尬,反倒是喜笑颜开的,有些松缓了下来。
靠着树干,他缓缓坐下,同时也招呼两人一起。
“我不是不想去,也不是怕,就是觉得···王严本不该死的,他离开京都前,我见过他,他那样高兴,为了自己的新生,为了和儿子的团聚,本来一切都是好好的。可现在,命没有了,就连唯一的念想,也要被判作他人之子,陷入无休无止的争斗中去。”
李昭晏的话,也彻底让他们俩闭了嘴,三人纷纷低头,顿时悲上心来,不知道该再言语什么了。
“所以不管是越清风,还是陈生南,这俩老妖精,都不会放任自己的利益被他人一朝夺去。小六子于陈生南而言,是不光彩,他一个混迹江南商场多年的老手,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这犯了忌讳的事,是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讲的。”
“晏儿的意思是···他陈上南根本就不可能会认王小六这个私生子,更不可能会把陈家的基业交给他?”
“就算是小六真是他的孩子,他又为何要大张旗鼓地在人前认下这桩事呢,那不是更给了越清风攻击自己的机会吗?他不傻,更是明白,在江南这个巨大的名利场里,私生子继承家业,是犯了多大的忌讳!”
“那···为何要···整这么一出?还害死了王严?”
崔璟郅最后这个问倒是点醒了李昭晏,他两眼放着光,拽住崔璟郅的衣袖,有些激动地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怎么了晏儿,是不是心口痛啊,你别激动,先冷静冷静,不着急。”
“我知道了!”
崔璟郅刚要伸手给他顺顺气,没想到李昭晏嘴里突然就炸起了这么一句来。
“晏儿你知道什么了?”
“是啊殿下,你这么激动作甚?”
两人一起看向李昭晏,都眉头紧锁,不知道他在叫喊些什么。
“你说得对,他们的目的,其实就是想要王严死!”
“什···什么?王严?他···他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当然了,你忘了,他也是太监!”
他这话倒是冷不丁地提醒了一下他俩,王严的身份,这么重要的事,他们竟然给忘了!
“晏儿的意思,不会是想说···王严跟这些人是一伙的,现在只是他们在狗咬···在自己人打自己人?”
崔璟郅侧过身子看去,李昭晏还有些愣神呢,不知道是不是在回想见到王严时的场面。
“你那时候跟我说,兖王的十二个侍卫,现在只出现了十一个,那这最后一个,会是谁呢?现在想想,我觉得像是王严。”
“可我怎么觉得,倒更像是那个去我家传旨,害你坠马那个人呢?”
“不,那是父皇的意思,不是这帮人里头的。”
李昭晏站起身来,盯向前方,不假思索地说道,却没察觉到,一旁的魁听,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低下了头。
“那他们杀王严,又是为了什么呢?而且···陈生南就没有阻止这种流言在扬州城里甚嚣尘上吗?他可是这扬州数一数二的大人物,天天在外头被人传有私生子,他这老脸,还要不要了?”
“他不是不想阻止,而是这件事本身就是他自己策划的。而且我猜···”
“猜什么?”
崔璟郅赶紧凑拢了过去,生怕自己漏听了什么关键信息。
魁听也艰难起身,站到了李昭晏的身后,准备听听看他的高见。
“我觉得,应该是王严父子被杀在前,陈生南被暗害在后。”
“这···有什么区别吗?”
“王严之死,就是像你刚才说的那样,是为了利益,是他们之间相互的争斗。钱山他们几个不愿意看着王严之子将来有继承陈家全部家产的可能,所以我猜他们应该是想把小六给抢走。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就是陈生南的计谋,就是想要分化他们之间的关系,扬州城里的流言,其实就是他自己在造势。而他被暗杀,也正是那几个人发现了,王严对小六之心,确确实实就是一个父亲的心思,他们这也才知道,是自己被骗了,所以才又折返回去,要杀了陈生南泄愤。”
“所以···根本没有什么夺人之妻,也没有什么私生之子?那为何宇文曜要那么说···”
想到这里,崔璟郅这才发觉了,自己也被骗了。
“他骗我?”
崔璟郅有些不敢置信地激动着说道。
“估计也不是想骗你一个,你只是顺带而已。钱山他们,身份特殊。”
这时候魁听倒是冷不丁地冒出了这么一句来。
“难不成你知道什么吗?”
崔璟郅双手抱胸,打量起了他来。
“他们原本是禁军,是先帝的侍卫,但那时候因为寿康太妃族中势力庞大,所以先帝也不得不对其示好,来麻痹他们,给自己争取到收拢权力的时间。后来有了内衙,这些人就归了我师···净方管,他上山之后,这些人的记档,也就被归为了密档,只有院里少数几个掌事的知道。”
“那又怎么样,过了这么多年了,禁军换了多少拨人了,难不成还能有对这几个货色忠心耿耿的人在?禁军那帮人不会还指望着,那几个老太监,帮他们夺权吧?”
“那倒也不是,不过有这层关系在,他们毕竟还是能说到一起去的嘛。再说了,生财之事,跟谁做不是做呢,他们又不求别的什么,只需要在内衙背后搞搞鬼,就能拿到不少好处呢。”
“哼!”听完这话,崔璟郅顿时忍不住地哼唧了两声,“宇文曜竟然一直在跟这种人周旋?这也太···太无聊吧?”
他甚至不太能理解,以他和内衙的势力,难不成还解决不了这几个人了?
“他们一直是兖王向南联络财货支持的通道,兖王是没成事,但他的那些狼子野心,还是激起了不少人蠢蠢欲动的,圣上叫右使不要轻举妄动,就是不想为了这么几个人,再将事情闹大。毕竟直到咱们真的来到扬州之前,咱们谁也不知道这扬州城真真正正的势力划分和江湖规矩嘛,谨慎点,总归是好的。”
“那现在呢,那几个货,还留着?”
他们倒是不着急,可崔璟郅听了半天,他都要开始着急上火了。
“现在倒是不用了,这个右使自会处置的,殿下也不用担心。不过就是···这个许安山,不好办。”
这话倒是没让李昭晏他们有什么意外的,想也想得到了,别说是宇文曜了,就算是林楼辅,恐怕也是不敢真的对这个太后一族最后的势力真下死手的。
“那咱们那位一直躲在后头的越清风越国丈呢?”
“他倒是冷静,没有联络钱山,也没有私底下去找过许安山,除了他那个整天到处晃荡的小儿子,也没什么别的把柄了。”
“他就对林大人这段时间以来,在扬州查账封铺子的举动,没什么表示?”
崔璟郅一脸的激愤,逼问得魁听都以为是他收钱干坏事,让他发现了呢。
“好了,别说了,老狐狸的尾巴不是那么容易抓得住的,他越清风要是连这点底气和胆量都没有的话,他也不用在这江南地界混了。咱们先回去,看看宇文大人去准备的后手怎么样了,到时候再问问他,预备如何处置钱山他们那帮人吧。我总觉得,内衙留他们到今天,肯定不只是为了不落人口实。”
“也是哈,还需要调度扬州军营里的人,肯定不单单是只为了对付这几个人而已。”
三人闷作一团,愣在原地许久,只言不发,也丝毫没有想要挪步的意思。
“打雷了。”
一声闷雷响过,魁听抬头看起了天上。
云层越积越厚,天越压越黑,看来是江南的暴雨时节要来了。
“咱们回去吧,估计林大人的鱼也要钓不成了。”
崔璟郅也抬起头来,望向那一片逐渐积攒起来的黑色,就像是这扬州城里的风云幻化一样,到了数了,它自然就会爆发。
一路上,崔璟郅边走边问,想知道扬州会不会发生像二十年前京都那样血腥的事,但魁听答不上来,李昭晏也默不作声,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边走边唉声叹气起来。
“你这是忧心会波及到你,还是怕殿下会难以抽身?”
魁听恢复往昔那跟他玩笑时的语气,打趣他道。
“我只是觉得,世事艰难,真是让人心累。圣上、京都官员、扬州富商,他们都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却从未想过,在这种时候,也得给百姓留条活路。”
“你住嘴!”
魁听赶紧拦住他,将他拉到道旁,观察着四周行人,见无人靠拢,这才又开口训斥他道:“你疯了!圣上也是你能随便议论的?”
“我就是···难受得很,这低沉沉的天,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了。”
魁听看他那一脸的阴郁,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强按着他的头,警告他,不要再在外人面前说这种话了,否则就算是你爹你姐来了,也救不了你!
“魁听!”
说完,魁听刚要转身离开,崔璟郅却在后头叫住了他。
“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你小子不会是想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想拉上我一起吧?”
魁听还在玩味地揣摩着他的心思呢,崔璟郅就出人意料地走上前去,一把抱住了他,连拍了几下他的后背,感激道:“谢谢你,还记得我的安危,你真是个···好人。”
他也学着当时魁听跟他说这话时的语气,用一种漫不经心的态度,将自己的真心话给讲了出来。
魁听也知道,刚刚开口之前的那一刻郑重,就已经耗光了这小子最厚的脸皮了,现在他也只能以这种掩饰的方式,来向自己表达感激了。
“行了,我知道了,我会记住的。”
“原本以为你是为了不让自己在晏儿面前丢了份儿,才坦荡承认自己受命试探他这件事的。现在看来,是我狭隘了,我跟你道歉,希望咱们还能像以前一样,行吗?”
魁听听完之后没有着急回答,而是伸出手去,将崔璟郅和李昭晏也一把拉到了桥上来,站在栏杆边上,魁听终于放肆了一回,冲着河岸喊叫了起来:“我终于是个人了!”
“哈哈哈哈哈哈!”
崔璟郅和李昭晏站在他身后,听完也跟着路边的行人一起,笑了出来。但不是他们那种嘲笑,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欢喜。
就算是黑压压的天底下,他们此刻,也有人相伴左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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