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比起他们俩,第二天一早起床的李昭显明显更为劳累有些,看着像是没睡觉一样,无精打采的。
“二哥,怎么了,身子又不舒服了吗要不要找太医来看看?”
李昭晏一边嘘寒问暖,一边还得强忍着要笑出来的样子,一边还得盯着崔璟郅,不叫他得意忘形漏了陷,叫二哥难堪了。
“没事,我就是···现在天气虽然没有那么冷了,但夜里还是寒风直吹,你们俩没有着凉吧?”
大家嘴上都不说,也都只是问了些有的没的来缓解自己的心虚,崔璟郅当然也明白事,李昭显一问,他就赶紧把自己和李昭晏给递了出去。
“我们呀,太累了,昨晚都没睡,冷不冷的我们也不知道了,殿下你冷得很吗?”
“我啊,我还好,习惯了,你们没着凉就好。”
三人各怀心事,场面一度免得很是诡异和尴尬,以至于一顿早饭下来,大家基本上没怎么说话。
“殿下,三殿下,外头有人找。”
“不是跟你说了吗,现在要称呼晋王殿下了,怎么还是记不住?外头是谁,大清早的,没什么要紧事就让他走吧,我们没空。”
“是,我错了,是晋王殿下。”
“没关系,你想叫什么都行的,我不在乎这个的。”
李昭晏倒是坦然,慕云却在这一大清早又留下了心里阴影。虽然他们几个表现得从容自若,但慕云心里却慌得很。李昭显要让人进门的时候,一般都是慕云先给留出后门来,等人进来以后,他再去把门关上。可昨晚去关门的时候,他却无意间瞧见了崔璟郅和李昭晏在角落里做一些生猛的事情,给他吓得差点没站稳,到现在还不敢抬头看他们呢。
“是谁呀?”
“禀殿下,是内衙的人,说是找您和三···和晋王殿下。”
“内衙?”
几人同时发出了疑问,不论是时间,还是来人,他们都感到了一丝丝的震惊,甚至几乎同时产生了不祥的预感,内衙这个时候来,肯定没有好事。
“让他进来吧。”
李昭显虽然心里打起了鼓,但面子上还是不能跟内衙翻脸的,况且自己也没有跟内衙翻脸的资格。
三人不约而同地紧盯着前厅门口,都显得有些紧张,不知道来的到底是谁,毕竟他不只是要见李昭显,还有李昭晏。内衙这么快就知道李昭晏在建德院,看来是一直在跟着的了。
“在下内衙魁听,参见晋王殿下,义安王殿下。”
李昭晏看见来的人是魁听,顿时松了口气,要不是他,那就说明内衙还派了别的人跟着他了,幸好幸好。
“你有何事,大清早的还登门拜访?”
李昭显端坐在主位上,俨然一副当家之主的模样,一点没有了刚才跟崔璟郅他们玩笑时的样子。
“回禀义安王,副使大人差遣我来告知您一声,威胁您的匪徒已经在城外被内衙尽数剿灭了,殿下可以宽心了。另外,晋王殿下,要杀您的杀手也已经尽数伏诛,您不用再担心了。”
“晏儿,有人要杀你?”
李昭显一脸惊恐地站了起来,随后又看了看魁听,想让他给个说法。
魁听没有被吓到,反而依旧是一脸淡定:“殿下,威胁您那伙人,就是要杀晋王殿下的那些人,他们都已经死绝了。”
“什么?你···你们怎么···”
李昭晏先是一惊,随后又露出了一个不屑的表情。也对,你们内衙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吗,我又何必如此惊讶呢?
“殿下宽心,圣上已经知晓了此事,会在建德院周围加派禁军看守,要是殿下还是觉得不放心的话,我可以向副使大人禀报,再从内衙加派人手。”
“你们是想把我圈禁起来吗?”
“殿下息怒,我们的本意是想保护殿下,只要殿下的安危不受到威胁,殿下怎么想都没问题。”
“你···算了,你们随便吧。”
李昭显本想抗争一下,但一想到自己的处境,还是算了吧,省点力气,谁能斗得过内衙呢?
“魁听,你说,杀我那帮人,就是威胁二哥的那帮人,什么意思?”
“殿下,这帮人就是那十个杀手,兖王当年到了洛州的时候,他们那个头头就被长公主给收买了。他们这次来刺杀您,也不是为了兖王,而是奉了长公主之命。至于威胁义安王殿下,那恐怕就是另外的图谋不轨了。”
魁听话里话外丝毫没有对李昭显的尊重,现在这话说得更是叫人不免怀疑李昭显是否跟洛州有过勾结,不过李昭显自己倒是一点不着急辩解,对于魁听这种带有很强指向性的话,他也是笑了笑就没有再理会。
“你说完了吗?”
“殿下,在下要说的事已经说完了。”
“慕云,送客!”
魁听也很识趣,知道自己在这里不招人待见,没等慕云还轰他,他就自己识趣地离开了。
魁听走后,李昭显的脸色才免得愈发难看起来,差点支撑不住倒在了椅子上,幸好李昭晏坐在他身旁,一把扶住了他。
“二哥,你没事吧?”
“没事,倒是让你看笑话了。”
“你还跟我说这个呢,倒是你自己,魁听说的那些···”
李昭晏想知道,但是又不敢问,他怕待会不知道怎么的就说到他的痛处去了,到时候场面也会变得更加难堪。
“无所谓,我跟谁也说不了两句,也就跟你说说这些了。晏儿,我不像你,生母受宠,身份高贵,即便是出宫住到了城外去,父皇还是没忘了你,给你找伴读,什么事都为你想着。但我就不一样了,我小时候一直住在洛州,连自己的父亲的面都没见过,府里的下人都敢当着我的面嘲讽我,说我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连母亲最后也···”
“二哥,我···”
“你别说,我知道,你一向是不会安慰人的,我就是憋得久了心里有好多话说不出来,我难受,让我说吧。”
李昭显还特地抬了抬身子,想让自己坐得更直挺一些,看着不那么颓废。
“回宫之后,在如妃娘娘身边那段日子,就是我最开心的时候。每个人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他们在背后议论的也不再是我的身世,而是我贵为皇子,身份不一样了。可不知道为什么,父皇却还是要把我送出宫去,这里还是一个被处死的王爷以前的居所。这里阴气很重,我刚来的时候,每天都做噩梦,可是我却怎么都逃不出去。直到后来有一天,姑母从洛州派了个女人过来,她找到了我,我也认识她,她是母亲以前的朋友。”
“是青娘吗?”
李昭显本来还觉得惊讶,但一想到崔璟郅经常去梨桐书院,也就觉得没什么可奇怪的了。
“她告诉我,姑母要利用我做大事,为我谋一个更好的未来。她还说,我根本就不是父皇的孩子,我不过就是母亲和府里的下人私通生下来的野种!所以,我能有现在的日子,完全就是因为父皇还没发现我的身世,要是他知道了,我肯定和之前死在这里的那个王爷一样,悄无声息地就没了。”
“所以,你帮她做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做,她只是告诉了我,我的身世,叫我在京都好好待着,等她事成那天,整个京都,整个天下就都是我的了。其实我不在乎这些,不管是谁要我死,我都无所谓,所以我在建德院这几年,算是在自己等死吧。一直等到那个时候,你们离开京都,前往洛州,父皇跟我说了一件事。”
“父皇?他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我就是他的孩子,一直都是,是姑母在编瞎话骗我,想利用我为她自己的野心铺路。他还说,要我委屈我一阵,再把戏做下去,不能叫姑母看出了端倪。”
“所以···所以你一直不问世事,就是怕这个青娘找你打探什么消息,而你自己却不愿意开口告诉她?”
“我能告诉她什么呢,我就是一个边缘人物罢了,不过好在这些年她也确实是没有来烦扰过我,我也算是过得清静。至于京都的传言,随它去吧,反正也都是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罢了。”
李昭显平静地讲述出来的这些,原本就是他这些年的生活,一直隐忍,背负着不应该由他来承受的骂名。
“那你···你恨吗?”
李昭晏谨慎地开口,但李昭显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其中的隐晦之言呢。
“你是想问我,恨不恨父皇吗?”
李昭晏点了点头,李昭显却摇了摇头,。
“要是真恨,我早就答应姑母了,那些人也不至于这些天一直来找我了。我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自寻死路呢?即便是不为了我自己,也为了母亲临终时的遗愿吧,她希望我活得好好的,好好吃饭,睡个好觉。而我,也想为她争上一份死后之名,我不想她到了还被人污蔑,败坏名声。”
“舒妃娘娘一定会知道你现在很好的,所以你也要开心,心情好了,身子才会好,这样她在天上也能安心。”
“晏儿,你真幸运,有一个还可以陪在你身后的母亲。”
李昭晏笑了笑,打趣自己道:“二哥,我跟你一样,从小就自己出宫住去了,哪里有母亲的陪伴呢?”
“如妃娘娘为你谋划这一切,送你出宫,不是她真的能狠下心来,其实就是为了让你远离争斗,怕你下半辈子都陷在泥沼之中。我虽然不是如妃娘娘所生,但在宸福宫住的那几年,真的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候,如妃娘娘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李昭显的话,也让李昭晏颇为自得了起来,自己以前老是杞人忧天,觉得自己这不行那不好的,但一对比二哥所受的委屈,自己简直就是在蜜罐里泡大的。
“行了,说多了也没什么用,只要你呀,不要再天天怨声载道的了,那你也就算是真的长大了。”
李昭晏一听这话,站起来就反驳道:“我本来就长大了,我都快二十了呢!”
“你可拉到吧,小时候宫里死条金鱼,你都要哭半天,生怕天上掉下来的雨点也把自己砸死了!”
“我没有!谁瞎说的!”
李昭晏脸都快红透了,头也不自觉地低了下来,面子上很是挂不住啊。
“其实有的时候我也在想,要是我是个公主,父皇会不会待我好些呢?你看看奚然,从小到大,无忧无虑,那才是真好啊。”
“是啊,奚然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咱们还得顾忌这许多。”
“哎,对了,那些人为什么要杀你啊,我听刚刚那个人说得好像还挺严重的呢。”
李昭晏不想二哥再为自己忧心,便搪塞了过去,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表示,这些人曾经是先帝赐给兖王的,后来又被长公主给收买了而已。
“二哥在洛州住过几年,对姑母可曾还有些什么印象吗?”
“印象倒谈不上,她平时也不太爱搭理我,可能也是父皇下令,让我在洛州待着,所以她才不得不暂时接纳了我吧。倒是她跟驸马,关系很僵硬,驸马后来干脆去了青州,半年也难得回来一次。”
说完这个,两人都很默契地沉默了一阵,像是需要点时间来缓缓似的。
“晏儿,听说父皇要让你回京都住了,你的王府恐怕也还没修缮好吧?”
“还没,这段时间一直住在崔府。”
李昭晏叙述得很平常,李昭显却像是听得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转脸就看着崔璟郅,打量了起来。
“崔公子一表人才,难怪我这个弟弟平时冷若冰霜,见了你却格外的不一样。也是,齐家的小公子跟晏儿也算是从小相识了,没想到,最后还是被你小子截了胡,恐怕日后这王府的日子,他也不会好过啊。”
李昭显话里透着股子酸味和嘲讽,他本以为崔璟郅会像自己想象的那样,娇羞地靠在李昭晏的肩头,羞答答地回答自己道,没有没有,殿下误会了,我其实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可令李昭显意想不到的是,他竟然毫不避讳,直接就在大庭广众之下跟李昭晏来了一个深拥一吻。
听完李昭显说的话,崔璟郅也没有拘束着,直接搂过一旁的李昭晏,抱进自己怀里,狠狠地就亲了上去。本来还想看看热闹的李昭显顿时被惊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只能张大了嘴,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
“你···你们!”
“二哥,他这个人就这样,你别···”
李昭晏羞红了脸,刚要解释解释,崔璟郅却捂住了他的嘴,自己说道:“殿下呀,我们很好的,齐公子来不来都不要紧,我相信我自己,殿下只会是我一个人的!”
“二哥,让你见笑了,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容易得意忘形。”
看呆了的李昭显非但没有排斥他们,反而凑近了些,拉着崔璟郅的手就要学学经:“崔公子,你教教我吧,我胆子小,但是···我其实也有些难言之隐,就是不知道···”
“殿下昨晚已经告诉我们了。”
崔璟郅意有所指,李昭显听完还以为是昨晚饭桌上自己说过的话呢,连忙解释道:“梨桐书院我已经不去了,现在我···我还是喜欢在家待着。”
“是啊,在家等着人上门,是吧殿下?”
崔璟郅一脸奸笑看着李昭显,这下他更为惊讶了一边看着崔璟郅,一边想问问李昭晏,没想到他竟然低下了头去,还跟崔璟郅拉拉扯扯的,似乎是想叫他闭嘴。
“晏儿,你们···你们什么时候知道的?”
“殿下呀,昨晚那人来得太猴急了,我们还没进屋呢,就差点跟他撞见了。不过你放心,我这个人是知道分寸的,不会出去瞎说的。”
李昭显刚刚哎提着的心,顿时也放下来了不少。
“你们知道了也没什么的,就是···就是我有些不好意思,我们其实很少见面的,最近他很忙,所以···让你们见笑了。”
李昭显虽然嘴上说着不在乎,在他的肢体语言还是在表达着,自己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在人前公然说这些事情的。扭捏的身体,不自然的表情,都在告诉李昭晏他们,他现在需要一个个人空间,来自己一个人静静。
李昭晏看出了他的难为情,拽了拽崔璟郅,就想要带着他离开。走前,崔璟郅也没忘了再跟李昭显传授传授经验。
“二哥,你先忙吧,我们先回去了,改日再来看你。”
说着,就要拉上崔璟郅离开,没想到他竟然又自己折返回去,跟李昭显又说起了话来:“殿下呀,你要是真喜欢,你把他带到王府嘛,名分什么的,那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只要你跟他是真心的,别的身外之物又何必那么在乎呢?再说了,天天夜里偷偷摸摸地过来,弄得像偷情一样,你也不嫌累。”
说完,崔璟郅就跟他挥了挥手,要转身离去,李昭显却在这个时候站了起来,像是鼓足了勇气似的,憋了一口气,大声地把自己要说的话,给全都喊了出来。
“他是内衙的···洛斌!”
刚刚踏到门槛的崔璟郅顿时头皮发麻,不可思议地转身看着李昭显,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呢,没想到他点了点头,表示了肯定。
李昭晏也折返了回来,看着二哥,有些惊讶:“二哥,他···你们怎么会?”
“我们是小时候在洛州相识的,他的叔叔就是长公主驸马,父母双亡,他小时候也住在公主府里。不过我后来被父皇接了回来,就跟他断了联系。再见他时,他已经是内衙左使了,我们就是在梨桐书院外偶然见到的。”
李昭显的话让崔璟郅顿然开悟,一拍手便惊呼道:“原来是这样!”
“什么?什么是这样?”
李昭显不明所以,只是看着崔璟郅的脸上逐渐露出了欣喜的笑容来。
“殿下,这个洛斌去梨桐书院,就是去监视···哦不,是去找我的,后来他还发现了青娘,没想到他还遇见了你?真是缘分呐,那你可得好好谢谢我了。”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那是人家有缘分,关你何事!”
李昭晏一掌呼了过去,打得崔璟郅来不及躲闪,生生挨了这一掌,疼得崔璟郅直往他身上蹭。
“真的吗?那···那他···好吗?”
“殿下指的是什么呢?你如果说的是内衙的话,那他还挺好的,如果你说的是别的的话,那我就不知道了。”
崔璟郅双手抱胸,站在门口一脸坦然地看着他。
“没什么,我自己想想吧,我···我不想因为这件事而连累了他,他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我不能让他跟我一样,落得个孤苦伶仃的下场。”
“那殿下自己想吧,我们就不打搅了,先走了,要是有什么事,或者有什么想不明白的话,可以来我家找我,我跟晏儿都在。”
两人相视一眼,觉得松了口气,搂搂抱抱地就出了建德院的门。在这里待了一天,还真是颇让人吃惊的啊。
回去的路上,崔璟郅也没忘了跟李昭晏打趣一番他二哥:“没想到啊,殿下看着那么矜持的一个人,竟然还在府里养汉子。”
李昭晏显得有些不服气,立马就反驳道:“那你之前还去太白行宫看我呢,咱们也是私会吗?我也算是偷养汉子吗?”
崔璟郅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认错:“我口无遮拦,又胡言乱语了,晏儿你别往心里去啊。”
“我才没有呢,就是二哥他···那个人竟然是洛斌?之前见他的时候,怎么没看出来,这小子还有这手?”
“表面上看上去禁欲的啊,其实私底下更是放得开呢,你别看那个洛斌看着正正经经的一个人,昨晚你也听见了吧,哎哟哟,那叫一个刺激呀!”
崔璟郅一脸陶醉,像是在回忆着昨晚的所见所闻一样,看得李昭晏不免吃起了促醋来。
“我现在算是知道了,江夏喜欢偷听的毛病是跟谁学的了,就是你带的头,看你那一脸陶醉的样子,美死你了!”
“嘿嘿嘿,怎么会呢,别人哪有我的晏儿好啊。再说了,那个洛斌再骚他能骚得过我吗?”
“真是不害臊,哪有人这样说自己的?”
建德院出来的那条小巷里,两人就这样相拥在一起,见四下无人,崔璟郅的脸都伸过去了,没想到这个时候两边巷道的房顶上突然传来了一阵有力的咳嗽声,惊开了两人。两人连忙理了理衣衫,四处张望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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