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桐书院吧,去吧,给我叫上两壶好茶,咱们边喝边等。”
崔璟郅本来以为李昭晏会质问一下自己,最起码得吃了醋什么的吧,没想到他这么痛快地就答应了。几人便立即上马,往城门口赶去。
这地方,尤其是烟津馆楼顶望向城门口那段,对江夏和崔璟郅来说,简直是不要太熟悉了,所以一进梨桐书院的大门,舒缅还没来得及招呼呢,江夏就冲他做了了手势,几人就径直往楼上走去了。舒缅也没多问,吩咐着人准备东西,自己就跟了上去。
上头的风光的的确确和下面那股子乌烟瘴气的脂粉气不一样,让人一到这里,就觉得格外清新,心旷神怡了不少。李昭晏站在窗前朝着外面猛地吸了两口,还止不住地赞叹:“没想到这里还真有这样的地方,看着确实是别有一番韵味的。”
这个时候匆匆赶来的舒缅连忙搭话道:“殿下好眼力,这地方,还是崔公子以前来的时候发现的呢。他每次来呀,都会在这里坐了大半天呢,这窗外呀,就是城门口了,站在这里,正正好瞧见外头的景色,跟几个朋友在此闲聊,真的是别有意趣呢。”
“舒老板还真是会做生意啊,那他每次来你都收他多少钱呐,他天天这么霍霍你的地盘,还赖着不走,你就不觉得心烦吗?”
来到这里,李昭晏真的觉得心情舒畅了不少,就连刚刚那股莫名的火气也烟消云散了,现在他只觉得心情畅快,更想高声放歌一曲呢。
“殿下这是说的哪里话,崔公子是我的贵人,更是我的常···”
舒缅话说到一半,崔璟郅就咳嗽了两声,两人对视一眼,舒缅便明白了他的用意,赶紧转移起了话题。
“要不是有崔公子帮我造势,我这书院,恐怕早就开不下去了。以后这里随时欢迎殿下和崔公子前来,我一定帮您留着这最好的观景位置。”
“那就有劳舒老板了,京都也就是舒老板这里最让人放肆开怀了。”
“殿下谬赞了。”
说话间,小厮们端来了茶水糕点,还有一些舒缅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发出来的新菜品,舒缅交代完了以后,也跟着他们一起退了出去,没有过多的打搅他们闲谈放松。
“公子,这里的糕点跟以前不一样了唉,看着像是江南厨子做的,我能尝尝吗?”
“废话,哪次不是叫你小子给全吃完了的!”
江夏刚刚还故作矜持,崔璟郅一发话,他就直接扑了过去,一把扫了许多拿在手上,弄得崔璟郅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了,赶紧过来拉住了他。
“你能不能不要像个饿死鬼一样啊,不知道的瞧见了还以为我没给你饭吃呢!人家晏儿还没吃呢,你给留点啊,也不知道叫博见一起,就知道自己吃独食!”
江夏一听,拿着东西朝着李昭晏比划了两下,李昭晏摆了摆手,让他自己先吃,然后又看向了博见,博见则是一脸宠溺,推了推手,把自己那份让给了他。
“笨死了,不吃我吃,你们就看着吧。”
李昭晏倚在窗前,看着江夏狼吞虎咽的样子,再一瞧一旁博见那有了媳妇就忘了娘的没出息样儿,只能连声叹息道:“我说怎么最近这小子不跟着我了,合着是好事将近,没空搭理我了。”
崔璟郅也跟着站了过来,看着江夏那个傻小子还只顾着吃,只顾着拿,就无奈地摇了摇头:“哎,博见以后还有得熬呢,江夏脑子笨,反应慢。”
“那你不帮帮他?”
“我怎么帮嘛,这是江夏的事,是他们俩的事,我插手,不好吧?”
“混蛋!明明就是你把江夏给卖了的,现在想不管了,没门!你心疼江夏,我还心疼博见呢,他也是从小跟着我的,我不能不管他。”
“好好好,等事情了结了,我一定跟江夏好好说说。”
崔璟郅也跟他一样,靠了过去,窗边的景色和自己之前来时都相差无几,但心境却大不相同了。那时候自己躲在这里,是为了清静,不想见人,但现在,他也跟李昭晏一样,看着窗外的景色格外惊奇,似乎自己之前从未发现过,这里竟然如此与众不同。或许是那时候内心空虚寂寞,即便是再好的景,也如法入心罢了。
“晏儿,以后我天天带你去这样的好地方,咱们游山玩水,我保证,以后你都不会再担惊受怕了。”
“那你拿什么给我保证?”
“我爹给我的田产铺面,够咱们用到下半辈子了。”
崔璟郅云淡风轻地说了起来,那边还在狼吞虎咽的江夏也赶忙搭腔:“是是是,殿下你放心,相爷给公子准备了好多嫁妆呢,这些天你们不在家的时候,我都瞧见了。那些个田产呐,地契呀什么的,好多好多呢!”
“真的?”
李昭晏有些惊喜,听完江夏说的话,就转头看着崔璟郅,眼神里满是期待。
“叫你瞎说!”
崔璟郅一边叫江夏闭嘴,一边跟李昭晏解释了起来:“我爹呢,是准备了好多东西,本来是想到了那天再跟你说的,都是江夏这个大嘴巴,能死你了!”
“公子我错了,我闭嘴了。”
江夏立马用一块糖糕封住了自己的嘴,崔璟郅则继续跟李昭晏解释着:“那些东西,我爹早就给我备下了,本来是留着给我娶亲用的,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是用不上了,所以就叫我全带到王府去。那里面,还有我娘嫁过来时带的嫁妆,所以里边有好些东西都是晋州的产业,咱们到时候也去晋州看看。”
李昭晏笑着听他说起这些,嘴角也止不住地露出了笑脸来,一边帮他擦着嘴边时不时喷出来的口水,一边点头表示认可。
“崔财主,那我以后可就跟着你混咯,我这下半辈子能不能过上好日子,可就全看你了。”
“放心吧,小爷我马上就要有钱了,以后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那你爹把东西都给你了,你两个哥哥怎么办?崔将军出去打仗回来,家都让你搬空了。”
“放心吧,我爹还给他们留着呢。大娘子当年带来的嫁妆,我爹也给我大哥二哥预备留存着,不会差了他们一点东西的。”
李昭晏也听出来了,合着这不是崔元宗准备的,是他两位娘子的嫁妆?
“你爹命比你好啊,两位娘子都如此家世不凡,出手阔绰?”
“当然了,不然就凭我爹刚刚接手崔家时的那份家业,怎么可能会有如今的光景啊。不是我吹,当年我爹年轻的时候,多少富家小姐争着抢着要跟我爹结亲呢,还说是做妾也无妨,每人都自备了好些嫁妆,就等着我爹点头呢。”
崔璟郅说着,一脸的得意,看他如此笃定,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是听说崔相年轻的时候有个玉面书生的称号,没想到竟然是如此盛况。看来你小子招蜂引蝶的本事,是从崔相那里学来的,家传呐。”
“哪能啊,我爹年轻貌美的时候,那也是恪守本分的,直到大娘子过世以后才娶了我娘亲进门的,而且他这一辈子都没有纳妾。这才是我们崔家一贯的家风,绝不会有二心的。”
崔璟郅一边说,一边还竖起了手指对着他发誓了起来,看着那一脸春光说着誓言的样子,真的很是招笑。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都是崔相家教严,要不然就你那点定力,早就沦陷在不知道哪个妖精怀里了。”
李昭晏倚着窗台,望向远处,那条路正是去往太白行宫的,自己从前走过多次,却从未觉得这路上的光景如此让人心向往之。恍惚间,天也黑了下来,崔璟郅给他拿来了披风,帮他系好,站到了他的身后。
“看到什么了?”
“风,还有即将来临的春光,还有我们的未来。”
“瞎说,我们家在京都可没有这么大的家业啊,这里都是皇家所有,要是你愿意拿这个给我当聘礼的话,咱们倒是有可能在这里有未来。”
“阿郅,要下雨了,就要开春了,你说崔将军他们上什么时候回来?”
“你怎么比我还着急,我想···我哥一定会平安地带着好消息回京的,到时候咱们就去城门口接他,先带他来这,喝点小酒,放松放松。”
“胆子真大呀你,不怕父皇知道了,又怪你教唆崔将军不学好?”
“人之常情嘛,再说了,圣上还三宫六院呢,怎么就···”
李昭晏赶紧转过身来堵住了他的嘴,不叫他再乱说话了。
“皇帝的玩笑你也敢开,不要命了吧!”
崔璟郅拉下他的手,刚想好好你侬我侬一番,城门外便是一阵尘土飞扬起来,看样子,是有人很着急地在往京都赶来。
“晏儿,你看,那边。”
李昭晏顺着望过去,果然,看着像是一小队士兵,正疾驰而来,似乎很是着急。几人也不再闲谈,拿起自己的东西就往楼下赶去,生怕晚了就什么都瞧不见了。
“舒缅还真是大胆,敢在城门口这样的地方修这么高的角楼,他也不怕朝廷派人将他缉拿了。”
一边下楼,李昭晏一边感叹道。
但他哪里知道,当年这里,就是圣上下旨修建的,后来还专门赏赐给了舒缅,也就是从前的宇文期殳,以做嘉奖之用呢?
两人飞奔下楼,身后的江夏和博见差点没跟上,径直就走向了书院门口的马厩处,骑上马两人就立即往城门口赶去,生怕错过了。
“快,要是他们进城了,就直奔皇宫了。”
崔璟郅一把拉起李昭晏,他以前就不常骑马,即便是现在马术精进了不少,这样焦急的情况下,还是驯服不了这匹烈马。
“算了,你骑我的,我骑这个。”
说着,就将李昭晏推上了自己马,自己也飞快上马,就连后头的江夏和博见的呼叫声他们也一点没听着。
正正好,他们骑马赶到的时候,那批人还在城门之外,李昭晏当即就想下马去拉住他们,被崔璟郅阻止了。
“晏儿,先等等。”
“还等什么,咱们来不就是为了探听消息的吗,内衙不告诉咱们,咱们就自己找,再等人就进城了。”
“你看,”崔璟郅指着前方那些人说道,“他们不是内衙的人,是兵部的,你的令牌没有用。待会他们进城的时候,势必会被阻拦,到时候他们一定会自报来意,咱们且在这听着吧。如果是好消息,他们一定不会藏着掖着的。”
两人就这样骑在马上,看着远处的人影一点点靠近,直到来到了城门口子下边,守城的官兵才叫停了他们:“来者何人!”
“燕州军,捷报,我们要入宫!”
领头的一边回答,一边从身上取出了信物,那是加盖了兵部燕州军大印的行文。
“是边军捷报,快让我们进去!”
另外一个更为焦急的士兵见城门楼子上的人无动于衷,便直接了当地表明了来意,这时候从城门上又冒出了一个人来,惊呼道:“是捷报吗?崔将军战况如何?”
“大捷!大捷!快让我们入宫!”
说着,那人就命人开闸放人,自己也急匆匆地下来了,一路跑一路笑,就连李昭晏他们站得这老远都能听见他的笑声。
“快,你们随我进城,都跟上!”
看着眼前的情景,崔璟郅和李昭晏也愣在了原地,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东西,直到那些人从自己身旁略过,他们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喜悦。
“晏儿,我没听错吧,是捷报?”
“是,是捷报,阿郅,崔将军成了!”
两人飞身下马,相拥而泣,也不管这是不是在大街上,这么多人都在看着他们了。姗姗来迟的江夏和博见,见此情景,还以为是有什么不好的消息呢,一直不敢上前,只能在一旁站着。尤其是江夏,差点哭了出来,就差就要原地给崔璟辞哭丧了,那一套套的话,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了。
崔璟郅这时候才注意到了他们,连忙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江夏,欣喜道:“江夏,快回去告诉我爹,边军有捷报传来,二哥要回来了!快去呀!”
江夏愣了愣神,还没反应过来呢,崔璟郅就直接推开他,自己往家赶去了。
还没站稳的江夏和博见,便又目送着两人回去,一脸不知所措呆愣在原地。
“江夏,我没听错吧,是捷报?”
“应该没有吧,公子多高兴啊,这不,回家去了。”
“咱们也走吧,回去看看去。”
说着,两人也飞快上马,跟上崔璟郅他们就往崔府赶去。
到了家,家门口的家丁一见是三公子回来了,赶忙过来道喜:“三公子,相爷入宫了,听说是燕州大捷。”
崔璟郅这才微微定下心神来,仔仔细细地思索了起来。
“是燕州大捷吗?不是漠北,难不成是我高兴坏了,听错了,怎么还没有二哥在漠北的消息呢?”
崔璟郅又开始了自我怀疑,刚刚在城门口听到的到底是什么,难不成是自己高兴过了头,幻听了?
“没事,燕州大捷,漠北的战事也就快要结束了,即便不是崔将军的捷报,那他肯定也会无虞的。”
崔璟郅还在忐忑呢,前头长街就传来了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看样子,是冲着崔府来的。
几人寻声望去,果不其然,领头的是一个太监装扮的人,正急切地朝着他们过来呢。
那人一到崔府门口,气都没来得及喘一口,便着急忙慌地下了马,说道:“殿下,圣上请殿下入宫面圣,还请崔三公子同行。”
“好,我们马上去。”
李昭晏一边抓着崔璟郅发汗的手,一边应答着小太监,直到他捏了一把崔璟郅,他才回过神来。
“阿郅,父皇叫我们入宫。”
“好,入,咱们现在就入,赶紧的,别耽误了。”
崔璟郅虽然嘴上说着,但动作却极其慌乱,刚刚他的手心出了好多的汗,现在更是有些惊慌失措,找不着南北了。
李昭晏一把抱住他,让他看着自己,安慰着说道:“不管是什么消息,你都要去听听,去看看,崔将军吉人天相,想来定是好消息传来了。”
“对,晏儿说得对,咱们去看看,我爹也在呢。”
一路进宫,那小太监几次差点没跟上他们,被他们甩在了身后,直到到了宫门口,崔璟郅都下马等了许久,他才匆匆而至。
“哎哟,殿下,您这马术可真是精湛呐,奴才真是跟不上啊!”
“别废话了,赶紧进去吧。”
“是,殿下这边请。”
几人飞快地往议政殿赶去,路上还遇到了一同进宫的太子,在前头不远处。
“是太子,他来得比咱们早些呢。”
“东宫毕竟近些,大哥是要来得早一点。”
两人快速追上去,跟太子打了招呼:“参见太子殿下。”
“哦,三弟,舅舅?你们来得这么快?看来是我动作慢了,咱们一起去吧。”
“好啊。”
说是一起去,几人在路上却少有言语,沉默的气氛中,似乎大家都更关心燕州的局势了,对于眼前人,大家好像都并不太能看得见。
议政殿外,几个脱了戎装的士兵正在殿外等候,这时候阙原也从里头出来了,一见眼前挤满了人,刚要进去禀报,圣上自己就跟在他后头出来了,紧随着的还有崔元宗、林楼辅和齐渚望。
“圣上,太子殿下和晋王殿下都到了。”
圣上指了指堂下的几名士兵,示意让他们说话,阙原也跟着上前去提醒。
“禀告圣上,燕州大捷!洛煜将军和赵海义将军在魄罗川谷地伏击孤注大军,大军溃逃。随后,孙斐将军在崦嵫山北麓,孤注逃亡的必经之路上将其擒获,人已经在押回京都的途中了。赵将军,孙将军也将于不日率大军返程。驸马则带领三千精骑兵还有万余精兵前往漠北,支援崔将军去了。”
“好,很好。”
李昭晏看着堂上的父亲,眼泛泪花,虽然说话时听不出什么太激动的言语,但李昭晏却从未见过父亲这个样子,似乎像是浑身都在颤抖一样。身后的阙原也看出了圣上的异样,刚要上前搀扶,却被圣上一把推回:“朕没事,朕这是高兴,多年心结,如今终于要彻底拔除了!”
这时候,崔元宗带着身后的几位大臣一起跪在了堂下,庆贺道:“恭喜圣上,贺喜圣上!”
“朕要好好嘉奖此次的有功之臣,现在就等着崔璟辞在漠北的好消息了。”
说着,叫散了前来报信的士兵,让阙原带着他们下去了,随后,便叫上了几位大臣和李昭晏他们,入了议政殿内。
李昭晏走在后头,分明地看到了父亲难以掩饰的喜悦,轻快的步伐,挺拔的背影,还有就是差点就要飞起来了的身体,似乎每一步都在跳跃。就连坐上龙椅的时候,他也是转着圈坐上去的,回头看着前头的众人,甚至还露出了笑容来。
“圣上,燕州危局以解,圣上可以宽心了。”
“甫道啊,你有一个好儿子啊,这是前两天崔璟辞上的奏报,说是要以离间计分化支然王庭的势力,朕觉得甚好。洛煜再带人北上,拿着孤注的王印,这样那些狼子野心之人必会上当,到时候咱们就只管等着好消息了。”
一边说,圣上一边将地下递给了一旁的小太监,让他交到了崔元宗等人的手里。崔元宗拿起信件,仔细瞧了瞧,也跟着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信随后被递到了林楼辅手中。
“圣上,只是臣疑惑,支然王庭不是早就封城了吗,崔将军派去渗透的人,是如何进得去的呢?”
“内衙在漠北也有些人马,他刚到的时候,去过其中一个据点,找到了些黑飞子,他们可以进入支然王庭。这些人先后在城中散布言论,说孤注打算改王位继承人为其次子,所以阿舍誉和阿咄芘听到这样的传言甚嚣尘上的时候,便会愈发离心。再加上这个时候崔璟辞使计诱阿舍誉出城,将其抓获,城中之人便更加确信,是阿咄芘出卖了他的哥哥。即便是阿咄芘有其舅父居木泰的支持,但他也奈何不过城中的其他势力,这样一来,他们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到时候洛煜再带着人马北上,一定可以来一个瓮中捉鳖,漠北之局便可迎刃而解了。”
李昭晏从未见过父皇像现在这样,话这么多,这么密。他从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今天脸上却挂满了笑容。难怪,他们布局谋划那么多年,原来就是为了等着这一天。
“圣上明鉴,那既然漠北的局势已然明了,那朝中那些异心之人···”
崔元宗小心探问着,时不时地观察着坐在堂上的圣上的脸色。
果真,说起这个,圣上的脸色顿时阴暗下来,不似刚才那样晴空万里了。
“这些人,无外乎是首鼠两端之辈,朕既然有决心彻底消除北方边患,那就定然要肃清朝纲,理一理这些心怀鬼胎之人!不过现在时局不稳,不是时候,再加上洛州之事还未完全解决。兖王身死京都,他的那些党羽定然不会善罢甘休的,这个时候的京都,更需要一个平静的气氛。”
眼看崔元宗的提议没有得到确切的认可,即将冷场,阙原却在这个时候急匆匆地带着东西进来了。
他径直略过眼前众人,来到了圣上身边,低头耳语了一番,在圣上的授意之下,宣读了报呈上的内容。
“西域诸部闻听我朝攻打支然,多是退避,少有激进冒险之徒,西域未有大动乱,一切如旧。”
说完,阙原就退到了一边去。
“这是广义候在蜀中发来的报呈,朕特命他在蜀中监管西域诸部的动向,现在来看,这些小国,皆不敢冒进,更不会出兵相助支然。”
“圣上远见,这些小国说大不大,说小吧,他们要是联合起来,咱们还真是一时间难以应对,顾头就顾不了尾了。所幸我朝天威甚隆,小国皆不敢冒进,要是蜀中之外再出问题,恐怕人手也会调派不够啊。”
“的确,幸好广义候睿智,虚张声势,吓唬住了那些小国。朕也打算在事成时候,为他加封,你们看,加何爵位为好啊?”
圣上扫视了一圈,最终看向了林楼辅:“潜珅,你说说看。”
“禀圣上,臣以为,加封广义候殿下,无外乎就是将其封王,可这样一来,恐怕···若是他也走上了兖王的老路,到时候更加难以掌控啊,毕竟他可是宗室之内不可多得的领兵之才呀!”
“你是说,不该给他过高的爵位?”
“先帝在时,曾多番加封于兖王,给了他太大的权势了,以至于后来他生了不臣之心,臣恐怕···若是广义候···”
圣上的亲手一挥,打断了林楼辅的猜想,林楼辅也很识趣,瞬间就闭上了嘴。
“朕明白众位爱卿的顾虑,但毕竟他是朕的弟弟,此次要是不奖赏一番,朕肯定会落得一个苛待功臣的名声,所以奖赏是一定要的。但至于如何奖赏,奖赏什么,你们先定,定好了朕再看看。而且此次,崔璟辞赵海义都立功颇多,朕也不能薄待了他们,这些事你们一并商议着,到时候给朕一个满意的答复。朕要借此次机会,封住天下人的口,朕绝不是一个无情无义,滥杀宗室的皇帝!”
“圣上英明!”
堂下的崔元宗和林楼辅面面相觑,顿时犯了难,圣上这是把这么大的一个锅甩到他们头上来了呀,要是处置不得当,蜀中和北境的边军势必会不满,到时候,圣上也一定会拿他们开口问责,这事,不好办呐。
“行了,你们去跟礼部商议着办,先退下吧。太子、晋王,还有你,留下。”
圣上特地指了指崔璟郅,叫他跟着太子晋王一起继续留在殿中,崔元宗有些不放心儿子,走时还不忘眼神提醒一下他,不要坏了规矩,别给自己丢人!
“父皇,恭喜父皇,此役一胜,边境各部再无敢进犯之族了!”
太子连声道贺,圣上却对他这番话显得兴致平平,没什么过多的表示。
“崔璟辞回京之时,你和晏儿一同去城门口接他吧,以表朕对他的嘉赏。”
“父皇体恤将士,料想崔将军定会感激涕零的。”
圣上摆了摆手,叫太子不要再说这些了,随后叹气道:“朕这辈子,见过太多的兄弟残杀了,朕希望,朕的这几个儿子,尤其是你们,不要再生这样的事端了。义儿,你三弟无心朝政,二弟呢,又是个病秧子,六弟七弟又尚且年幼,朕百年以后,你可一定要护佑他们平安顺遂呀!”
圣上走到堂下,拉着太子的手,语重心长道。
但在太子眼里,这不是在交代后事,而是对自己的警告,他连忙跪下,惶恐不安道:“父皇定会万寿无疆,儿臣只愿跟在父皇身边,辅佐父皇万世基业!”
“哪有人真的会万寿无疆呢?义儿,你是太子,朕从小就对你格外严苛些,连给你挑的老师,都是朝中最好的。朕知道,最近东宫生出了不少变故来,你心里肯定是有怨气的,朕也只能叫你忍着了,毕竟这是成为帝王的必经之路,朕希望你明白。”
“儿臣明白,儿臣定会恪尽职守,敦促东宫众人,不要妄议朝政。”
说着,圣上又走到了李昭晏身边来,同样也是拉起了他的手,轻轻拍了两下,抚摸着说道:“晏儿,父皇从小就把你送出了宫去,不是父皇心狠,实在是不愿意让你留在宫里担惊受怕。当然了,这也是你母妃的意思,他希望你,潇潇洒洒过完这辈子,不要为朝政所羁绊。那时候父皇狠下心来,将你送走,也实在是于心不忍呐!”
“儿臣能够明白父皇的用心良苦,这些年儿臣在宫外行宫,住得很好,天天上山打猎,没事就去游湖玩耍,很是快乐。”
“好,那就好,你们三个,是朕为数不多的长到成年的皇子,朕对你们,尤其是太子,期望颇高,朕希望,你们不要叫朕失望。”
“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这个时候崔璟郅是插不上一点话的,只能站在一旁干看着,他也不明白,圣上要教训自己的几个儿子,干嘛非得把自己拉上呢,看着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吗?
“崔璟郅。”
圣上突然开口叫他,他心里还在犯嘀咕呢,顿时被吓得慌了神,跪在了地上:“草民在。”
“你跟晏儿的婚期,就定在开春之后吧,朕看他天天住在崔府,已经是急不可耐了,再不完婚,恐怕会叫人非议。”
李昭晏连忙下跪请罪道:“父皇,是儿臣觉得从太白行宫入宫,脚程太远,不太方便,这段时间父皇又时常召见,所以就求了崔相,在崔府住下了,跟他没什么关系的。”
“你急什么,朕又没说什么。”
“儿臣不敢,儿臣只是···”
“行了,你心里那点小心思,朕还能不知道?王府快要竣工了,在你完婚之前,一定能赶上开府的,到时候也不用挤在崔家那么小的一个地方了。”
“多谢父皇厚爱,儿臣感激不尽。”
“太子,”圣上又看向了一旁的李昭义,“他是你的亲舅舅,晏儿大婚之时,朕想让你主婚,你可有什么意见呐?”
太子面露欣喜,立马答应了下来:“舅舅和三弟本就是儿臣的至亲之人,如今喜得良缘,儿臣自当是为他们高兴的,主婚之事,儿臣自当尽心。”
“你呢?”
崔璟郅忐忑道:“是,听凭圣上安排。”
“皇后老是说朕对你太苛刻了,他们崔家的孩子,都是好孩子,所以,朕也不能厚此薄彼,日后,你就到京都府去任个闲职吧,免得叫人以为朕对你不满意。”
“是,草民···叩谢圣恩。”
“你们俩是得意了,太子你呢?你是长兄,也是太子,你对自己的婚期可有什么想法,朕也不能就这样把你晾在一边呐。”
“父皇厚爱,儿臣感激不尽,但现在,儿臣一心只想为父皇分忧,成亲之事,还是等日后再议吧。”
“既然你不愿意,朕也不会勉强,只一点,你的太子妃,未来会是当朝国母,朕也不求她出身高贵,只求其人品贵重,端庄淑慧,品性上佳即可。”
“儿臣明白,儿臣定不会叫父皇失望的。”
圣上很是满意,交代完这些事,本想将众人叫散,没想到这个时候太子还有话要说。
“父皇,儿臣还有一事想求父皇。”
“说吧。”
“儿臣的老师,张常守,已经病入膏肓,儿臣想求父皇,念在他教导有功的份儿上,在他死后,给他一份哀荣,以示皇家气度和对张大人的表彰。”
说到这里,圣上迟疑了好一会,凝视着下面低着头的太子,最后还是应允了下来:“朕也曾受教于张常守,想来也有二十余年了,如今既然他已时日不多,那朕就为他加太师衔,赐左光禄大夫吧,这些东西也无伤大雅,朕给他这些,也算是合情合理,不会叫人非议的。”
“儿臣为老师谢过父皇大恩!”
太子计谋得逞,极为得意,出门之时,甚至比刚刚圣上闻听燕州捷报的时候还要高兴些。身后的圣上和阙原就这样站于高台之上,眼看着他们三人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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