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寝宫里,李昭晏跟太后聊了许久,逗得太后眉开眼笑,也见时辰差不多了,便起身行礼,想要告退了。
“晏儿啊,有时间多来陪陪皇祖母,我这年纪大了,宫里人也少了,冷清,你来了,多陪我说说话。”
太后一把抓住他的手,语气里满是不舍。
“皇祖母放心,等您寿诞这段忙过了,我身体也好点了,您也得空了,我常来您宫里陪您,到时候您可不能嫌我烦啊。”
李昭晏三两句话就哄得太后笑呵呵的,看着以后也一定会是个调教人的好材料的。
“好啊好啊,皇祖母好久没有跟晏儿待在一起这么久了。皇祖母可记着你说的话呢,不能食言哦。”
“皇祖母放心,孙儿决不食言,过两天就再进宫看您。”
李昭晏慢慢地收回被拉着的手,行礼之后准备离开,太后也吩咐人送他出去,一脸的不舍得。
李昭晏退出了太后寝宫,便吩咐博见道:“怎么样,崔璟郅回府了?”
“未曾,刚刚我候在外面,结果来人回禀,他和崔将军没有同行,不过您放心,我已经派人跟着了。”
听到博见肯定的回答,李昭晏放慢了脚步,开始和他分析起来。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崔家是一个比齐家更合适的选择,这个崔璟郅就是一个突破口。”
“可是殿下,他们是太子的母族啊,应该不会帮着咱们吧。”
“我又不是要跟他们一起要了太子的命,夺了太子的权,我只是想在朝中找一个可以结盟的人,不至于再像以前一样任人拿捏,处处受人欺负。你以为单凭父皇能轻易给我加封吗,还不是要看朝中重臣和世家大族的脸色。崔家,高门累世,崔元宗又是当朝宰相,只要我不威胁太子的地位,他自然与我便无仇怨,不然你以为我天天称病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向我这个太子哥哥示弱,好让崔家人看看,我并无争位之力。”
“可是殿下为何要这般委屈自己呀,我看圣上很是欣赏您···”
“住嘴,不可胡言!这些话也是能乱说的?你可知在朝中立足最重要的是什么?坐上龙椅最需要的又是什么?是家世!没什么比家世更重要了。父皇当年能坐稳龙椅,靠的就是崔家的家世,没有崔家的支持,那些谋反的人早就耐不住了。我无家世支持,唯有母妃,一个闲在的王爷对我来说已是足够了,那个位置不是谁都能拿捏得住的。”
李昭晏停下步子,转过身,盯着博见,有些激动地说道,看来这些年的行宫生活,李昭晏的性子已经磨炼得愈发稳重成熟,心性也更加平和了。
“殿下,您不是还有齐小公子吗?”
“齐家是不错,齐相也是先帝亲选的辅政大臣,但是他年事已高,加上这几年,父皇也对他不再那么信任了。齐家的独子齐骁早亡,齐家在朝中也再难聚拢人心了。齐之衍又年纪不大,难当大任,终归不是一个上佳的选择啊,谁知道未来会有什么变数。”
“殿下的意思是···咱们要跟齐小公子划清界限了吗?毕竟齐崔两家向来不合呀。”
二人接着边走边说。
“我和齐之衍从小一起长大,他又是我的伴读,即便他嘴上不说,他的雄心壮志我也是能明白的,但我跟他不一样!你知道吗博见,我不想去争,我也争不了。你知道为何父皇那么多亲兄弟,就雍王一个人好好地活到了现在?”
看着李昭晏好像是在向身旁的博见发问,但是他却半仰着头,看着天上,直愣愣的出神。
一旁的博见不知所措,只能接着他的话问下去。
“为···为何?”
李昭晏将目光从半空中挪了回来,侧身看了博见一眼,浅浅笑道。
“因为他不争,他会装傻,他明白如何保命。当年父皇和废太子的事,牵连了多少人!他却能全身而退。先帝病危时,太子废而未立,多少人盯着先帝的皇位,只有他,在这个时候请旨去给太皇太后守皇陵,躲过了一劫。父皇登基之后,明里暗里地除掉了多少人?他却还能安然无事。这么多年,他可算是熬出头了,终于得见天日,父皇也才放心给了他一个闲王的名分。”
“殿下且宽心,如妃娘娘定然不会让您流落至此的。”
博见看他情绪不高,甚至是有点低落,便安慰地说道。
“博见呐,当年雍王的母妃何尝不是先帝的宠妃呀,可那又有什么用,不还是一样被赐死了吗?”
他越说越没了心气的感觉,似乎这就是一个死局一样,不论他怎么逃,都逃不掉权力的圈禁。
“殿下,您不必忧心,毕竟您是圣上的亲儿子啊,跟那些兄弟还是不一样的。”
“帝王之家最是无情。我在行宫那么多年,受尽了欺辱,他却从未来看过我,连一个假情假意的关心都没有,我哪儿像个皇子啊?”
李昭晏说完不禁冷笑了起来。
“圣上那是有所忌惮,所以才不敢前来看殿下您的,后来圣上不是把小齐公子指给您做伴读了吗?圣上在心里是关心您的。”
“那可不是为了我,他那是想制衡崔家,不想他们一家独大而已。崔氏有一个皇子,那他就给齐家也弄一个皇子,对我,他哪有什么真情啊!他的情啊义啊都给了母妃还有他的江山了。”
“殿下慎言,等咱们回去了再说,宫里小心让人听去了。”
博见赶紧就想捂住李昭晏的嘴,带着他先离开宫墙之内再说。但他还是将博见的手挡了回去,继续自顾自地嘀咕着。
“不论如何,崔家的事还未有定论,咱们也不可着急与齐家划清界限,免得到时候毫无助益。这段时间要派人紧紧地盯着崔家,尤其是崔璟郅。”
李昭晏定了定神,眼神中透出一股子坚毅的目光。他得为自己筹谋,哪怕不是成为个王爷,就是为了将来保命,他也得从现在开始计划了。
别人看他都是宠妃之子,皇家子嗣,无上荣耀,可是只有他自己清楚,自己的母亲,对自己到底是怎样的,而自己这些年,到底是怎么走过来的。
难得进宫一次,他也没有去如妃宫里看看她,即便是当年他被送离皇宫,如妃都没有丝毫挽留,甚至都没有再唤过他的名字。她那样的狠心和决绝,在李昭晏的心里埋下了一根直插入心的刺。他拒绝别人的接近和好意,所以也没有什么朋友,一个人独来独往这些年,身边除了一直跟着他的博见,也就只有齐之衍了。
这些年一个人时他常常在想,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何自己的母亲可以如此果断地答应跟亲生儿子骨肉分离多年,不曾相见,也不曾来寻。
自己就像那荒废多年的太白行宫一样,不曾被人记起,也不曾有人来见。就像一座年久失修的破落宫院,随时可以拆除,便再也没有人能记起。
他的思绪跟着自己偶发的情绪飞回了多年前,一时间竟然愣在原地良久。
博见见他似乎有心事,便不再打扰,只是在一旁看着。
他的直勾勾的目光让李昭晏霎时间回过神来,看了看旁边的人,博见没有反应,只当刚才的一幕没有发生一样,还是接着刚才他的话说。
“殿下放心,就算是您想和小齐公子划清界限,估计他还不乐意呢。”
说到这里,博见就没忍住地笑了出来,一下子气氛又骤降了下来。
“瞎说什么,做好你的事。”
“明白,我会亲自盯着的。”
博见笑完,不忘行了个礼,这个礼,多有调侃李昭晏装模作样、故作清高之意。
谁让齐家小公子对你魂牵梦绕呢?对吧,我的好殿下,你不会真的没看出来吧?
“对了,崔璟郅,他爱去那个地方叫什么来着?”
李昭晏马上找话绕开了这个话题。
“哦,您说那里啊,叫梨桐书院,辅阳那边,可是个好地方呢。”
博见说这话的时候,嘴角都快咧到天上去了。
“这是什么意思?书院?好地方?那个崔璟郅不是从南冥书院回的家吗?”
博见凑到了他耳边,告诉他这个书院到底有何不同之处,听完博见一通讲述,李昭晏更惊讶了,没想到啊,崔璟郅竟然如此浪荡。
“也不知道殿下您为何如此留意他,他一无官职,二无荫封,名声还那么难听,对咱们简直是毫无助益啊。”
李昭晏细想了想,又一听博见这番话,翻了他个白眼,你小子真是没见识,就只知道看表面功夫。
“你懂什么!就是因为他一无所有,所以咱们才能从他下手啊,他要是像他两个哥哥那样,咱们根本没机会。”
李昭晏说到这里顿了顿,想了想又接着问道:“你可去过那书院,什么样的?”
“殿下,我整日都跟您待在一起,怎么可能去过呢!您不会是想去吧?这要是让圣上和百官知道了,会引来非议的,到时候提封王的事可就更难了。”
“我就是问问你去过没有,急什么,再说了,咱们悄悄地去,又不会有人知道。”
“那···那我去安排一下吧,咱们先回去。”
博见很是为难,但是也架不住李昭晏自己提出要去看看,他也就不得不从命了。
梨桐书院门口,经过那天晚上的事后,崔璟郅再一次的来到了这里。
老板舒缅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看见他来了,甚至还有点惊讶:“崔公子?你怎么现在来了?我还以为元宵过完之前,你都不会再来了呢。”
“我是来办正事的,咱们进去说。”
“好,既然是正事,那就去我房间谈吧。”
舒缅也明白他来是为了什么,那天的事情大家有目共睹,不过对于苹果朋友来说,他也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了,现下为何又如此关心呢?
进了院内,崔璟郅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舒老板,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可不能瞒着我呀。”
舒缅见他直接开门见山,丝毫不掩饰,转身关上门,便也准备跟他坦诚相待了。
“怎么会呢崔公子,那天多亏你了,不然杜大人肯定不会那么轻易就放过我的。再说了,咱们也认识这么些年了,你呀是我见过的最大方的客人了,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啊?”
一见舒缅先是整了一套这些虚的东西,崔璟郅便起身走到了他的身边,凑到他耳跟前,低声问道。
“那天死的那个,是个太监,你知道吧?”舒缅一听这话,也侧过脸,目视着他,脸上堆满了笑容,接着说道,“我呢,也是后来打听了一下才知道的,当时官差把建安阁都围里里外不通了,我当时也未曾细看嘛,所以不清楚。后来杜大人又叫我们不要声张,我们也不敢去外面瞎问瞎打听呐。”
“哦?既然如此,那你可否还记得那个人是不是这里的客人?”
崔璟郅这一问,干脆把手都搭在舒缅肩上了,也侧过头,挤出了一个假笑看着他。
“您说笑了,这儿的客人十有**您都认识啊,再说了,我是老板,也不是跑堂打杂的,也不能人人都看着吧?那这个时候有这么个客人来了我不知道不也正常嘛。”
“真的不认识?”崔璟郅还是不太相信,毕竟如果是真的,他们可是要担不小的干系的,舒缅当然不会轻易承认了。
“当然啦,这个人怎么看都不简单呐,我可不敢轻易得罪,只能是实话实说了。留着他的消息不是给我自己招惹祸患吗?那天啊,我把该说的都跟杜大人说清楚了,不信,你去问他啊。”
舒缅将矛头抛给了跟崔璟郅不是很对付的杜明,也想赶紧把自己的关系撇清。
“那杜明查出什么了?你可知道?”
“具体查到了什么,我也不清楚,不过···那天我路过工部尚书家的时候,见到杜明从里面出来了。”
“杜琚?”崔璟郅假装疑惑地问,“看来事情他自己也处理不了啊。哎,对了,你去那里干什么?跑那么远,那么晚了。”
“我有个妹妹,在曲淮那边有一家制衣店,叫亦名馆,生意不错,偶尔我也会过去看看,我这不是看京都出事了嘛,所以去接她。她手艺可以,您要是有空,也可以去光顾一下,保证您满意。咱们书院不少郎君的衣裳都是她裁量缝制的,公子应该见过呀!”
说着,舒缅还拍了拍崔璟郅的胸口,一脸的老鸨模样,色眯眯地看着崔璟郅。
“哟,没听说过啊,舒老板还有其他家人?看来你们这是要在京都发展家族事业啊,垄断京都各个行业啊。”
崔璟郅带着点调侃地说道,一直以为舒缅在京都是孤家寡人呢。
不过孤家寡人?他可不是,他还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儿子呢。
“崔公子说笑了,都是点小买卖罢了,只是这个地方舍妹不方便来,只能是在京都给她另谋一条生路了,好在,还能糊口。”
“小生意,不对吧?舒老板,我可是好几次都见到不少京官到你这里来过呀!怎么,做完他们的生意没给钱呐?”
“哎呀,我的崔公子哎!您可小点声吧,这些人每次来都不让声张,您以后啊看见了就当没看见,也千万别出去说去,我这点小生意还要接着做呢。”
舒缅一把按住他的嘴,把他按在了椅子上,不让他大声宣扬,好像生怕别人听去了一样。
“你放心,我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吗?对了,他们每次来都是走暗门吧?舒老板是不是也给那个人开过暗门啊?”
崔璟郅的脸色由明转暗,眼神在舒缅的脸上仅仅是数次停留,便在不停地打探着舒缅的表情变化。他一把搂住舒缅的后脑勺,让他离自己更近一些,说话的语气突然变重了,露出了点质问的意思。不过这个样子看过去,倒更像是崔璟郅在调戏人家似的。
舒缅不慌不忙地拨开他的手,直起腰来,锤了锤。
“哎哟喂,您以为暗门想开就开啊,这白天里开一次就多一次暴露的风险,夜里也是要掌灯的。那些人还每次都骑着官马来,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我···”
“他们每次都骑官马吗?”
“对呀,每次都是,当官的嘛,家里肯定都是官马咯。”
“不对呀,京里也只有三品以上的官员家里全都用官马,连我二哥回京之后都是用的家里私买的马匹。”
崔璟郅站起身来,疑惑地在原地打转。
“对,确实也有些大官来过的,不过···”
“不过什么?”见舒缅吞吞吐吐的,崔璟郅立即意识到他对某些人的身份做了刻意隐瞒。
“我也不敢说啊!这些人我可都招惹不起啊!崔公子,您就放过我吧!”
舒缅作出一副很是难为情的样子,看起来怕极了。
“舒老板,咱们认识也好几年了吧?怎么?这么信不过我?再说了,我到处瞎嚷嚷不也是自己找死嘛。”
“您话是这么说,可您是谁呀?我又算老几啊?到时候出了事,您有崔相护着,我就只能让人整死了!”
舒缅愈发地不情愿了,满口都是拒绝,可是他越是不说,那就越是证明此人与本案关系重大。
“舒老板,我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你就要么告诉我,要么···你可知道我大哥在什么地方当差吗?”
崔璟郅的语气从请求变成了威胁,开始吓唬起舒缅来。就不信了,把崔璟成那个活阎王搬出来还吓不住你?
“我···我当然知道,内衙那地方···我还是略有耳闻的。”
“既然知道,那舒老板就自己选吧。”
“我···那您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是我说出去的啊!那个人···就是杜大人的叔父,工部尚书杜琚!”
“什么!那个老贼!”
崔璟郅本来就有怀疑,那天杜明怎么就来得那么快?像是提前听到了风声似的。明明叫两个差役来就行了,他还自己亲自前来,这么一看,果然有猫腻。要不是那天崔璟辞吓唬了他一番,指不定当场就直接给舒缅定罪了。
“崔公子不可胡言呐!没有证据的事,您可不能四处声张啊。”
崔璟郅瞧了瞧甚是慌张的舒缅,心里暗自窃喜:那天要不是我们在,你小子早就被押入大牢候审了,今天还能在这跟我打哑谜?你就偷着乐吧。
“行了,我先回去了,放心,事发了也不会把你交代出来的,我这个人什么路子你最清楚了的。”
说完崔璟郅便干脆地扬长而去。
舒缅送他出门之后,这才松了口气。
正巧崔璟郅出门之后,遇到了前来书院的三皇子李昭晏,他乔装之后躲在车驾里,看着崔璟郅离开后,便吩咐人跟着他,自己则大步走进了书院。
舒缅送完他刚准备进去,一瞟眼看见来人,极为惊异!
连忙上前招呼:“公子,您一个人吗?”
说着就要再往前一步领着他进去。
这时博见突然上前,伸出手里的剑挡在前面,拦住了他:“不可···”
还未说完,便被李昭晏打断,“无妨,请先生带路吧,我一个人。”
“以后不必如此神经紧张,搞得好像生怕谁不知道似的。”
李昭晏小声斥责着身旁的博见,他可是见着一点风吹草动就大做文章,像是一只蚊子都不能靠近李昭晏似的。
“是,属下明白了。”
博见只得收回手里的剑鞘,跟在李昭晏后面。
三人便在一阵略显尴尬的气氛里进了书院里面。
一进去,李昭晏就开始四处观察起来,书院格局不错,放眼望去像是个用四个小楼围起来的合院,刚进门看见的那一栋就布置得很可以,不像是普通的烟花之地,没想到崔璟郅眼光还不错嘛。
正看着呢,眼前的廊桥处便出现了一个少年,手里还拿着剑。
那人见李昭晏他们一行人过来了,便想起身离开。
博见立马上前护在李昭晏面前,“你是何人?”
舒缅见状立即上前阻拦:“别别别,各位,别误会,这是犬子,从小不爱说话,就喜欢这些刀枪棍棒的,平日里不住这里,今日是过来取东西的,还望您见谅。”
少年见状就想迈开步子,离开这里,但是博见不依不饶:“问你话呢,想跑吗?”
“混账,叫你呢,还不过来向贵人行礼。”
舒缅对那人大声吼叫着,看来这真是父子俩呀。
那人也很听话,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向李昭晏行礼。
“在下舒孝,见过公子。”
这人毕恭毕敬的,李昭晏看着他也不像是个坏人。
“您看,这就是个误会,还是不要让他扰了公子的雅兴啊。”
舒缅立马赔笑道,生怕生出事端。
“算了,无甚大事,既然是您的公子,那倒是我们多有叨扰了,还望您莫怪。”
李昭晏倒是客客气气的,见刚才博见吓坏人家了,马上表示歉意。
“无碍无碍,是犬子不懂事,惊到了公子您,那您看···”
舒缅顺手带向了前方,示意着让李昭晏他们往里走。
“公子,我看咱们还是回去吧,这里看着不安全呐。”
博见见此情景立马提议回去,他也一向是谨小慎微地帮李昭晏把持着这些东西的,所以小心点也是正常。
李昭晏侧过身看了看一旁十分谨慎的博见,今日出行本就是心血来潮,没什么具体的目的,既然他神经紧张成这样,不如打道回府,反正他自己一个人来玩着也没意思。
“好吧,那今日就这样吧,我们改日再来。”说完,便转身想要离开,刚走两步,又回过头来问舒缅:“先生,还未问您尊姓大名?”
舒缅在原地愣了一愣,竟不知他这话从何而起。转头一想,自己刚才好像确实忘了自我介绍了。
“瞧我这脑子,都忘了这事儿了,公子莫怪,在下舒缅,是这梨桐书院的老板。”
“好,舒老板,下次我还来这里找你,多带几个朋友,到时候你可要备好酒菜欢迎我啊。”
“您太客气了,这是当然的了,下次您来,我做东,一定安排得让您满意。”
“那就好,哎,对了,你们这里···可有后门呐?每次来都走前面,不太方便。”
李昭晏看了看四周,故意压低了声音,凑近了些才对舒缅说道,好像自己真的怕被发现一样。
舒缅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发问搞得有点不知所措,他的问题总是不按照套路走,似乎是有备而来。
“有的有的,在这边,您请。”
舒缅领着他们从廊桥边的草地上穿过去,在一丛景观林的掩映后面,有一道不大不小的木门,不是很起眼,但是还有人守着,就像刚进来的那栋楼门口一样,有人把守。
看来这里还是一个私密性很强的地方嘛,难怪京中那么多贵人私下里都喜欢来这里消遣。
舒缅走在前面,亲自给他们开了门,客气地送他们出去。
“公子,下次您来,就从后街那边绕过来就行,那条街人少,不容易让人看见。”
“好,那咱们下次再聊,这么一看,舒老板果然是会做生意啊。”
“您过誉了,下次在下一定好生招待。”
李昭晏的调侃让舒缅只能在一旁尴尬地赔笑,也不知如何是好。
终于送走李昭晏之后,舒缅关上后门,长舒了一口气,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回到院里,舒孝还立于廊桥处,似乎是在等他。
舒缅见了他,立马一改刚才高高在上的态度,走到他身前,左右相看了两眼,恭敬地小声说道:“少主,人走了,干净了。”
“好,去屋里,我有要事与你说。”
舒孝的口气也变得沉重起来,二人之间的氛围甚是诡异。
眼神交流间,二人朝建安阁方向去了。
话音刚落,二人便一前一后进了楼里,进去时舒缅还不忘回头看看外面的情况,生怕有人偷听。
进到房里,舒孝找了个位子坐下,刚想喝口茶,舒缅便跪在他面前,扣头说道:“少主,是我办事不力,让王严提前被杀死在了咱们院子里,请少主责罚。”
舒孝见状立马放下手里的杯盏,上前扶起舒缅:“先生这是做什么?”
舒孝双手扶着舒缅的肩头,郑重其事地跟他说,而被扶起身的舒缅,也顺势就收起了自己刚刚那要笑不敢笑的嘴脸来。
“你和万叔叔这些年抚养我长大,为我和父亲之事付出了这么多,我怎么会怪你呢?”
“少主宽宏,但是王严死在咱们这里,终究于计划不利啊。原本咱们是想在太后寿诞那天杀了他,再带着他的尸身去定安门的。如今计划被打乱了,但是好在我将杜琚这个线索给了崔家,他们一定会有所觉察的。到时候杜琚之事就定会显露,兖王也一定会露出马脚的。”
“先生所思所虑,皆是为了大局,既然,事情已经发生,那就只能尽力补救了,一切皆听先生安排。”
舒孝很是认同舒缅的说法,还在一旁轻拍着他的肩膀。舒缅也放松下来,不再像刚才那样紧张,开始在房间里踱步,一边思考,一边言语着。
“不过依我看,即使没有我的点拨,崔家那两兄弟应该也已经查到了杜琚头上了。那崔璟辞甚是狡猾,很不好对付,这次回京,也绝不是与家人团圆那么简单。”
他突然止住步子,回头看着舒孝,略带惊喜地说:“会不会李同已经发现了兖王的谋划,准备先下手为强了?这崔璟辞在边境带兵多年,让他回京平叛最是合适了。”
“很有可能,李同极为小心,那么多叔伯兄弟都死在了他手里,他自然也不会放心自己这个好皇叔的,兖王的野心也不是第一天显露了,就怕···”
“怕什么?”
舒缅的神色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怕事情不会如我们的预期那样发展下去,咱们还是得在背后推波助澜,一定要万无一失。”
“少主放心,杜琚在洛州的那些事,我已经秘密告知给了他手下的一位主事了,那人甚是刚直不阿,得知此事,定会向上告发,到时候,不论是他成功与否,都对咱们有利。他要是成了,兖王自然会被牵扯出来,到时候他想不反都不行,如果没有成功,咱们就再在他的死上做做文章,让上面再派人去查,到时候说不定还能在洛州把他们一网打尽。”
舒孝听完有些不解,只能再向他发问。
“先生何以保证他们皆会前去洛州呢?”
“少主,此时朝中三皇子声威渐起,李同也更有意于他这个儿子,只不过他还欠缺一些成绩,如果咱们这时候把杜琚这块肥肉送上去,李同就必定会派三皇子前往洛州,都是些贪腐之事,办完了回来就可顺理成章拿到许多的好处,又没什么风险,他自然会让这个自己最中意的儿子去了。太子一党自然也不会坐视不理,崔元宗这样的老狐狸也不会干看着,等他们一起去往洛州之后,兖王也就能看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咱们等到了那时候再借兖王之刀杀了他们,不是轻而易举吗?”
“我还以为先生在京都扎根多年,是想在这里解决这些事情呢,没想到,先生谋划深远,孝儿敬服。”
“少主啊,不是我不愿意将这些谋划早早告知于你,而是当年先主托付,实是不敢让你去冒这个险呐!你放心,你就等着我们完成这一切,你不必沾染,只需要出面稳定军心就行,毕竟好多人都是当年先主的旧臣,有你在,他们也才会肯为咱们效力。”
面对舒孝的恭维,舒缅只能说得无比语重心长,才能更多的显示自己的忠心和苦心。
“先生这些年委曲求全,皆是为了父亲和我,一切大事都由先生决断,我相信先生的判断。”
“只不过···这些皇子还好,我就怕在京中的崔家会联合几大家族,到时候定然会麻烦重重。尤其是那个崔璟郅,表面上看玩世不恭,实际上这小子心思深着呢,不能不防。崔璟辞这次回京,可能就会调往洛州,洛州军里面暗流涌动,兖王也在其中安插了不少自己的势力,他一时半会儿还解决不了,要是这个崔璟郅也能一同前往洛州就好了,咱们也就不用多废力气了,这样也能把崔家两兄弟一起解决了。”
“这个啊,你放心吧,他会去的。前两日他来时,我见他了,告诉他我回了洛州,别的不说,这小子是真的好色,所以我就故意吊着他,反正他现在也是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他二哥去洛州时他多半也会跟去,即便不去,以他的人品声望,京中应该也很难有大族之家能看得上他。”
舒孝说到这里,不禁想起了那天“偶遇”崔璟郅的情形,他敢肯定,这小子心里肯定想着他呢,毕竟还没有得到的总是让人心痒嘛。
他也一向自信,觉得崔璟郅见过自己一面之后,一定已经上钩了。
但是舒缅听到这话却有点不高兴,因为之前的一应事务都是由他安排的,这次舒孝竟然自作主张,还没有提前跟他商量。
“少主,你怎么能不知会我一声呢?要是他认出你,或者是在背后调查你怎么办,万一···”
“先生放心,他怎么可能认识我呢?再说了,就算是调查,他也得去洛州啊,先生过于紧张了。不过崔家三兄弟,先生怎么不算计算计那个崔璟成啊,反而对这个不成器的崔璟郅这么上心?”
舒孝一脸的不在意,自己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再说了,他不是正好找不到引诱崔璟郅去洛州的办法吗,自己还帮他解决了一个难题呢。
看着他如此放浪的样子,舒缅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喜还是该忧了,这样的他,倒是不会深究自己的作为到底是处于何种目的,更不会发觉其实自己只是这个局中的一颗棋子而已。可这样一来,他也会变得愈发不好掌控了,要是他回了洛州,再生出什么乱子来,自己该怎么跟···该怎么交代呢。
“崔璟成与崔元宗不睦已久,父子反目成仇,再加上他在内衙当差,得罪了不少京中的权贵,他们自然是不会和他站在一起的了。这个崔璟郅,虽说现在没什么功名,但是崔元宗对这个儿子看得紧得很呐,盼着他能入仕为官呢,自然就会为他铺路了。只要解决了他,那崔元宗就会像齐渚望一样,没有继承人,没有可以指望的未来了。”
“那先生有什么希望我在洛州做的吗?大事您不让我参与,这些小事我还是可以做点的嘛。”
“你呀,就还是个孩子,这些年我跟老万看着你长大,很是舍不得让你去冒险。我们之所以没有冒进,在京都潜伏这么多年,就是为了复仇的同时还能保全你。这些年咱们跟兖王的合作,也是时候该结束了。”
舒缅眼含老泪地看着舒孝,虽然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真假了,但舒孝还是很能体悟到他们对他的用心的,毕竟这么多年了。自己能够在双亲尽亡之时,还有这无忧无虑的日子,都是因为他们帮自己挡住了了这许多的风雨。
其实很多时候,舒孝甚至在想,他们不复仇了,就他跟老万叔,青娘,先生,他们几个人相依为命,好好生活就行。可是这些话他不敢说,只能埋在心里,先生多年的筹谋,自己就是再不懂事,也不能在背后扰乱军心呐。
“你什么都不用做,跟老万先回洛州,正常生活就行,有什么事我还是会像原来那样告知你们。记住,万事多听听老万的,他毕竟身经百战,看事还是看得深一些。”
“先生放心,我和万叔会在洛州等你们的。”
“我和青娘会在京都做完我们该做的事,不久之后,咱们定能在洛州相见。”
舒缅说完这些,内心很是忐忑,甚至有点迷惘,他不知道自己这些年的坚持到底有没有意义,也许是自己太过于执着,但他心里总是还有那些放不下的东西,不完成自己的使命,他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正大光明、心安理得地存活于世。
他不住地望向年少意气的舒孝,自己将他拉上这条不归路,如今保他周全,只不过是满足自己心里对他愧疚的一点慰藉罢了。
舒孝又怎么会知道,眼前这个自己尊为先生的人,会在当年和自己所谓的父亲纠葛不清呢,那段历史,当年也算是风靡整个京都了吧。好在他久居洛州,对这些事不是很了解,所以这也才能堵住了他的嘴,免得他心生怀疑。
李昭晏从梨桐书院离开后,坐在回去的马车上,一直心存疑虑,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地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了。博见也看出了他的不对劲,便试探地问道:“殿下,是不是刚才我叫走您,您心里不乐意啦,刚刚确实是属下多嘴了,不过那里看起来确实不太安全,我这是怕您···”
李昭晏打断道:“不必自责,我不是在想这件事,再说了你做得没错。这些年要不是你一直这样护着我,我早不知道让他们欺负成什么样了。”
李昭晏抬起头,看着博见,认真地说道。
“那我看您一路上都不说话,闷闷不乐的。”
“我就是有点纳闷,刚刚那个老板舒缅,为何见到我是那副表情?有点惊异,甚至有点惊喜,我说不上来。我们难道见过吗?那我怎么不记得了?”李昭晏还在努力回忆着刚刚舒缅见到他时的情景,心中更为不解了。
“那有什么的,肯定是见殿下这样贵气的人,被惊着了呀。”
博见平时板着个脸,不太喜欢说话,就连安慰人都是一模一样的老套路,他那话一说出来,李昭晏就直接给忽略掉了。
“还有他那个儿子,你说舒缅那个年纪能有这么大的儿子吗?”
“殿下,您也不想想,崔相都多大年纪了,那时候不一样有了崔璟郅嘛,他可比皇后娘娘小了十七八岁呢。”
李昭晏看了看一旁的博见,想想他说的话,好像是有些道理的。
“不过地方倒是不错,布置得很可以,下次多带两个人来再瞧瞧,感觉肯定会不一样的。”
“下次?还多带两个人?殿下,您还来啊,您不怕让人知道啊?这事要是传到圣上耳朵里了,那我们可都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明日就是太后寿诞了,到时候崔璟郅应该也会去,我可以叫上他一起到这里来再看看。”
李昭晏自顾自地说着,也不管博见有什么样的疑问。
“太后寿诞,您还要跟崔家那小子来这种地方?您自己悄悄来不就行了吗,还带上他,您真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啊,那御史,天天想着法子弹劾您呢,你还自己往上送!”
“你不懂,就是要这种深入的交流才能建立更深的感情,在这种地方才会说真话。我就是要见识见识他最不为人知的一面,这样才能有更好的效果嘛。”
李昭晏说着,脸上露出一脸的欣喜,似乎对明日寿诞之后的安排充满了期待,他甚至已经开始畅想,要是自己真的就能跟这个崔家三公子有点什么奇遇的话,也不失为一桩美谈,反正自己也不吃亏,你去小子也不算很丑,可以忍忍。
想到这里,李昭晏竟然还觉得美滋滋的,还有了些期待呢。
“殿下,咱们先不说什么交流不交流的,您怎么知道他一定会跟您过来啊?”
“放心,我会让他来的,到时候你就等着看吧。”
主仆二人正聊得热闹呢,刚刚李昭晏派去跟踪崔璟郅的人回来了,已经候在了车驾外。
“启禀殿下,按您的吩咐,我一路跟着崔家三郎,他从书院出来以后先是去了曲淮的一家制衣店,叫亦名馆,没干什么,就看了一会儿就走了。然后又偷偷溜到了工部尚书杜琚家后街那边,鬼鬼祟祟的,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但是没一会儿就回家去了,再没出门。崔家二郎也在,我怕被发现,就没再跟了。”
“好,你退下吧,对了,去查查看那家制衣店有什么蹊跷的,顺便看看他进去是干嘛去了。”
“是,属下马上去查。”
一出书院就去了曲淮,跑了那么多地方,看来他是在找什么东西。制衣店就算了,怎么还溜到了杜琚府上?莫不是刚才那个书院老板跟他说了什么?看来这个书院还真是别有一番魔力啊。
李昭晏带着满腹的疑惑回到了太白行宫,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在想,这个崔璟郅到底在找什么?这事和杜琚有什么关系?会不会是崔元宗的授意呢?
崔璟郅最近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好像有正事可干了一样。
对呀,这一切的变化都是从崔家二郎回来之后开始的!那么这些事情就肯定与他有关。
可是他刚刚从燕州回来,能有什么事?边境也未有消息传回啊。
“博见,你说是不是崔家二郎回京以后遇到了什么事,惹上了麻烦,然后崔璟郅在帮他善后呢?”
“殿下,您没开玩笑吧?您怎么就那么信任他啊?要说善后,那也是崔家二郎给他善后啊,人家在圣上面前可是相当得脸啊!那个崔三郎就不一样了,成天的游手好闲,也就是崔相对他太好了,不然呐···”
眼见着李昭晏不搭话,博见就知道自己又说错了,急忙住嘴。
“怎么不说了,我看你天天的在行宫里待着,也没少打听外面的消息呀,知道的还挺多嘛。”
“我这不是怕您被奸人蒙蔽了嘛,您既然都想好了要从崔三郎下手了,那我可不得帮您好好查个清楚啊。”
博见一边挠头一边找借口开脱,自己是住在行宫里,可也不像李昭晏那样常年不出门呐,知道的当然就多一些了嘛。
“那就先别查他了,我想先了解了解舒缅那个人,崔璟郅这些年没少往他那里去,除了吃喝玩乐,肯定还有什么别的吸引他的,这对我们很重要!”
李昭晏煞有其事地分析着,他怀疑这个书院老板还有别的身份,而且很有可能与崔元宗有关,这个老狐狸,如此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会放纵自己的儿子天天的花天酒地呢?
“殿下,其实有一个最好的办法,就是···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都说了一半了,说下去,别磨磨唧唧的。”
“是,那我就说了啊。其实这些问题呀,都归结在太子殿下身上,您不如自己去找太子殿下说个明白,表明您的心志,这样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您也就不用如此苦恼了。”
“我和大哥都多年未见了,不知道他还是否愿意相信幼时的情谊,愿意相信我。博见呐,我不敢赌,我怕,怕世事无常,人心难测呀。”
“殿下宽心,现在不是以前了,圣上对朝中的几个大族已经不再那么忌惮了,所以不论如何您都还是有机会的。”
“什么机会不机会的,世态炎凉这些年我已经见惯了,安稳一世就已是我毕生的追求了,哪里还敢有什么奢求呢。”
李昭晏转眼望着车外,不再言语,只是沉默地思考着,像是在回忆些什么。
太白行宫在京城之外,虽然不算太远,但这段路李昭晏却不经常走。离开皇宫的这些年,他很少再入宫,一是没有召见,二则可能是心灰意冷吧,所以这段路对他来说很是漫长。
这一路与他当年离开时的情形甚是相似,他很想回望京都的城墙,但是他怕回头看不到那个自己期待的人,回头对他来说,是没有路的。
自己一直借口生病,推脱了许多的宴会邀请,将自己关在行宫很长一段时间,不愿意见人,更不愿意遇事。直到后来齐之衍来了,才让他渐渐有了离开行宫的勇气。
以前他总是羞于见人,总觉得自己会受到别人的嘲讽和羞辱,他不想让所有人都看到,一个不得势的皇子,是多么的不堪。他不止一次听别人说起过雍王的故事,说他是如何忍辱负重,有了今天的安身立命之所的。他不求像父皇那样笼络人心,百般算计,登上帝位,只希望有一天京畿的巡城司再路过时,自己不会再害怕那是否是有人要来杀自己灭口的了。
回到行宫之时,院里的侍从已经备好了饭菜,正在门口等着李昭晏回来呢。
太白行宫原本只是先帝出游京畿打猎时修建的一座小院,方便休息和玩乐。后来圣上派人加修了这里,李昭晏在这里一住就是十来年。下人也不多,只刚好够伺候他一人,不过平时这里也没什么人来,也就齐之衍偶尔过来陪他读书而已。
李昭晏刚出马车,便看见齐之衍立于几个侍从之间,正在等着他回来呢。
博见看见齐小公子又来了,忍不住在李昭晏耳边小声调侃:“殿下,今日好像不用伴读吧?齐公子怎么又来了。”
说完,就脸朝一边,开始偷笑起来。
李昭晏看着眼前的这些人,也不好收拾他,只能先故作镇定,瞪了他一眼就算了。
齐之衍看着自己等了许久的人终于回来了,连忙过去迎接:“殿下,你回来了啊,不是进宫了吗,怎么今日就回来了,岂不是明天还要再去,多折腾啊。”
“无妨,我在那里也待不住,还是回来舒服点。”
说着,二人就开始往院里走。
一边站着的博见见状还是忍不住开口了:“齐公子,要是殿下今日不回来了,那你岂不是要在这里等上一天?”
嘴里还说着呢,就再次忍不住笑了出来。
博见平时看着寡言少语,对这些事情倒是极为敏感,竟然还有闲心开玩笑。
李昭晏回过头看着他,吓得博见“嚓”的一下低下了头。
“我看你是进一回宫,胆子就大一回,口无遮拦的,阿衍都不放过了。”
“殿下,齐公子,你们别跟我计较了,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知道错了就好,也不是什么大事,快进去吧,阿远和宽叔给你准备了些吃食,新花样呢。”
齐之衍并不介意博见说这样的话,只是招呼着让他们都快点进去,他也知道,李昭晏不喜欢这样暧昧不清的关系,一直在这些事情上跟他保持着距离。偶尔有博见这一两句帮他助攻一下,他心里还是很开心的。
“殿下,您看,宽叔肯定是一早就起来忙活了,您还不快进去尝尝,别浪费了宽叔一份心意啊。”
博见一听有人帮自己打圆场,立马就想借机岔开话题,赶紧开溜。
李昭晏本就不是有意责怪于他,也就不再计较了,只是心里更感为难了。齐之衍于他而言,有着莫大的帮助,不只是成为了他的伴读,更是这些年他少有的朋友。他很明白齐之衍对于他的感情,但是他们之间还是隔着一层窗户纸,没有捅破,当然,他们谁也不敢随便越雷池半步。
尤其是最近,李昭晏越来越刻意地在某些事情上避着齐之衍,只问道求学,关于生活方面的东西,他都很少再询问齐之衍的意见了,生怕一不留神就引火烧身。
“阿衍,今日你怎么也过来了?齐相不是还病着吗,你不在府里,怎么还跑这么远?”
李昭晏强行结束了刚刚那一茬的话题。
“祖父的病已经好多了,圣上叫了宫中的御医来看,好得很快,所以我就打算出门瞧瞧,这不,还是城外的风景好啊。”
齐之衍嘴里说着,眼神止不住地望李昭晏这边瞟。
“那就好,今日去得匆忙,都忘了去拜会齐相,既然齐相好多了,那我也就放心了,咱们还是先吃饭吧。”
聊着聊着,二人就已经走到了院内,李昭晏便向内院招呼着:“宽叔,你怎么知道我要回来啊?还准备了这么多东西,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我就知道殿下你在那里肯定待不惯,还是要回来的嘛。”
循声而去,一位中年大叔端着一碗鱼羹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应答着。
“我呀,掐着点备的饭菜,刚好你回来了,来来来,快尝尝吧。”
说着,宽叔就要给李昭晏搬凳子。
一旁看着的博见抢先一步:“来,殿下,齐公子,请坐。”
然后看着另一边还围着围兜的宽叔,打趣道:“宽叔啊,不是跟你说了嘛,这些事有人做,你只做饭就好了,让齐公子瞧了,还以为咱们这里多没规矩呢。”
宽叔站在一旁十分尴尬,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齐之衍又开口了:“没事,宽叔也是怕殿下饿了嘛,再说了,我也不算外人吧?”
这个看似像疑问句的话一出,齐之衍便兴致勃勃地看着李昭晏,但是却没有收到回复。
但是一旁的宽叔却很是欣慰,终于有人帮自己打圆场了,连连感谢到。
齐之衍对宽叔的感谢表示了肯定,但是再回过头看着李昭晏时,他依旧没有任何表示,好像自己是热脸贴冷屁股一样,很是失落。
李昭晏也并非在装腔作势故作高冷,他已经明显感觉到最近齐之衍对自己越来越暧昧了,而自己必须及时跟他划清界限。奈何他是圣上指名派给他的伴读,他也不能直接拒人于千里之外,只能每次都尽量把两人的话题固定在学问讨论上,不言其他。
饭桌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但基本上也都是近来京都之中发生的大小事情,没什么要紧。以前齐之衍也经常给李昭晏讲这些,每次他听完都是一脸好奇地看着齐之衍,期待着他再给自己讲下去。而现在,李昭晏听到这些,已然没有了当时的好奇模样,只是随声附和着。
但是齐之衍依旧很平静地跟他讲述着,好像他听不听都不重要一样,也不管自己说完之后有没有人搭理自己。
正在他说得起劲的时候,李昭晏突然开口,打断了他。
“阿衍,明日你也要进宫吗?我们一起吧。”
“好啊,我还以为你今日回来,明日就不打算去了呢。”
“那你今天就留着行宫吧,明日一早我们就一起进宫。”
李昭晏很平静地说完了这些,但是一旁的齐之衍却有些惊讶。
“什么?我···留下吗?”
“嗯,对呀,反正行宫也没别人,住得下,省的你跑来跑去的,我也还有点事要跟你说呢,正好了。”
“那好吧,我差人回去告诉祖父一声。”
齐之衍的回答看似波澜不惊,实际上他心里已经是非常激动的了。他以前从来没有在太白行宫留宿过,今天李昭晏竟然亲自开口留下自己,说什么也得答应下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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