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将魁听扶到了一个相对平坦舒服的地方,魁听这个时候嘴里还一直咿咿呀呀地哼唧着什么呢,就是声儿太小了,崔璟郅就蹲下去了都听不清。
“得了,看来还得再灌点,来来来,把酒壶给我。”
崔璟郅见问不出什么,就想着再给他来点琼浆玉露,好让他再喝一壶。齐之衍却生怕惹上麻烦,毕竟眼前躺着的这个,是内衙大名鼎鼎的杀手。
“咱们···他会不会喝死啊?要不还是别···”
崔璟郅刚要行动,齐之衍就在后头支支吾吾个没完,他有些不耐烦地起身看着齐之衍,嘶吧了两声道:“你到底看不看,不看赶紧走,别耽误我们正事。”
“好好好,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崔璟郅见他张着嘴,正在回味呢,一个猛地扎下去,就将酒灌了进去,魁听一个劲地品味着,一边大口喝着一边叫好,逗得几人笑也不敢笑,只能捂着嘴。
“魁听啊,你在北境犯的事,知道错了吗?这次回京都,还能不能好好改改呀?”
崔璟郅故意捏住了嗓子眼,学他师父说话,没想到魁听还真有了反应,嘴里又开始哼唧了起来。崔璟郅赶忙俯身下去侧耳听着,只听见他在说什么十人难为行,杀一个也是杀,不如全杀了结了才好呢。
崔璟郅一边听,一边转述,但大家明显都是一头雾水,不知道魁听在说些什么。崔璟郅也没了继续问下去的兴趣,但魁听嘴里还在不停地哼唧,没想法,也只能先叫江夏他们把他给送回去了。
等他们走后,崔璟郅才开始慢慢琢磨,十人难成行?为什么是十个人?这小子不会是在北境灭了谁全家,让人追杀,逃回的京都吧?看着他被抬走的方向,崔璟郅愈发郁闷,自己跟这个魁听相处也不少时间了,自己好像还真没怎么了解过这个人,现在来看,这小子隐藏的秘密应该还不少。自己平时是被他那笑嘻嘻,一脸的高兴劲给骗了,看来他的回归不是什么偶然,而是他遇到了什么事。
夜已至深,崔璟郅还独自一个人站在院中,双手抱胸,想着魁听刚刚的话。能让他都受到影响的,想来肯定不是小事,还是关乎十个人的事···这怎么听着像是···兖王!
兖王的亲卫,先帝赐的蟒纹,就纹在那几个人身上,十二个,一个死在了洛州宇文曜手里,另外十个是来京都刺杀李昭晏的时候,被内衙所杀于城外,那这另外一个,就是困扰魁听的关键所在了!
崔璟郅一下子想了起来,难怪呀难怪,他怎么就对“十”这个数字如此敏感呢,合着是因为这个!
“兖王的亲卫会跟他有什么关系呢?这小子不怕惹麻烦,杀了兖王的一个亲卫,回头回了京都,又下毒杀了兖王?难不成是兖王杀了他全家,他这是在寻仇?”
崔璟郅越想越郁闷,都怪魁听,说话说一半,要不就不要说嘛,现在惹得人心里痒痒的,就是想知道个答案。
他在廊下来回踱步,一边摸着下巴,一边嘶吧着嘴,愣是想不出什么头绪。刚转悠了一圈,正要回身的时候,突然身后出现了一个黑影,给他吓了这一跳!
回过神来,定睛一看,竟然是大哥回家了!
崔璟郅也觉得奇怪,这个时候大哥怎么还有空闲回家来呢?便眼巴巴地凑了上去,低声下气道:“大哥,你回来了,忙完了吗,累不累呀?”
崔璟成对他这一脸的殷勤并不在意在,直接就略过了他,径直走向了回廊里的凉亭里,看都没看他一眼,就坐了下去。
“听说阿辞要回家了,你知道吗?”
崔璟成还是没有看他,端端正正地坐在远处,崔璟郅也不敢上前,只能站在原地回话道:“爹跟我说了,说二哥过两天就先行回家了。”
“他回家是因为···因为你病了,所以这段时间你就别出去现眼了,让人瞧见了,不好。”
“哦,好。”
“你站那么远干什么,我会吃了你吗?过来!”
崔璟郅小心翼翼地挪动了几下脚步,往凉亭里去了去,站到了崔璟成身旁。他也打量了一下自己这个弟弟,几年未曾细看,他竟然长这么高了,身板看着还挺魁梧的。
“刚刚你一个人嘀咕什么呢?”
“啊?哦,我···”
崔璟郅犹豫了,他不知道该不该跟大哥说,但要是不说的话,他要是刚刚就已经听见了的话,他会不会觉得是自己成心要欺瞒他呢?抉择间,崔璟郅还是一五一十地把所有事情都跟他讲了,虽然崔璟成中间一直一言不发,但崔璟郅明显能感觉到,他身上的那股子寒气愈发地重了,尤其是他敲击茶碗的声音,也越来越沉重。
说到最后,崔璟郅干脆闭了嘴,自己的猜想还没说出口呢,崔璟成似乎就有一些不耐烦了,最后他干脆一拍杯子,崔璟郅也彻底闭嘴了。
“大哥,我···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魁听他···他是被我灌醉了才说的胡话,你别怪他。”
“我看着是那种不明是非的恶魔吗?”
“不···不是。”
“魁听的事,我不会追究,至于你,以后要是让我知道你喝酒,还灌人家酒,看我怎么收拾你!”
“是是是,我知道了。”
崔璟郅一边闪躲,一边应承着,生怕再惹怒了他。
“听说你最近又开始练功了?”
“啊?啊,对,我···我就锻炼锻炼,没练什么的。”
“既然练了就好好练,别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到时候功夫不成,还把自己腰腿给弄伤了。”
“我知道了,大哥,我以后会注意的。”
崔璟成听着他那语气愈发低沉,也终于肯转过脸来瞧他一眼了,那衰样,不知道的看见了还以为自己怎么欺负他了呢。
“你···是不是想知道魁听为什么会被遣回京都啊?”
“对对对!大哥知道吗?”
崔璟郅一下子来了精神,但又觉得自己表现得太明显了,所以激动过后,便又立马收敛了起来。
崔璟成也在看了他一眼之后,别过了脸去,一脸的得意,原来你小子就是好奇心强啊,那我当年离开的时候,就应该把你带上啊,内衙可全都是秘密!
“嗯哼!”
崔璟成假装咳嗽了两声,站起身来,走到了回廊边上,看着夜空,低沉着声线说道:“魁听是继阴回之后,内衙最出色的杀手,同样,他也是净方的徒弟,而且,还是关门弟子。”
“关门弟子?他还挺厉害的嘛。”
“小时候他家里遭了难,人都死了,所以内衙就选了他,当然,也可以说是净方选了他。阴回去了漠北之后,内衙在北境的暗杀任务就交到了他手里,他一直完成得很出色,从没出过任何差错,直到后来遇到了兖王的那个侍卫。”
“是那个侍卫,杀了他全家?”
崔璟成一听他这话,便回头看了他一眼,一脸的天真。崔璟成笑了笑,摇了摇头,表示:“不是,是当年寿康太妃和兖王派人去截杀河间王遗部的时候,有个亲卫失了手,叫其中一个人逃了出去。魁听的家人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情况下,收留了这个人,所以兖王和寿康太妃为了绝后患,就做了一计,陷害了他的家人,让他们背上了杀头的罪过。魁听因为年纪还小,又恰逢净方那时候正在洛州,所以就将他带了回来。等他再回洛州去的时候,家人已经尽数被斩首。本来他在内衙这些年一直好好的,未曾因为这件事发作过,直到后来有一次在洛州,机缘巧合下,他又见到了这个侍卫,所以才下了手,弄死了那个人。”
“寿康太妃?太妃不是在寺院修行吗?”
“修行?这个女人可不像是个在寺院里常年住着的人,心狠手辣,要不是她死的早,兖王最后说不定还真能成事。”
“大哥的意思是···寿康太妃的死···”
崔璟郅有些迟疑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的猜测,会不会惹得大哥动怒。
“是,寿康太妃是被魁听给下药药死的,不过那时候的他手艺还不怎么好,所以还是露出了一些马脚的。兖王最后也是这样,包括那个去他家,将一切罪证嫁祸给他家人的侍卫,最后也都是被魁听毒死的。不过他干这件事的时候,没有事先告诉我们任何人,直到洛州兖王一事发生之后,我们才察觉到,他竟然私下里干了这些事。”
“圣上知道了的话···大哥,这件事会不会牵连你呀?”
崔璟成很是惊异,这小子竟然先关心起我来了?他眼中泛光,呆愣着看着崔璟郅,还忍不住地伸手摸了摸他,感慨道:“三郎长大了,知道大哥处境的不易了。”
“大···大哥,你···”
“我没事,这件事是我去告诉圣上的,最后也是圣上下令,斩草除根,直接了结了兖王的。不管是他还是寿康太妃,都是先帝和太皇太后的心头恨,圣上和太后也不愿意容下他们,了结了也好啊。”
崔璟成再转脸看向他的时候,崔璟郅已经呆呆地握住了自己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木讷地看着自己呢。
“三郎,大哥其实···”
崔璟成看着眼前这个年纪不大,又未经世事的三弟,总觉得有很多的话憋闷在心头,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言说。当年大娘子过世的时候,崔璟郅一个人趴在墙根底下哭的样子,跟自己小时候简直是一个模样,自己虽然心疼,但也终究没有迈出那一步,走上前去,像长兄一样宽慰开解他。时过境迁,如今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渐渐长大了,自己也离家多年,兄弟之间终究还是愈发生分了起来,看着眼前有些局促的他,崔璟成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大哥其实很对不起你,小时候不该处处欺负你,后来长大些了,又觉得抹不开面,更是不愿意跟你低头了。现在,大哥就真诚地跟你道个歉,过去那些年,我对你确实是太苛刻了了,希望你能···原谅大哥。”
“大哥,我···我小时候确实是不听话,幸好有大哥规劝着,不然我现在还不知道成了什么样呢!你看,你离家那几年,我就变得愈发放纵了,这···我···”
崔璟郅有些害羞了,他也从来没有跟大哥这样促膝长谈过,还是在这种场合,平时严厉的大哥也确实是像换了一个人一样,甚至都慈祥了起来。
“那什么,以后到了王府,难免要跟人家同处一个屋檐下,以后你的这个性子要收敛些,那毕竟是晋王,是圣上的儿子!但是呢,也不能叫人骑在你头上,对你吆五喝六的,咱们老崔家的人,可不能这么窝囊。还有啊,你虽然年轻,但是···那什么也要节制些,免得日后身子亏了,人家就把你扫地出门了,到时候再回家来,你可就不好再寻人家了。”
崔璟郅越听越不对劲,但又感觉这话像是在那里听过?
“大哥,我好得很呢,齐之衍那个木头,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还有啊,别老欺负魁听,他也算是不容易,如今苦尽甘来了,回到京都,对他也好。以后在王府,他或许还能帮你不少,对人家客气点!”
“我?我敢不对他客气吗?”崔璟郅激动地指了指自己,“他稍不留神就给我下毒,我要是得罪了他,我还不得五脏具焚而死啊!”
“知道就好!你小子也没什么朋友,也没什么人能帮你,魁听日后也算是你的一个依仗了。我对他算是有恩,以后要是遇到迟迟不决的大事,就多问问他,他虽然跟你年纪差不多,但经历却比你多多了。”
崔璟成像一个老父亲一样,细心跟崔璟郅交代着这些,崔璟郅也难得的在他面前没有浑身发抖,而是站在那里,乖乖地听他说完了这些。
“过两天晋王府就要开府了,十六的时候你也要离家了,这两天在家好好跟爹谈谈,他看着云淡风轻的,其实可舍不得你了。”
“我估计爹也没想到自己这三个儿子,还有要看着被嫁出去的吧,哈哈哈···”
崔璟郅本想玩笑一下,逗逗他开心,没想到崔璟成不但不接茬,反而更加眼神沉重地看向了自己。
“哥,我错了,我又···”
“你没错,不过就是要记得常回来看看爹,他老了,身子也大不如前了,你这一走,他怕是又要伤心好一阵子了。”
崔璟成说着说着,鼻头就跟着红了起来,他转脸就别过了头去,不想叫崔璟郅看了出来。
“行了,回去睡吧,大晚上的,我还要出去巡街,你自己待在家别乱跑啊。”
崔璟郅还没来得及回答,崔璟成就立马抽身离去,连个背影也没有留下。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大晚上的没事出去干嘛呀。”
他一个人在院子里边走边嘀咕道,刚刚大哥说的,也确实是激起了他心底里最细微的感情,自己要走了,这些天光顾着高兴了,竟然忘了爹,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鬼使神差之下,崔璟郅就摸索着来到了父亲的房间,里头果然灯火通明,他还没睡呢。崔璟郅熟练地上前去叫门,刚刚本来还想着含蓄一点呢,结果到了门口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地像往常一样大声了起来:“爹,睡了吗,是我!”
“你小子故意的吧,明明就看着灯没熄,还问个什么?”
崔元宗很快就打开了房门,一边抱怨着他这么晚了还来找自己,一边乐呵着就来开门来了。
“爹,是我。”
崔璟郅贴着脸就凑了上去,崔元宗刚一开门,就看到了崔璟郅那张横在门口的脸,顿时就笑了出来。
“进来吧,这么晚了,也不知道加件衣裳,冻着了怎么办?”
“我刚刚跟大哥在院子里闲聊了一会,忘了回去了,想着爹你应该还没睡呢,就赶紧过来了。”
“哦,跟你大哥?你大哥可是个急脾气,你小子又那么不听话,他肯定是教训你了吧?”
“爹!你是不是又以为我是来告状的?”
崔璟郅满脸的不乐意,崔元宗回过身来的时候,他正垮着张脸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呢。
“是是是,是我狭隘了,那大哥跟你说什么了?”
崔元宗继续回到案前坐着,崔璟郅也跟了过来,一脚的小碎步,像只小猫一样跟在他爹身后。
“大哥说我要走了,爹会很舍不得我,我怕你难过,所以来看看你。”
崔元宗扶着椅子,刚要坐下的时候,眼中确实是闪过了一丝哀伤,但转过脸来,看向崔璟郅的时候,他变回了跟崔元宗玩笑时的样子,一脸的不在意:“怎么会,你个小鬼走了,家里不知道多清净呢!崔四也不用再天天想着找账房平账目了,也不用再帮你打掩护了,江夏那个小傻子,也不用天天在后门口盯着看我在不在家了。”
说着,崔元宗又凑近了他些,笑着说道:“他每次的躲在那个花坛后边,左看看右看看,其实我有的时候啊,早就在这边的廊下瞧见他了,他还不知道,下回呀,叫个机灵点的跟着你,别让人发现了。”
崔璟郅听着听着就眼眶泛红起来,唰地一下就趴在了地上,埋头伏在了崔元宗身侧,抽泣了起来。
“爹,对不起,我给你丢人了。”
“说什么呢,都丢了这么多年了,爹都习惯了。”
“啊?”
崔璟郅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呢。
“爹!我跟你承认错误呢,你是不是得跟我说些什么,哎呀,我儿子最棒了,怎么会给爹爹丢人呢?你瞧瞧你,说的这是什么嘛!”
崔璟郅一边平复着情绪,一边教崔元宗该怎么应答自己的话,还抽出衣角,擦了擦眼角的泪。
“好好好,阿郅说得对,是爹不懂规矩了,来来来,重新来一次!”
说着,他就要把崔璟郅的脑袋再按回去,崔璟郅挣扎了两下就摆脱开了,边哭边笑道:“不来了,你就知道逗我!”
崔璟郅腾地一下起身,站定到了崔元宗的书案旁,两个人却再次陷入了沉默,一阵欢笑过后,父子二人更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
“哦,对了,我还有东西没给你呢。”
“什么东西?”
崔元宗抽身离开,不知道去那边书柜里又翻找什么去了,崔璟郅也紧紧跟随过去,只见他掏出了一个大箱子来,看着还挺重的,很有分量。
“这些呀,都是你娘当年的陪嫁,她说了,这些给你和你两个哥哥分分,一人一份。本来是留着给你们娶亲的时候用的,现在你也用不上了,还是带着去王府吧。来,看看,都是些田产铺面,还有一些山头什么的,不过都不在京都。这是你娘的安排,说让我把京都的这份产业都给你两个哥哥,晋州的,就都给你。”
崔璟郅有些看呆了,这些只是给自己的,怎么就这么多?
“这些,都是我娘给我的?”
崔璟郅忍不住地伸手上去摸了摸,那厚厚的一摞,真的以后就是自己的了!
“是啊,你娘在世的时候,你外祖就把家产都给她了,还挺多的,你也看看,以后这些都是你的了。有了它们,你也就不用怕在王府受委屈了。”
“爹呀,这何止是在王府啊,这这这···爹,我娘到底是怎么看上你的,你一个半老不老的老头子了,我娘如花似玉,竟然嫁给你了?”
刚刚悲伤的情绪瞬间就消散了下去,崔璟郅也只顾着清点自己的家产了。
“这叫什么话!你爹我年轻的时候,哪怕是不太年轻的时候,那也是远近闻名的一枝花啊,即便是老了,那也是风韵犹存,怎么就不能有人看上我了?”
崔璟郅围在箱子边上转圈圈,崔元宗就跟在他后头一起转,边转还边跟他说,自己那时候是多么的招人喜欢。
“爹,合着你就快要饿死了的时候,连着娶了两位夫人,你就发财了?”
“这叫什么话!你爹我可是二十岁就中了进士一甲的当朝第一大才子,怎么能叫靠着姻亲发财呢?”
“先不管这个了,爹,你的那份呢?”
“什么我的那份?”
“你给我的嫁妆啊!我娘给我备下了一份,还有你呢,你不会没钱吧?”
“胡说!我那是怕你挥霍无度,先帮你保管着,等你以后没钱了,再回家来拿嘛。”
崔元宗摸着崔璟郅伸过来的手,轻声细语地说道。
“有这些也不错了,多谢爹爹了,要是以后你有空,直接来晋王府看我就行了,不过恐怕呀,会遇到齐渚望,你自己小心哈!”
说着,崔璟郅就要自己搬着箱子往出走,虽然费力,但那他那小嘴啊,一直咧着就没放下来过。
“哎哎哎,你就不能明天再搬吗,这大晚上的大家都睡了,你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那你不许动啊!”
“混小子,我要动还有你的份儿吗!”
说着,他就把崔璟郅赶了出去,又将东西挪动了回去,看着窗外蹦蹦跳跳离开的儿子,崔元宗也似乎终于松了口气,放松了下来。
回到自己院子里的崔璟郅赶紧就去找了李昭晏,要跟他分享分享自己的喜悦,结果一看,李昭晏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崔璟郅进了屋也只是轻轻抚了抚他的额头,便就去收拾了一下,也跟着上床了。
“你回来了?”
他动作很轻,但还是惊醒了李昭晏。
“回来了,刚刚去找我爹了。”
“这么晚了,崔相也还没睡吗?”
“他给我看了一箱子的东西,都是我的嫁妆,晏儿,我以后就有钱了!”
“这话呢不是说过吗?小财迷。”
李昭晏迷瞪着眼,摸索着摸到了崔璟郅的脸,将他勾到了自己身旁,转身就窝了进去,动作一气呵成。
“晏儿,京都不好,京都老是有人想害你,我带你走吧,咱们有钱了!”
李昭晏这才睁开眼睛,模糊中看清了他,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之后,李昭晏才开口说道:“你就去个晋王府,你爹都担心得要死,你要是跟着我去了江南或者是晋州,那他还不得整天茶饭不思啊?”
“你也看出来了啊?”
“傻瓜!谁看不出来啊,就你整天乐乐呵呵的,也不知道崔相在后头有多伤心。”
“我爹就是这样,看着雷厉风行的,其实心里比谁的软,最是害怕这种离别的场景了。当年我娘过世的时候,我爹愣是好久好久没有缓过来呢,也幸亏那个时候我没像我两个哥哥一样离开他,不然他日子更难过。”
“哼,净会往自己脸上贴金!那是你出不去,你要是出得去,肯定跑得比他们俩都快!”
“可是晏儿,我不想委屈你,我知道,你不想留下,我也想带你离开。”
李昭晏扎得更深了,紧紧搂住了他:“去哪儿都一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一开始就是我自己想要的太多了。王爵之位,潇洒快活,我想都要了,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从父皇下旨册封的时候起,我就一辈子也离不开京都了,即便是将来大哥登基,我也还是会被困在京都。”
两人不约而同地叹起了气来,倒也不是矫情,就是这段时间见到了太多太多自己以前未曾经历过的东西,有些思绪不定,心里更是不安。
“晋王的日子,还不如我做皇子的时候好呢,阿郅,看来咱俩一样。”
“一样什么?”
“一样贪心,既要荣华富贵,又想要无拘无束,你说咱俩是不是好日子过久了,心里犯贱呢?”
“说什么呢,哪有自己骂自己的!”
崔璟郅伸手上去就堵住了他的嘴,不过李昭晏说得也确实是有道理,再加上刚刚大哥跟自己说过魁听的身世,更让他觉得自己这些年有些不知好歹了。
崔璟郅也忍不住地跟李昭晏说起了魁听的事,听完以后,李昭晏也不由得感慨了起来:“看来魁听跟宇文曜一样,都是同道中人呐,难怪你哥会帮他,估计是想到了之前宇文曜遭遇的种种吧。不过也幸好,他都遇到了自己的贵人,净方和林···”
说着说着,李昭晏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挣开了崔璟郅的怀抱,坐了起来,使劲地挠着头。
“怎么了?”
“对呀,我都忘了,林楼辅对宇文家两兄弟可是有救命之恩呐,舒缅能帮着他在洛州假传消息,那宇文曜会不会也是···”
“是什么?他的人吗?不会吧,我看他就像是一个六亲不认的冷血之人,连自己的亲哥哥也不愿意交流过多,就更不会对林楼辅这样的老狐狸有什么感激之心了。”
“是吗?宇文曜在你眼里是这样一个人呐?”
“管他什么人,内衙的事,咱们插不上手,也还是少管一些吧。”
话虽然是这样说,但李昭晏心里还是有些隐隐地担心,回到京都这些天,宇文曜也很少在自己眼跟前晃悠了,来得更多一些的则是魁听。洛州一路上,自己也算是跟宇文曜打了不少交道的,他也总是觉得,这个宇文曜比魁听更加让人难以捉摸。
魁听是个杀手,如果他更多的是冷血的话,那宇文曜就是骨子里透露出的阴狠。跟魁听后天接受训练造就的样子不一样的是,他好像本来就是这副模样。这样的人,会跟林楼辅有什么联系吗?要是真的,那他到底是以什么来打动宇文曜的呢?只是年少时救过他一命吗?宇文曜看着也不像是个感伤怀旧的人呐,难不成是自己多虑了?
李昭晏躺在床上,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他总是将一切事情都归结到了林楼辅身上,跟他私底下接触了这两回,他也感受到了这个跟自己印象里完全不一样的外祖,是个什么形象。
野心极大,不择手段!他还妄想拉着自己下水,所以呀,谁知道他还会有什么谋划。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