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风光回京

不过接下来几天,李昭晏就没什么时间来思考这些有的没的的东西了,因为即将开府,礼部已经备齐了要用的东西,这些天一趟又一趟地送到崔府来,请李昭晏过目查看。就连平时不敢上门来送礼的各路官员也纷纷送来了贺礼,虽然这不是李昭晏的家,但也像是自己家一样,被李昭晏的东西堆得满满当当的。

送礼祝贺走到最后一轮,也即将到了开府的日子,林楼辅也不出意料地来了,李昭晏见到他的时候,也没觉得有什么意外,只是像往常招呼众人一样,也招呼着他,甚至显得更为殷勤一些。

“参见晋王殿下。”

这是林楼辅第一次对自己行大礼,李昭晏很是自得,站在他面前,也似乎更有底气了些。得意了一下之后,才上前去扶起了他:“林大人不必多礼,这是干什么嘛!”

“殿□□谅下臣,我也不能忘了规矩,即便这里不是王府,可殿下也还是殿下呀!总不好叫人看见了,说我坏了规矩嘛。”

林楼辅一向是这样,说话的时候说一半藏一半,就是喜欢绕弯子。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客气呀,今天人多,你倒是装上了!

崔元宗也跟着迎了出来,他和林楼辅算是老相识了,这些年虽然因为种种原因,两人的关系疏远了些,但场面上的客套还是少不了的。

“潜珅兄啊,你来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啊,我也就好叫人准备准备嘛。”

“甫道兄这就是在说笑了,现在是个人就往你家来,我看你忙得很,哪有时间招呼我啊!”

“没办法,殿下在这儿,我也得尽心嘛,外人误会了不要紧,要是让圣上知道了,我怠慢了殿下,那我可就真是吃罪不起了。哈哈哈哈哈,来来来,往里走,别站门口啊,风大!”

崔元宗在前头给他引着路,两人那叫一个客气,那叫一个和睦,看得崔璟郅都浑身不舒服了,都还能听到远处传来的他们俩说话的声音。

“假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我爹到底是怎么装下去的?”

“还能怎么样,硬着头皮装呗,都是朝臣,又都身居要位,哪有见面不打招呼的道理呢?”

“也是,难怪我就中不了进士,入不得朝堂,原来是我心眼太直了,实在是受不了这装模作样的鬼样子。”

“行了,别磨叽了,赶紧进去,晚了人家又要说闲话了。”

正当两人要进门的时候,门外突然闯来了一个风尘仆仆的士兵,直奔李昭晏而去。魁听一见,就直接将他挡在了门外,厉声呵斥道:“什么人,这么不懂规矩!”

“大人,小的是来报信的,崔将军马上就要回京了,他和驸马已经到了城郊了。”

看打扮,这人应该是晋州军的,李昭晏和崔璟郅也顿感欣喜,扒开魁听就往那人身边挤了过去:“我哥回来了?他到哪儿了?”

“您就是三公子吧?将军特地遣我来告知公子一声,他马上就回来了。”

崔璟郅已经激动地翻天覆地了,在大门口的台阶上就开始蹦跶了起来,只有李昭晏还算是比较理智的,抓住那个小兵就继续问了起来:“圣上知道了吗?”

“城防司已经早早就派人进宫了,是将军特地遣我来告知公子的。”

他一说完,李昭晏甚至还没来得及多问两句,崔府门口便已经开始聚集人马了,看着像是内侍省的太监还有禁卫,领头来的正是阙原。

跟着出来看热闹的崔四和江夏也聚拢了过来,崔璟郅赶紧就找到了他们俩,叫他们去通知还在里屋会客的崔元宗。

阙原一看到站在门口的崔璟郅和李昭晏,就赶忙迎了上来,那嘴角,都快要咧成花了。

“殿下,公子!大好消息呀!”

“公公慢点!”

阙原一个踉跄,差点栽了跟头,幸好魁听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多谢多谢,老奴这是高兴啊!圣上已经知道了,崔将军和洛煜驸马已经归京,特命老奴来告知殿下一声,请殿下和太子一同前往城门口,迎接崔将军!”

阙原甚至还没走到他跟前,就已经开始说了起来,而且看这架势,这么多人,一下子就全部出动了,看来父皇是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的。

“好,这是我的荣幸,那我等等大哥吧。”

“哎,不用等了,太子殿下已经出发去了,殿下也赶紧的吧!”

阙原招呼着就要叫他上马车,李昭晏听完则是先跟崔璟郅对视了一眼,略微合计了一下,看来太子比他们可心急得多了。

崔元宗也在这个时候赶了出来,阙原又忙不迭地迎了上去,恭维道:“恭喜崔相贺喜崔相,令郎得胜归来,圣上龙颜大悦呀,正要叫人出城门去迎接将军呢!崔相不若一同前去?”

“多谢公公美意,我看我就算了吧,家里还有客人呢。阿辞还是先进宫去向圣上禀明情况为好,等他回家以后我们父子再寒暄也不迟嘛。”

“好吧,那崔相自便,我就先去了。”

阙原一面领着李昭晏他们往出走,一面还不忘了兴致勃勃地跟他说起今早圣上知道此事时的心情,简直比他现在还要激动呢。

午未大街上,浩浩荡荡的车队就开始往城门口出发了,李昭晏因为害怕再次坠马,所以阙原这回细致地给他安排了马车,崔璟郅也紧紧随行在他身边,李昭晏时不时地掀开轿帘也能看到他两眼。

“阿郅,你高兴吗?”

“这话问的,我能不高兴嘛!”

“那你哥回来了,你还要不要跟我去王府住啊?”

“啊?我···我两头住着嘛,对吧,我又不是没长腿,多倒腾两趟不就行了嘛。”

李昭晏看着他那得意洋洋,昂首马上的样子,真是看都看不下去了,但自己又似乎像是能感受到他那份喜悦一样,跟着看着嘴角也咧开了许多。

上巳节的灯会已然结束,但他们这两天没怎么出门,所以看着外头的残灯败影,还是觉得有些唏嘘,不过好在前方还有更大的惊喜,这景也就不算凄凉了。

“崔将军回来之前怎么也不提前告知一声啊,这街上看着脏兮兮的,怪不喜庆的。”

“哎哟殿下,你是不知道啊,”阙原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接话道,“圣上一听说将军要回来了,就立马着人准备着了,哪知道将军提前了两天,这不,礼部还没来得及呢。”

“是吗,那崔将军就是轻装简行了,看来他们是急急忙忙赶回京都的。”

“谁说不是啊,将军听说三公子病了,还挺严重的,立马就往京都赶了回来,连晋州都没去呢。”

说到这里,崔璟郅就不免尴尬地挠了挠头,有些悻悻道:“是啊,前段时间是难受得紧,现在好多了,一听说我哥到了,我立马就出门了!哈哈哈哈,你看我,多精神!”

见无人应答,崔璟郅也只能再次往前多走了些,到了魁听身边去,免得跟阙原待在一块,自己难受得很。

“怎么,没讨着好?”

“阙原实在是不好骗,弄得我怪尴尬的。”

“圣上用了这么多年的老太监了,连副使都要给他三分薄面,你呀,还是躲着他点吧。”

“你说他那么大年岁了,还往出跑什么呀,在宫里待着不比这强啊?”

魁听也跟着往回看了一眼,阙原面色沉稳,丝毫未见年老体弱之相,看样子应该是个练家子。

他回头将崔璟郅拉近了些,凑到他耳根前说道:“我听说,这个老太监跟净方还有些渊源呢,他应该也会点功夫拳脚。”

“净方?怎么又是他!你们内衙用人之前,不知道先调查一下的吗,我看你们一个个的,对这个净方,倒是一点不了解啊。”

“他的底细太深厚了,不是我这样的人能知道的,我估计呀,副使也只是知道个大概。圣上对净方也是极其信任的,所以很多时候内衙都监管不上他,即便他这些年一直游离在内衙之外,我们也还是拿他没办法。之前你们在南山寺的那回,还是圣上亲自下了旨,净方才同意借用南山寺的地盘的。”

崔璟郅听完,也一点不觉得奇怪了,净方这个人,自己就有过一面之缘,但他那活脱脱像是普度众生的活佛模样,还是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子里。那次在南山寺门口见到住持净方的时候,崔璟郅也就是在他转脸过去的时候,看见了他一眼,合上的双手上隐约可见很厚的老茧,耳垂硕大,额正脸圆,一脸的正气。

“怕他做什么,一个安心礼佛、颐养天年的老和尚了,还不如那个李维叫人心里担忧呢。”

“再偷偷告诉你一个事,”魁听又凑了过去说道,“李维要回来了,就在崔将军他们后头,两天前,内衙在洛州到京都的官道边上发现了他的踪迹。”

“什么?他···他回来干什么?他找死呢这是!”

魁听耸了耸肩,并没有什么表示,崔璟郅也只能默默地自己做着思考。他原先以为李维就是一个在兖王身边狐假虎威的走狗罢了,可当他知道李维跟长公主的关系的时候,第一次对这个人有了不一样的看法。可当后来听说,这小子身兼数职,一连卧了好几次底的时候,他才真正发觉,李维,几乎是像一个影子一样,游离在了众多势力中间,来回奔波,为各种各样的人探听他们想要的消息。但让人觉得最为不可思议的就是,崔璟郅到现在都不知道李维身后真正的主子到底是谁。

李昭晏坚定地认为,就是林楼辅,虽然崔璟郅也有些认同他的说法,可说到底,还是他对林楼辅偏见太深了,或许也是出于害怕吧。但自己对此一直是有不一样的看法的,他倒是觉得,李维跟这个净方一样,也是游离于内衙势力之外的另一类人,他们干着一样的事,但却是独立行动。只不过净方现在是老了,李维还依旧年轻。

现如今天下,能让李维有如此便宜之权,而且还要不停地奔波劳累为之探寻消息的,恐怕只有圣上了。至于圣上为什么要启用一个在内衙之外的这么一个人,想来定然是对内衙开始不放心了。不知道是不是大哥是太子亲故的缘由,李昭晏也总觉得,圣上这是把大哥当成了一个办事的人,而不是一个真正的心腹。不管是内衙还是朝廷上的许多事,大哥或许都是浑然不知的,这也许就是圣上有意隐瞒的缘故吧。

难怪,那天大哥跟自己说了那么多的话,或许他也是想明白了,圣上眼中的自己,始终不像是自己表现出来的那样,大义凛然,不枉私情,圣上对自己,终究还是不放心。

可这样一来,圣上到底是不放心他,还是不放心太子呢?父子之间的猜忌,可远比朝臣之间,严重多了。毕竟从古至今,帝王之家父子离心的场面也不算是少见了,这样的事情一旦发生,最后大多都是导致了朝局倾覆,两败俱伤的惨烈场面。

崔璟郅也忍不住地回头看了一眼李昭晏,或许正是李昭晏在心里隐隐察觉到了什么,但又不敢或者是不愿意往深处去想,所以他把一切都归咎到了林楼辅身上。那天林楼辅的话他也听了个七七八八,但要说林楼辅真的有什么胆大包天的想法和言论的话,崔璟郅倒觉得不至于,只不过他就是一个有野心,现在又有势力的朝臣说了两句妄言罢了,自己这些年跟在父亲身边,这种事情也听得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等他回过头来瞧见前头东宫的车驾的时候,前面的魁听就已经停下马来,“吁”的一声也让崔璟郅回醒过来,城门口已经聚集了好多百姓,来看热闹。

“哟,太子果然早到了。”

魁听眼尖,一下子就瞧见了城外门口站在的太子,那架势,看一眼就知道了前两天灯会的时候,太子出巡游街,是什么样的场面了。

“还真是,我哥都还没到呢,他倒是自己先站那儿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叫抢占先机!你哥现在可是香饽饽,谁不想把他拉到自己这一边来呀,太子多精明啊,早早地就来候着了,生怕让后边这位抢了先去。”

正说着呢,李昭晏也下了马车,在一群护卫的护送下,来到了城门口。

“我真是不习惯,人太多了,还搞得这么麻烦。”

李昭晏一边躲闪着身后的侍卫,一边一脸嫌弃地向崔璟郅那边靠拢。崔璟郅见状也将他拉到了身边来,魁听也给阙原做了个手势,叫散了跟在李昭晏身后的侍卫。

“殿下呀,你要是不喜欢,直接说嘛,阙原还能跟你作对不成?”

“我···我这不是怕嘛,要是让人知道了,我怕又有有些流言蜚语要传出来了。”

魁听也知道摇了摇头,李昭晏一向胆小,所以连在这样的场合下拒绝别人的勇气都没有,即便这个人的地位远在自己之下。

“启禀殿下,太子殿下已经到了,请殿下也一同过去吧。”

阙原也紧跟着凑了上来,外边看热闹的百姓也已经被驱散到了城门口四周,他们也不用像刚才那样挤着了。

“好,阙公公请吧。”

“殿下客气,殿下先请。”

门外的太子见到他们姗姗来迟,昂着个头就站在原地嘲讽道:“看来舅舅是真的病了,怎么来得这样迟啊,要是真顶不住了,不如先回家去歇着吧。”

“参见太子殿下,殿下说笑了,这样的大事,即便是抱病,我也得赶来看看呀,怎么能错过呢。”

崔璟郅深知,自己不应该也不配跟太子顶嘴,所以只能忍下了。

“大哥来得好早啊,等了很久了吧。”

“三弟这腿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吧,这些天东宫忙得很,也没空去看看三弟。”

“多谢大哥挂怀,我这伤根本不算什么的,早就痊愈了。”

“我就说嘛,父皇还是记挂你的,你这一伤啊,父皇就天天念叨着,生怕太医一个不小心,就让你落下残疾了。”

李昭晏闻听此言,也只能尴尬地赔笑。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半天,城外远处的山丘和官道的夹缝处才慢慢传来了一阵阵马蹄声,大家的注意力也才慢慢转移到那边去,李昭晏也终于松了口气。

“哟,是舅舅回来了。”

太子丝毫不避讳,直接称其为舅舅,这也让在场的阙原捏了一把汗,但又不好表现出来,只能把头埋了下去。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动作,却叫魁听看在了眼里,他忍不住地轻蔑一笑,看来连阙原这样忠诚的皇帝党,也忍不了太子的高傲和脾性了。

队伍渐渐近了,崔璟郅也努力地探着头往前看,他以为就二哥和驸马两人回来呢,没想到也还是这么多人簇拥着的,人群中间,他一时也找不到二哥在什么地方了。

远远看过去,一排排旌旗之间,已经隐约可见一个骑在马上,身着黑色铠甲的将军的模样了,崔璟郅只看了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二哥哥!

他本想欢呼两声,好让二哥也早点看到自己,但转眼一看,另一边太子那张衰脸还在哪儿杵着呢,他就顿时泄了气下去。

魁听在一旁边看边憋着笑,崔璟郅也只能在手上暗自挥舞着拳头,叫他闭嘴!

队伍愈发近了,崔璟辞意气风发的身姿也勃然跃于众人眼前,他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拿着佩剑,一路昂首马上,由两侧的军士拥护着往城门口而来。

崔璟郅也不由得在这个时候看了李昭晏一眼,那天林楼辅说过的话里边,最让他印象深刻就是那句,崔将军年少时也喜欢过你了。一想到这里,刚刚还喜笑颜开的崔璟郅瞬间就红了鼻头,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无助,还是害怕,他总还是担心,有一天李昭晏会离他而去。

李昭晏似乎也是被这灼灼的目光看得有了感应,他也转过脸来,看见了一脸委屈的崔璟郅,他还以为是这小子高兴过了头了呢,直接就伸手帮他擦了擦眼泪。崔璟郅自己甚至地没有察觉到,他竟然流泪了!

“怎么了,高兴坏了吧?”

“嗯。”

崔璟郅淡淡地回应了一声,他有些不好意思了,自己竟然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在这么多人面前,留下了眼泪,自己现在还真跟小媳妇一样了,扭扭捏捏的不像个样子。不过幸好,李昭晏没有察觉什么,只是觉得自己这是在高兴得哭了的。

崔璟郅也不免觉得心酸,要是那天自己没有跟过去就好了,要是自己什么的不知道,现在甭提多高兴了!

一大帮子人井然有序而来,甚至在城门口溅起了一阵阵的烟尘,这时候崔璟辞下令队伍停止前进,他自己也下了马来,穿过人群之间,撩起一面又一面的迎风飘扬的旌旗,来到了太子面前。

不得不说,即便是打了这样一场胜仗,崔璟辞依旧是不骄不躁的,一点没有功臣的傲气在,也着实是让人佩服。

他将佩剑交给了候在一旁的东宫宫人手里,身着一身铠甲,依旧以君臣之礼向太子和晋王行了一个大礼:“臣崔璟辞,参见太子殿下,晋王殿下。”

李昭晏听言,都还没来得及反应呢,太子就立马跑上前去,殷勤地扶起了崔璟辞,还将宫人手里收着的佩剑还给了他。

“舅舅一身戎装,何必行如此大礼呢?你远征归来,乃是我朝之幸啊,到时候父皇也一定会重赏舅舅的。”

“太子殿下客气,这都是臣分内之事,理应做好。”

崔璟辞也不太喜欢这样的假情假意,一阵寒暄的场合,奈何太子一直拉着他的手,所以他本想跟阙原交代点事,也一直未成。

幸好阙原机灵,三两句话就支开了太子,来到了崔璟辞面前,手持着圣旨,开始宣读起来:“爱卿崔氏,出身名门,享誉宫廷,苦战于北境内外,破敌于危难之时,安民以休养生息,攘外至千里之行。朕晓其行,知其性,当奖其万世之功,特册其为襄定忠勇候,于京都之内开府,食邑两千户。赐其禁军统领之权,于便宜之内,督查京都,一概施行。”

“臣崔璟辞,领旨谢恩!”

阙原一念完,就眼巴巴地凑到崔璟辞面前来了,一把扶起行动不便的他,道贺道:“恭喜襄定候,圣上登基以来,您还是第一位获此殊荣的异姓侯爷呀,这可是上上荣耀啊!”

“有劳公公了,我待会会亲自进宫谢过圣上大恩。”

“哎,那都是将军自己拼出来的功劳啊!不知道将军身上的伤,好得怎么样了?圣上很是挂心,皇后娘娘也是时常问起呀。”

“劳圣上和娘娘记挂了,太医医治得很好,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就是···”

崔璟辞看向了身后的队伍,那里面不只是有支然大将居木泰的囚车,还有洛煜的。他没有身着戎装,而是自己换上了一身囚衣,自己跟在了居木泰的身边回了京,任凭崔璟辞怎么劝,他都不愿意跟他一同到前头来。

阙原也知道崔璟辞的意思,这也是圣上派他来接人的缘由,圣上也知道,洛煜是个执拗的性子,说好了一命换一命,他就绝不会食言。

“哎,驸马也真是的,圣上难不成还能真的要了他的命不成?长公主已经进京了,她这些天也一直不言语,连饭也不吃一口。直到听说了驸马归京的消息,才稍微进了一些水米,不然呐,依老奴看,公主怕是挺不到驸马回来的时候了。”

“这次漠北之行,幸好洛将军带兵及时赶到,不然以居木泰的骑兵威力,我们这点人也实在是难以抵挡。公公,我还是想进宫去见一见圣上,洛将军的事,我终究还是不放心的。”

“将军担心也是常理,圣上也正好要见见将军呢,那咱们走吧?”

“好,公公先去,我去安排一下这些人马。”

回京这一路上,洛煜就一直把自己关在这辆囚车里,不管崔璟辞怎么劝慰,他都无动于衷,除了每日在这里头用点基本的吃食之外,几乎没有了任何活动。现在已然到了京都了,要是他还这副模样进城的话,先不说他自己会不会很丢人,让城里的官员和百姓看见了,肯定会议论圣上苛待功臣的。要是这样的风言风语传了起来,进了圣上的耳朵里,圣上勃然大怒,到时候可就真是不好办了。

崔璟辞只能走过去,打算再劝劝他:“洛将军,京都已经到了,你要是还不出来的话,圣上知道了,可就真的会生气了。到时候别说是你了,就连公主和郡主也会跟着遭殃的。”

崔璟辞就快要凑着趴在囚车边上跟他说话了,洛煜才终于有了反应,抬眼看着崔璟辞,拨弄了一下自己凌乱的头发,又低头思索了一阵,终于扒着囚车杆子,从里头晃晃悠悠地爬了出来。

“来人,给将军更衣。”

“不必了,我就换身常服吧。”

洛煜盯着崔璟辞给他准备的戎装看了许久,终究还是挪开了眼睛,在两个人的帮忙下,换好了他自己从蔡州带出来的衣裳。崔璟辞也不想勉强他,叫人把他一副盔甲拿走了,再一看洛煜那都快要瘦的弱不禁风的样子,根本一点瞧不出来,半个多月之前,他还在漠北领兵上阵杀敌呢。

“你这是何必呢。”

“崔将军,你喜欢过一个人吗?我从十八岁那年第一次在燕州见到她,我就喜欢上了她。我知道自己配不上她,所以这些年我一直不敢停下来,我生怕我一停下来,她就要被别人抢走了。所以即便是成婚之后,她对我百般刁难,我也还是很高兴。蔡州营地到洛州公主府,即便是快马加鞭,也要走三天,有时候我为了回来看她一眼,连夜从蔡州出发,到家之后,只要见一眼她和嬛娘,我就又回去了,周而往复,整整四年。我劝过她,我也想过,向圣上告发她,可···可我还是下不了这个决心,我怕···我怕就这一次,我就只能再见她这一次,她就会事败被杀,我真的想救她,崔将军,我···”

洛煜说这些的时候,早已经泣不成声,本就虚弱的身子看着就更加弱不禁风了。他止不住地扶着崔璟辞的肩膀,一个人闷头就哭了起来。崔璟辞也只能站在他身前,帮他拍了拍背,一边安慰,一边告诉他,嬛娘很好,公主也很好,你已经做了你能做的所有了。

洛煜起身抬头看着崔璟辞,向他道了一声谢。

“不必,京都还有你的牵挂,你该回来的。”

“是啊,我还没见到嬛娘,还没见到云薇,我还不能有事。”

说着,洛煜就强撑起了身体,一边在崔璟辞的搀扶下,上了马,跟着阙原进了宫去。

崔璟辞早早地就看到了站在一旁候着的崔璟郅,只是刚刚忙得很,没有顾得上他,没想到再一转脸,这小子竟然早已经泪珠挂满脸上了。

“哟,怎么了,看到我不高兴吗?”

“没有,哥你没事吧?”

崔璟郅干脆就着这股劲,一直就这样哭着,直到崔璟辞来找自己,他才终于收起了情绪。

“才一个月不见,我怎么不知道我还多了个妹妹了,啊?”

崔璟辞伸手帮他擦了擦,崔璟郅也被逗笑了,抬眼看着众人的时候,也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先回家,我先进宫一趟,跟爹还有大哥说,我很好,没事。”

“嗯,嗯!”

崔璟辞还是习惯性地拍了拍他的脑门,安慰了他两句,前头的阙原已经在催促了,宫里的宴席已经摆好,就等着他了。

“三公子,你不上马吗?”

阙原看他没有要动的意思,便着意问了一句。

“啊,我也要去吗?”

“当然了,圣上说了,叫你一起去,说将军回来,你一定很高兴。”

“多谢圣上!”

崔璟郅立马一改刚刚垂头丧气的模样,喜笑颜开起来,上了马他就凑到了李昭晏和二哥身边去,两头张望着,看都看不过来了。

这次宫里的宴席不是在阙映相辉楼里摆了,而是在御花园外头摆开的,圣上怕大家到了阙映相辉楼会拘束着,所以特地换了地方。

刚进宫门,崔璟郅就忍不住地跟崔璟辞聊起了闲话来。

“二哥,你知不知道,圣上要给你指婚呢。”

“哦,看来你知道,是谁呀?”

“公主,四公主!”

“平定公主?”

崔璟辞不仅有些疑惑,还有些犹豫,李昭晏也看了出来,连忙圆场道:“将军放心,牛不喝水也不能强按头嘛,父皇不会逼你的,到时候你就强硬一点就行了。”

“殿下当真是说笑了,我人还没回京,弹劾我的折子就已经塞满圣上眼跟前了,要是我再抗旨不遵,恐怕到时候整个御史台都会把我当成眼中钉了。”

“将军知道了?”

崔璟辞点了点头,但看起来,他似乎并不在乎,也没有一点焦虑的意思。

“将军不担心吗?”

“不用担心,父亲写信告诉我要快点回京的时候,我就也猜得七七八八了。我在漠北的时候,就抓过几个细作,他们正打算嫁祸我手下的一个副将,说他泄露军情,幸好我及时发现了。我从那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外患是解除了,但于我而言,还有内忧,所以一路上,我倒是小心翼翼的,直到父亲为我提供了契机,我这才带着些要紧的东西,先回了京都。”

说着,崔璟辞就看向了身后被禁军押解着的几个蓬头垢面的人,垂着个脑袋。

“洛煜会有事吗?”

“洛将军吗?他···我也不知道,这是圣上才能决定的事。”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本来在中间站着的崔璟郅一下子就被挤到了边上去,看着他们相谈甚欢,崔璟郅心里也不知道是怎么的,莫名地就又冒出了一股子醋意来。但他隐藏得很好,除了耷拉着个头,别的什么也看不出来。

到了御花园外,还有那么远的距离,圣上见到了崔璟辞的身影,便急匆匆地往他这边赶了过来,一边走还一边欢呼雀跃道:“阿辞啊,一路辛苦了!”

“参见圣上,圣上···”

“好了好了,这些虚礼,今天就免了。”

圣上亲自上前,扶起了崔璟辞,还不让禁军收走他的佩剑,领着他,直直地就往宴席上走去了,连在一旁站着的李昭晏都顾不上。

“怎么样,漠北还在飘雪吧?”

“是,燕州都还在飘雪呢,京都却已经快要开春了,一路回来,真是一天一个天气。”

“朕听说你的腰背上都有好些伤,治好没有啊,这些太医每日递上来的折子都是说你安好安好的,弄得朕的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好了。”

“圣上放心,臣已经全然大好了,不信圣上看!”

说着,崔璟辞就要宽衣解带,圣上连忙笑着叫停了他:“好好好,朕信了,快坐吧。朕知道你不喜欢热闹人多,所以今天谁也没叫,除了太子和晋王,就只叫了你弟弟来,连崔元宗那个唠叨鬼,朕也让他在家待着了。”

“多谢圣上体恤,臣感激不尽。”

崔璟辞才刚刚放下佩剑,就又起身行礼,弄得圣上连连摆手,叫他不要多礼了。

“今天皇后本也想来看看你的,可是最近天气变化快得很,皇后身子有些疲乏,就不能出门了。改天,朕再叫你进宫,你们姐弟俩再好好叙叙旧。皇后一向是不过问朝政的,但你在漠北这段时间,她是天天缠着朕,要问你的消息呢。”

“也让皇后娘娘挂心了,烦劳圣上帮臣代为转达,臣弟很好,一切都好。”

“好,你回来了,皇后的病也好得快些。”

说着,圣上就招呼宫人开始给崔璟辞添酒夹菜,崔璟辞本想拒绝,圣上却以战事已定,叫他一定要饮尽一杯,崔璟辞也就只能硬着头皮喝下去了。

“你这酒量,可不像你父亲呐,当年也是在这,他可是当着朕的面,将满满一坛子酒喝尽了的。”

“臣不胜酒力,更赶不上父亲,让圣上见笑了。”

圣上今天格外高兴,逮着崔璟辞就聊个没完,除了李昭晏以外,就连太子他也不怎么搭理了。

“漠北情况如何,跟朕说说,军报和内衙的密件还是不够细致,朕想听你说。”

太子刚要搭话,没想到圣上又有要问崔璟辞,他就只能又憋了回去,看来今天他们来,就是来陪着喝酒的了,连腔都开不了。

“一切都很顺利,都是按照圣上事先的布置走的。唯一惊险的地方就是,阿咄芘要带着亲兵突围,臣手下的大多都是中原军队,没有跟大规模骑兵作战的经验,不过幸好洛煜将军带人及时赶到,臣才可解燃眉之急。”

崔璟辞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圣上的眼色,但很明显,不管他多么的小心翼翼,圣上还是听出了他话里话外的意思,脸色顿时就暗沉了下去。

崔璟辞也赶紧扣头请罪道:“圣上,是臣失言了,请圣上责罚!不过,驸马确实是救了臣和晋州将士们的命啊,还请圣上···”

“好了!”

圣上的语气也不像刚才那样和缓,吓得太子和李昭晏他们也赶紧跟着跪了过来,整个地方顿时就鸦雀无声了。

“洛煜的事,容后再议,朕听说,你还带回来了几个细作,在哪儿啊?”

“回禀圣上,这几人乃是冒充的晋州军,臣已经命人去查了,但还是没有查到他们的来处。这几人嘴也很硬,不管用什么法子,他们都不开口。”

说着,阙原就要将那几个人带过来,圣上直接摆手道::“不必了,交给崔璟成,让他务必给朕查出来。”

阙原一走,场面又再度陷入了尴尬,崔璟辞也不敢贸然开口了,太子他们更是一个字也不敢说。圣上看了看眼前之人,无一不是自己信任的,并且寄予厚望的人。

“好了,你的意思,朕都知道,朕不会杀了云薇,也不会杀了洛煜,朕让他们离开京都。不过,洛煜的兵权要卸,朕打算,让你统管北境六州的兵权,你意下如何?”

“圣上三思!”崔璟辞不免也些吃惊,“臣资历尚浅,北境六州地处要境,乃是我朝的边塞重地,臣恐怕自己难当大任,辜负圣上嘱托。”

“朕相信你,不过你说的也对,你确实是资历尚浅,在北境恐怕也难以服众。所以,朕打算先为你赐婚,这样一来,也不会有人再翻议论了。”

“圣上,圣上的意思是···”

“怎么,你还不愿意了?你是觉得朕的女儿配不上你吗?”

“臣绝无此意!臣只是觉得,自己只是一介莽夫,要是真娶了公主殿下,恐怕会委屈了公主。而且北边风沙大,苦寒无比,公主嫁给我,跟着我一起去往北境,恐怕是要遭不少罪了。”

圣上看着面前惶恐不安的崔璟辞,轻叹了一声,并没有多说什么,走上前去,扶起了他:“崔璟辞啊,也就是你了,要是换个人,朕一定觉得他是在跟朕作对。你呀你,还是那么直,北境兵权你不要,朕赐婚你也不愿意,朕这么做,也是希望你将来在军中多一重依靠嘛。不过看你这样子,难不成是有了心上人了?也带回来,让朕看看,你崔璟辞能看上的人,应该也还不错。”

“圣上笑话臣了,臣常年在军中待着,哪里会有什么心上人呢。只不过臣尚且年轻,还不想沉沦于儿女之情,臣只想为圣上保疆戍边。”

“哎,好吧好吧,随你吧,既然你不愿意,朕也不勉强了。但朕打算让你手底下那个孙斐,去晋州领兵,你可愿意啊?”

“一切但凭圣上吩咐,只是孙斐···臣怕他一个人难当大任,臣手下还有一个副将,名叫吴靖,武功也不错,在燕州时,曾经多次给臣当过先锋将军,此人也是个忠勇无二之人。”

“好,既然你看得上,那朕就许他晋州军副统领之职,你呀,现在就安心呆在京都吧。朕看呐,崔元宗也是天天念叨你,皇后也是天天担心你,你要是不在京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朕也要被他们给烦死的。”

“多谢圣上体恤,臣感激不尽。”

“穿那么厚的甲胄你也不嫌累,赶紧起来。”

说着,圣上一挥手,招呼太子把他给扶起来,这时候太子也终于得空,能够插上两句话了。

“朕还想在京中为你营建府邸,现在也毕竟是侯爷了,身份不一样了,要是还如此寒酸,有的人就该议论朕苛待功臣了。”

“圣上言重了,圣上怜惜下臣之心,人人可见。只不过臣在漠北时,就听过一些消息,说蜀中以西的各个部族王国,见咱们剿灭了支然,纷纷蠢蠢欲动。臣担心,他们会倾力来犯,臣还是想做足了准备,随时应敌。至于府邸一事,臣还是觉得在家待着好,父亲年事已高,臣也想多多陪伴。”

“哎,朕说不过你,那就都按你说的办的。”

他们俩是聊完了,但底下其他几个人的心思还没完,尤其是太子。自从坐在这里之后,小心眼子就一直没停下来过,尤其是看着父皇如此听崔璟辞的话,那才叫一个惊叹!这些换作其他人做,父皇肯定会发怒的事,在崔璟辞这里,就是如此云淡风轻,父皇不仅不恼怒,还狠狠地夸赞了他,太子就愈发坚定了决心,一定要把他拉到自己的阵营中间来。

“你好不容易回来了,回家陪陪你爹去吧,明日晋王的开府宴,你代朕去。”

“是,臣领旨。”

太子刚刚还在暗自得意,没想到接下来圣上说的话就直接让他傻眼了,为什么晋王的开府宴,要崔璟辞代替他去呢?以往都是自己以太子的身份,替父皇行此事的呀,这回是因为什么呢?

太子心里不由得慌乱了起来,表面上还要装作镇定。一边是自己那个愈发得宠的弟弟,一边是刚刚得胜归朝的权臣,父皇此意,难不成是想将崔璟辞拱手送到他面前去?那自己算什么,我才是太子!

太子有些越想越气,端起酒杯就一饮而尽,眼神还止不住地往李昭晏身上瞟,眼里还带着些许怒气。他以为自己做得很小心,但这一切,还是被敏锐的圣上看在了眼里。

太子如此沉不住气,在他看来,他也不算是一个合格的储君,枉费自己这么多年的心血教养,竟然教出了这么一个不知道收敛心性的孩子来!要是日后他登基,恐怕朝廷内外皆会人心惶惶,人人难以自保。

圣上在心里暗自叹息,最终他还是希望,自己的儿子会成为一代明君的,希望太子不要再一错再错了。可现在来看,他似乎已经难再回头了,要是真的到了他跟晋王分庭抗礼那一天,自己又该当如何呢?

“行了,朕也累了,散了吧,皇后还有些东西要给你,待会派人送到崔府去。都是些金疮药膏,皇后还是担心你,特地叫太医院用的最好的药材制作的。”

“是,臣谢过皇后娘娘。”

宴席散了,圣上也走了,太子也终于能放得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一溜烟猫到崔璟辞身边去了,还一个劲的献殷勤:“舅舅,漠北好玩吗,你们这一路,有没有遇到什么奇闻异事?”

“太子殿下言重了,臣这一路,一直的在提防支然余部的偷袭,未曾听闻什么奇闻异事,太子殿下是想知道什么新鲜事吗?”

“对呀舅舅,我从来没出过这京都,大多数时候甚至都是待在东宫里,连外面的一点事都不知道。你看,连三弟都去过洛州了,我却还像个井底之蛙一样,没见过世面,舅舅见多识广,就跟我说说嘛。”

“是,殿下,但是臣···不会讲故事,臣手下有一个能说会道的人,不如臣将他带到东宫,让他为殿下讲两个故事吧?”

崔璟辞一直低着个头,也不跟太子正面接触,估计是他也看出了崔璟辞的心思,也就没有再勉强,脸上一暗就淡淡道:“舅舅应该是累了,是我没有体谅舅舅的难处了,那就改日吧,舅舅先回家去歇着。”

“恭送太子殿下!”

几人齐刷刷的行礼道,太子也跟着停顿了一下,顿时火冒三丈,一甩袖子,直接就走了,脸都没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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