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川环绕海域的空间被五条悟的领域反向包覆，亮白的背景骤然暗黑，无限信息如同数不清的蓝红射线，以五条悟为中心，发散开来。

无量空处，强行向承受者脑中灌入巨大量度的信息，使其大脑宕机，无法动弹无法思考无法反抗。

夏油杰和灰原雄与五条悟触碰，被保护在攻击范围之外。尽管如此，眼前震撼的景象还是让二人惊叹无言。

灰原雄半张着嘴，连一贯的彩虹屁都忘了讲。

这是夏油杰第一次见到五条悟的领域。

大多数时候，五条悟凭体术和天生的咒力控制，就能击败对手。再不济，开个无下限。遇到特级或者耍帅才用得上术式顺转苍。

通常，为了不让对手了解自己破解自己，咒术师在不必要的情形下，不会展露自己的招数。

不过五条悟不是谨慎内敛、藏着掖着的性子，同夏油杰成为朋友后，迫不及待把自己的招数展现了个遍。

***

初次见面，二人12岁。

到哪都左拥右护的五条少爷第一次独自离家，住进学校，对一切都新奇且兴奋。

“喂，可以快点吗？”

小五条悟从没用过自动贩售机，他甚至没购买过东西，需要什么，有人会买好送到他手里——当然是五条溥允许的情况。

饮料、零食、漫画、游戏等等，一切“不利于身体健康”、“纯属浪费生命”的东西，是不被允许的。

身后的少年在催促，可是小五条悟还没想好买哪一瓶。他回过身，看着面前的黑头发少年，诚实地说：“我还没有选好。”

小夏油杰愣在原地。

他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小孩。

被帽兜挡住的是一头纯白的短发。蚕丝一般白净，看上去很柔软。

与他对视的双眼碧蓝明亮，比雨过放晴的天空还要纯澈。眼睫浓密，与发色相同，长长的带一点弧度。眨巴一下，甚至会颤动。

小夏油杰盯着人，半晌才想起来呼吸。

“那个，白桃口味，”他拘谨地说，“我觉得还不错。”

“谢谢。”蓝眼睛的少年感激地冲他笑笑，转身摁了白桃汽水。

该死，呼吸又滞住了。

小五条悟摁过按钮等了一会，歪头看取物口，没东西出来，又从卫衣前兜拿出黑底烫金字样的信用卡，贴了一下磁力感应。

“这个机器的刷卡机坏掉了，”小夏油杰走到他身旁，指指硬币口，“可以用硬币。”

白发少年失落地“噢”了一声，信用卡塞回衣兜，肩膀耷拉下来。

夏油杰见他垂了头让开路，莫名跟着心沉。这么漂亮的小孩，谁忍心看他难过。

“怎么了？忘带钱了吗？”

“我没有钱。”

“没关系，我请你。”小夏油杰自告奋勇，还不忘宽慰两句：“不用不好意思，我们一个学校，会经常见面的。”

自动贩售机吐出两听气泡水，带着凉凉的温度。

“谢谢你。”

其实小五条悟失落，是因为这是他第一次用自动贩售机，竟然失败了。但是——交到一个朋友，又开心起来。

“我的名字叫杰，夏油杰，你呢？”

小夏油杰早已经猜到对方是谁。白发蓝瞳，除了他还有谁。学校里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五条家的六眼神子今年入学，好多学生都围在教室门口看。

但五条悟把自己罩在卫衣兜帽里，大概不希望别人总看他、议论他吧。夏油杰心想，如果是他，也不会希望别人成天对自己指指点点、背后私语。

所以他像寻常初次见面的朋友一般，礼貌地自我介绍，再询问姓名。

小五条悟有些意外，继而双眸欣喜地亮起来，说：

“悟，我叫五条悟。”

五条悟的喜悦很有感染力，夏油杰也不由地跟着笑：

“真是很好听的名字。”

两个少年很快成了好朋友，因为同级同班，几乎形影不离。

夏油杰渐渐了解，很多同龄人的乐趣，五条悟从未体验过。就连初次见面的白桃汽水，都是五条悟第一次喝到碳酸饮料。

“对牙齿不好，爷爷不让。”

小五条悟第一个学期，把自动贩售机里的饮料尝了个遍。他听着气泡欢快涌上罐口的声音，跟夏油杰抱怨，“所以啊，我该早点出来住校的。”

他们达到出任务年龄之前，在学校度过了无忧无虑肆意张扬的三年。

在违纪这件事上，五条悟天赋异禀。

两人翻墙出校打游戏，上树下河掏鸟窝；

小五条悟拉着夏油杰，开着无下限在暴雨中奔跑，故意踏进水洼看浑浊的泥水溅起；

夏油杰带五条悟溜进山林，挑五条悟喜欢的咒灵，祓除吸收然后放出来给他玩。

夏油杰见证了五条悟对无下限越来越精准自如的控制，见证了他释放高能量的术式苍，见证了他利用苍的力量瞬移……

他见过五条悟的每样技能，除了领域展开——无量空处。

***

不过一秒，术式解除。

三人回到了那个酒店的1417房间。

床侧显露出明显的咒力残余。那片地毯被换过，瞧不出血迹，但案发时一定有血渗进了地毯下面的地板，隐隐有股腥味。

最大的咒力来源在浴室。

三人推门进去，地上侧躺着一只白色的兔子。半睁着眼，呼吸正常，但无知无觉。

夏油杰过去把它拎起来，发现这东西腿格外长。

“这回是兔，还是只北极兔。”五条悟食指曲直，弹了一下兔耳朵，“抱歉，十天半月清醒不了，带回去？”

夏油杰点头。比起祓除吸收，审问点有用信息更划算。

“学长，我来吧。”灰原雄积极举手，表示来一趟总得做点什么，其它事情帮不上忙，出力拎兔子还是可以的。

***

三人回到之前的小巷道，酒店正门的记者还在，被保安拦着，吵吵嚷嚷。

“请问和谷先生的助理还在酒店，为什么不能接受我们的访问？”

“请问和谷先生此次遇害，与政敌有关吗？”

“请问现场摆出阿努比斯审判天秤，是真的吗？是在暗示和谷先生有过什么不当行为吗？”

“传闻和谷先生为了此次竞选，与恋人闹掰，是真的吗？”

……

好吵。五条悟戴上眼罩，拨出后脑被压住的头发，嘟囔道：“这兔子带回去谁审？能乖乖招供吗？”

“不知道。妖灵，夜蛾老师会交到理事会。”夏油杰看上去心事重重，上车后撑头看向窗外，“理事会也未必有办法，上回跑调的凿齿和冰熊，还没找到。”

“干嘛一副丧气的表情？”五条悟偏头看他，语气自信：“会抓到的。”

夏油杰轻轻笑了一下表示应和。

好敷衍。五条悟闷闷地想，杰真是忧国忧民的有志青年。

“喂杰，”五条悟岔开话题，“灰原说的AAOOBB什么的，你怎么看？”

夏油杰果然收回视线，转脸回看他。

“我觉得，”五条悟的额发被眼罩推得竖起来，随着车厢的变速而晃动，夏油杰即便只看见半张脸，也能轻而易举想象出他的表情，“我觉得灰原说得没错。”

“感情的事，与分化属性无关。”

可是……理论上来说，信息素契合度的高低，决定了产生爱情的几率。AA同性相斥，信息素不可能契合。

“你觉得不是？”夏油杰将五条悟的迟疑看在眼里，反问道。

五条悟不知道。杰的信息素刺进身体时，他并没有排斥。

当时是什么感觉来着？

强烈的醉意。因为信息素有清酒的气味吗？当时整个人都软绵绵的，没有力气。浴缸的水很凉，身体却因为与杰紧密相贴而发热……

如果Alpha可以和Alpha在一起，他和杰是不是……

可是，他是杰诶。他最好的朋友。

五条悟脑子里兵荒马乱尘土飞扬：我在乱想什么！杰如果知道，一定笑死。

他半天没讲话，夏油杰垂眸靠回车窗。

“对了，悟的领域，真的厉害。”

“我觉得……”五条悟还没理清思绪，机械地说：“我觉得我有点饿。”

领域展开的消耗导致了低血糖。夏油杰去餐车车厢买来所剩无几的小糕点，五条悟在冒虚汗，抓起巧克力麦芬往嘴里塞。

回到学校，妖灵交到夜蛾正道手中，夏油杰口述了大致过程。已经很晚了，夜蛾正道让三人回去休息，次日补报告上交。

五条悟不满地哼唧：“又写报告。”

被夜蛾瞪回去：“反正你又不会写，每次都交给杰。”

三个各自回宿舍，五条悟和灰原雄倒头就睡，唯独夏油杰，灯都没开，独自在黑暗中坐了一会，起身出去了。

今天离开1417房间时，夏油杰走在最后。浴室与卧房的隔墙夹缝中，一张大头贴大小的塑封卡片被他捡起。

卡片很小很薄，卡在地毯与隔墙的缝隙，很难被察觉。

那是一张冰川的照片。

左上角一个小圆孔，用来穿扣环。

这张塑封照片，与他爸爸挂在钥匙扣上的那张，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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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