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跪在地上,以绝对服从和卑微的姿态。
陆太太从没有这样严肃、认真地观察过她,这丫头确实有张美人脸,遗传了周姨娘小家女的碧玉婉约,却还要更精巧灵秀些。
可越美的女人越容易成为男人的玩物,而玩物在权势面前必然不值一提。聪明的男人是知道如何选择的,譬如陆祝江......
两年前,她略用了些手段让她嫁了人,可没想到即便这样,她居然还敢来再挡她的路!
陆太太眼中的怨毒几乎要冒了泡:“看来以前竟是我小看了你的!”
阿月求道:“姨娘跪一夜了,她身体薄,求太太容她回去。”
“容她回去?陆家好吃好喝地养着他,她倒教出了这样好的女儿,让我们陆家成了整个西塘的笑话!”
阿月并不解释,因为她知道对于陆祝江和太太来说,他们只在意房间里的章士霖最终换成了唐明梧,而她不过是一个下错了的棋子。
不但无用,还挡了自家的路,更招人恶心!
她早已下定决心:“阿月知道让陆家蒙羞,已经决定明日动身去永胜庵中落发,只请太太怜惜我姨娘体弱,准她好好将养。”
陆太太不屑地回道:“我和你父亲本是给你留了一条明路,可是你偏偏痴心妄想地再去招惹唐明梧,你自己把路走绝了,这会儿想当姑子却已经晚了!眼目前晃悠又吃不到,越发招人惦记!”
她沉下声音:“陆家在北方万临还有一门亲,因去年只走动过一次,因此没几个人知道,倒是个可以去投奔的地方,你可愿意去?”
“我愿意!”阿月回答得干净利落,几乎没有片刻犹豫。
陆太太点头:“好,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这就让人去买火车票,你今日便走!这是我最后给你姨娘的生路,你可不要辜负了我的心意!”
想到要离开这个从小生活的地方,不知何时能再回来,阿月说:“我想走之前去陈家看一眼.......就一眼......请太太成全......”
陆太太斜着看她,有些不可思议:“没想到你对陈家那个倒是上心的。”
阿月走后,管家张德匆匆忙忙进去回话:“小的去了军司求见,可里面的人回说司令公事繁忙,今天没空闲。倒是打听到对章士霖动了刑,已经全招了。”
陆太太急着问:“老爷呢?二少爷呢?可曾打听到?”
“里面的人口风都很紧,其余的不肯再说了。”
陆太太显得忧心忡忡:“从昨夜军司里派人带枪来传唤,到现在都这么久了了......唐明梧又不见我派去的人......”
张德安慰说:“司令毕竟是您亲侄子,眼下不见也或是为了避嫌,怎样都会保住老爷和二少爷的。”
陆太太撇嘴:“咱们唐家这位司令可不再是以前那个只知道争强好胜的少爷了,我以前不过觉得他行事霸道些。没想到他留学这三年倒沉了性子,越发令人猜不透!”
“你以为我哥哥在徐州的权势是好接下的,下面人都眼热着呢,还有苏皖之外的方潜、刘郁亭哪个不虎视眈眈,它热手也更烫手!咱们家这位少爷不过用了一年时间,不仅仅好好地接过了手,更在全国树立了威望!他私下那些狠厉毒辣的手段,连我哥哥都比不过!”
“咱们西塘官商偷偷为方潜运送医药那也是有些时候了,他不过来了两个月,就不动声色全纠了出来。可见这眼中是不揉沙子的,借着这件事正是要铲除异己,杀鸡儆猴呢!”
“不过,我到底是他唐家的女儿,就算是他不念旧情,我母亲和哥哥可还在徐州,总不会不管我。”
阿月将还在厅子里跪着的周姨娘扶回房间,说了自己将要离开,周姨娘自是痛苦不舍、哭哭啼啼,只怕兵荒马乱一辈子都不能相见。
阿月又何尝不是,可娘俩都知道太太的决定绝难改变。
阿月答应周姨娘,到了万临定然会每月寄信,尽早再回来看她。
晌午后,不到两点钟便有车接了她。
按照阿月的请求,先去了趟朱砂巷,陈家紧闭着院门,声雀全无。
阿月在门前站了半晌,终于还是没有推门进去,只在门环上轻轻将自己随身的那条绣帕系在了门环上,转身回了车子。
火车晚八点到站,阿月坐在月台上等车,到底是自己从小长到大的地方,这样匆忙离开,甚至都来不及整理心情,只看着明月如水晶般明亮,如丝绸般皎洁......
火车鸣笛声从远处呼啸而来......
她提起箱子,正以为所有的一切都要结束,张德带人拦住了她。
“四小姐,就差这么一点......走不了了!”
陆府,陆祝江终于被放了回来,第一件事便是询问阿月。
在听说被陆太太送走的事情后,简直吓得要吐血,忙催张德来西塘火车站,务必要截到人,否则陆家就完了!
陆太太不明所以:“让她走也便罢了,哪里让你这样反对!”见他独自一人回来,又问,“以鸣呢?怎么没有一起回来?”
陆祝江气急败坏地说:“你还敢问!我告诉你,最好祈祷张德在火车开动前把人给我接回来,要不然你剩下的这个儿子的命也要没了!”
陆太太慌了:“到底怎么回事?以鸣怎么了?”
陆祝江咕噜噜饮了两大杯茶水才放下:“还不是你们唐家的那位少爷!私运西药的事情陆家顶多算个帮凶,可我们毕竟是亲戚,那唐明梧丝毫不顾及亲友之情,竟派人用刑来逼迫我们签字画押!”
陆太太捂着嘴喊了声天爷啊,又拽着陆祝江四处看:“那你有没有受什么伤!”
“诶呀,放开!”陆祝江拉开陆太太,“不是我,是对以鸣用了刑,以鸣从小被你宠着长大,只挨了十几鞭子便全都招了!林池说唐明梧体恤我年纪大受不了苦,才放我回来。”
“我向他打听要怎么处置,林池说这是司令来西塘第一次查出的案子,要给全西塘的人立威的,一定得严格处理,说是明天就会登报,三日后直接枪毙!”
陆太太一听险些晕过去,最后面容失色地大哭起来:“好个唐明梧!我现在就剩了这么一个儿子,他要枪毙,那就是直接我的命!我母亲和哥哥还没死呢!我这就去给他们打电话,看他们管不管这个不孝的混账!”
“你打电话有什么用,你哥哥不过骂骂他,唐明梧若执意要如此,他们鞭长莫及,怎么真管得了他!”
“我......我现在就找他去!”陆太太大哭着说!
陆祝江道:“我看他根本就不会见你!你以为你是他姑母他就会对你客气了吗?你还是祈祷阿月能回来,或还救你儿子的命!”
“阿月?”陆太太乱了心,“她一个小丫头能管什么用!”
陆祝江哼了一声:“你还是祈祷她能管用吧!”
“四年前唐明梧走的时候就放不下那丫头,你却非要那丫头嫁给陈文安,我本就是不同意!昨日那唐明梧对那丫头这样,明显是还没放下,你就着急送走那丫头,生怕抢了你女儿的位置!人家是西塘的司令,你自己为是长辈非得反着来,我看你是成心想让陆家破了才好!”
陆太太被他骂乱了心:“嫁给陈文安是那死丫头自己愿意的,我为陆家带来多少好处,你这时候敢来怨我!”
陆祝江越发烦躁:“你私下做的那些事,我是睁只眼闭只眼,可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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