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谁?绘里吗?”伊织看向桂秋奈问着。
桂秋奈没有看护好这两个孩子,成了绞刑架下的罪人,拼命想说些什么摆脱不安,她惊恐回忆着:“不,不是的,步没有叫他的妹妹。”
那日辻村裕斗夫妇刚出门不久,绘里还在昏睡,辻村步就睁开了眼。他的喉咙里像有火在烧,断断续续发出奇怪声响。
桂秋奈在楼下听到动静,赶到房间,忙凑到他身边问他要做什么:“是要喝水吗?”
辻村步艰难抬手,指着柜子上,那里停歇着一只金色的鸟,亮色像河滩上折射阳光的金沙,可它不是美丽的象征,相反散发的是死亡的幽冥气息。
这鸟就站在那高柜之上,黑洞的眼珠俯视着他们,让人心里发毛。
桂秋奈瞳孔张大,满脸不可置信,分明记得她关了窗的。
“她回来了。”辻村步意识混沌,手指正对着那只鸟,没有偏移半分。
“谁?”桂秋奈赶紧贴近,想要听清辻村步的呓语。
辻村步胸膛起伏,虚弱说着:“缪尔回来了。”
缪尔两字一出,这金黄的鸟仰体张开双翅,用力扇动。竟将那厚重窗叶都带得摇晃,一股浓郁的血膻味从风中传来,啼鸣响彻云霄。
桂秋奈脸色一变,她心里有些发慌,准备抬手驱逐这只不对劲的鸟,却听到辻村步又说了一句话。
“对不起,我害了你。”如同梦呓,很轻很轻。
之后辻村步就合上了眼,没有再清醒过了。
伊织看向相原修,用眼神询问他是否认识这叫缪尔的人。相原修摇头,他没听说过。
但是问桂秋奈时,这个老妇人却惊恐地不愿意多说,这样这起案件就陷入了僵局。
众人在辻村家守到天亮,下弦四没再出现。鬼已经达成目的,没有留念地走了,轻易间又毁灭了一个家庭。
一夜大雨后,次日是个无云的晴朗日子。夏日暖阳沁入心扉,葱茏的枝叶繁荣摇摆,衬得辻村家像一块死地。
辻村裕斗回家后,等来了噩耗,他的妻子当场昏厥,他在客厅放声嚎哭。
没有人在意多出来的三个人,灭鬼是沉重苦闷的,所见所闻的大多是悲剧。他们是“救世主”,但那又如何。鬼一日未灭,这样的苦难就无法消失,他们失败了,就得不到任何人的尊敬与感谢。
里边太过拥挤嘈杂,不断奔袭过来的人群脚步攒动,时透无一郎独自走到后院,站在太阳底下,身边被暖意充盈,还是觉得阴冷。
柴房里的怪鸟已经灰飞烟灭,那支玻璃碎片上的黑羽也一并消失,是鬼身上的羽毛。
时透展开了骨棱分明修长的右手,掌心蹭上了一片圆形印记。他不以为意地看了一眼,将手缩在袖中,觉得这颜色有点碍眼。
如果说之前是鲜红,还带着点光泽,这会儿已经有了发黑的迹象。没看错的话,他被这鸟羽做了某种标记。
伊织隔着远远的,看到时透的手上似乎有些什么,走过来关切问了一声:“霞柱,你的手怎么了?”
时透手收得很快,还是让伊织看见了。他看了眼伊织,轻启唇道:“没事”。
目光蹭过伊织被咬过的手指上,显然更关心对方的伤势。
伊织似乎不信,眉间未见舒展,乌眸紧盯着他的袖口,无声胜有声。
无奈之下,时透伸出了手。手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见确实没有异状,伊织以为是自己疑心看花了眼,放下心来。
完全没注意到时透无一郎伸出的是左手。
辻村家聚起了很多人,出事的消息传得很快。侧门处来了辆马车,是相原柊太派人接他们回去。他借仆人带了话来,希望邀请霞柱一聚。
待在这里也没有意义了,只会面临警署无休止的盘问。现在最重要的是要知道“缪尔”意味着什么,时透接受了这个邀请。
等到了相原家,伊织终于见到了相原修那位传说中的叔父。叔侄二人长得很像,但是气质天差地别。
一个内秀,一个张扬。
相原柊太长衫飘飞胜似白雪,干净似白莲。沉稳又淡然地站在那里,似霜雪般的人物。见人来了,笑意浮沉地迎过来,一身苦寒浓郁的药味。
“辛苦了。”相原柊太望着霞柱和伊织,真诚说道。他行事待人谦和,没有架子,对年轻人也都很尊重。
相原修沮丧地站在叔父旁边,像只被雨淋湿的狗崽。他向来心里藏不住事,情绪外露地说道:“叔父,人没救下来。”
在招呼客人的间隙,相原柊太宽慰道:“成事在天,不需要内疚。”
相原柊太举手投足都柔和轻缓,他将茶盏推到时透和伊织前边,微微含笑:“何况你们赶到的时候人就已经死了。”
伊织和相原修对这个说法都有些诧异。时透无一郎倒是没什么反应,默默听着,有些心不在焉。
相原修神色大变,不满地说道:“叔父,凌晨才发生的惨案,人怎么会提前就死了?”
相原柊太只浅笑着,看向斜侧边的时透无一郎:“你不妨问问霞柱。”
被提到的时透,他终于有了反应,抬眸淡淡说道:“人早死的,不过是今日凌晨发现的罢了。”
从桂秋奈开门时,他就知道屋内只有这一个活人了。死气萦绕整个屋子,拙劣的伪装无处遁形。就算强行闯入,也阻止不了人已经死了的现实。时透无一郎没有戳穿,他想看看鬼在掩饰什么。
那故意放飞的鸟、遗留的羽毛,和跌坐在地的女仆人,最终都与童谣隐隐对应。
相原柊太对霞柱面露赞赏,这个俊秀的年轻人比相原修稳重太多,甲等跟柱看上去只差了最后一级,实际上还有很远的路要晋升。更何况眼前之人,成为柱已经快十年了。
相原修难以置信,眼睛都瞪圆了:“怎么可能跟两个死人待在一起,仆人都没有察觉?”
相原柊太接话道:“察觉了又如何,人是会撒谎的。”
老妪那打开半边的门,和一开始就充满不信任的目光。除了她,没有人知道那对兄妹的情况如何。
相原修还是不相信,迟疑说道:“叔父,你在编故事吧?”他这个没有出过门的叔父,怎么能把事情经过张口就来。
不出意外,相原修脑袋上被敲了一记:“不信活人,总要信死人。”
辻村步的尸体情况绝对不像今日凌晨遇害,但辻村家女仆那被吓到五魂要掉了三魄的样子,又不像作伪。
相原修陷入沉思,想要理顺思路,却发现全是死路。当局者迷,他越是心急,越是找不到出路。
“过两日你去问问不就好了。”谎言总会有破绽,今天女仆受到很大的精神冲击,无法获知消息,但是总有冷静清醒的那一天。
相原柊太没再管一脸愁容的相原修,转而清越温润地看着伊织,似是对她很有兴趣。这个每次在书信里都听修提过的女孩,果然如描述的一样,胜如新雪,又似暖春。
伊织对这种善意的打量,搞得摸不着头脑。两人第一次见,为什么感觉对方很熟悉自己一样,于是温和地问了好。
相原柊太看出女孩的不自在,笑着回应:“是伊织吗?”
“是的。”
“经常听修提起你。”
原来是这样,伊织笑着回应:“我也是。”
两人聊了几句,发现非常投机,相原修的叔父给伊织的感觉如家人一样亲切。其乐融融的氛围,让人将昨夜经历的阴霾一扫而空。
时透无一郎沉默地待在他自己的一方空间里,一如往常。
聊了片刻后,相原柊太重新看向已经发呆很久的时透无一郎。邀请霞柱来这,并不是让他们稍作休息这么简单,他有一件事想同霞柱商量。
相原修听叔父和伊织聊天聊得好好的,没想到画风一转,他震惊地站起来喊道:“要霞柱和伊织假扮兄妹?”
扮作诱饵一直是鬼杀队战术的一种,同为人出身的鬼,拥有高阶智慧。遇到这种不愿意主动现身的情形,这样反而是最省力的。
但相原修听到后还是觉得有点离谱,霞柱性子冷淡,应该不太会接受这个提议,而且他们一点都不像兄妹。他申请:“要不我和伊织来扮?”
两人默契有,年龄也差不多,说是兄妹很合适的。
相原柊太挥手让相原修老实坐下,谁知道这鬼之前有没有见过相原修,万一知道这两人是假的,那从一开始就功亏一篑,他想听听霞柱的意见。
时透无一郎思量片刻后点头,算是答应下来了,他不想在这耗费太多时间了。
既然相原家的家主敢提出这个建议,证明其自有办法让人相信他与伊织二人就是兄妹。何况让相原修与伊织来假扮,他也不放心。
下弦四杀人的癖好特殊,被害之人都死状惨烈,不能行有偏差,伊织的安全不是儿戏。
见状,相原柊太嘴角一扬,悠然噙笑。有了霞柱的点头,事情就好办很多了。
当夜,森鸟县居民都听说相原家来了对远道而来的表兄妹,打算在此歇脚两天,还特意摆了宴席来为他们接风洗尘。
“真是不要命的,这个时候来,”男子在家里跟妻子小声嘀咕。
森鸟县凡是家中有儿女的家庭都怕得要命,只见有人往外逃,没见有人往里来的。他又说起了另外一件奇谭:“听说相原家那个家主,当年差点就要死了,他那命都是跟人借命借来的。”
“怎么说?”妻子凑在枕边,提心吊胆地问着。
“他是跟鬼做交易的。”后面的话越来越小声,犹如这惨淡白昼,即将散在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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