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袭营

大雪纷飞,寒风凛冽,方圆几百里连野兽都匿了。

这真是个适合窝在家里,生个炉子,一边烤地瓜一边扯淡的好天气。

我抿了口酒,摆了摆手,见旁边没啥动静,估计是风雪太大,都没看清我摆了手,遂抬脚向旁边猛踹了一脚,扯着嗓子大喊一声:“传令下去,行动!”

李福被踹,却甚是抖擞,一声“得令”吼得像是驴叫,转头雀跃着跑进了风雪中。

半个时辰后,我带人不慌不忙地进了敌军的主帐,一抬手,就给帐内的敌军将领们每人脖子上送了把锃亮的大刀。

敌军将领们原本正喝着小酒,吃着烤肉,吹着牛,开心到没边儿,谁能想到暴雪天还会有人捣巢袭营。

却不知道我为了等这场风雪,在敌营外埋伏了一天一夜。没办法,三百人想端七千人,只能兵行险招,出其不意。

敌军主将东狄镇国大将军元吉被从首席上薅了下来,我也不整那些虚伪地客套,径自大摇大摆地坐上了首席,清了清嗓子,埋怨元吉道:“你们可是真能跑啊,从秋天一直逃到冬天,从东狄眼瞅着就快跑到邶国了,不还是被我追上了。早知今日,费这劲儿干嘛,还不如当初直接投降,咱俩都省省力气。”

元吉也是个敞亮人,事到如今,倒是认栽:“李同尘,实不相瞒,今天被你抓了,我反倒觉得解脱了。这几年和你们父女俩交手,屡战屡败,我做梦都想到了,迟早有这么一天。就冲你暴雪天,还敢袭营的胆色,我敬你是个英雄,败在你手下,不丢人!”

“啧啧,元吉啊,你说你,怪不得能当上镇国大将军呢!就你这张嘴,一定把你们东狄的国君,哄得找不着北了吧。真会说话,我爱听!”我顺手拿起桌上的酒壶,对着壶嘴喝了一大口,“哟,你这酒不错啊,来,咱俩喝一杯。”

我让人撤去了架在元吉脖颈上的刀,他大剌剌地起身,走到我的桌案对面,盘腿席地而坐,拿起桌上他之前用的那盏酒杯,豪爽地一饮而尽,而后用手胡乱地抹了抹嘴,竟是要跟我好好叙旧,说来话长的架势。

他其实还不到三十岁,但蓄着络腮胡须,一副彪悍粗犷的世俗将军模样,一看就是个粗中有细、工于心计的家伙。

“真是英雄出少年啊!李同尘,实不相瞒,我和你这般大的时候,那也是东狄的少年英雄,带着三千人做先锋,与你们大泽军队在安岭鏖战,照样全身而退。”他心有些大,此情此景之下,还有心情忆往昔。

我见风雪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便耐着性子和他胡侃,我不屑地嘲讽道:“哟,这可是我的错了,要是我早生几年,你不就没机会全身而退了,咱两国也不至于又打了这么多年。”

元吉闻言也不生气,起身给我和他自己各斟了一杯酒,自顾拿起酒杯,碰了下桌上我的酒杯,仰头又是一饮而尽,而后咂了咂嘴,点头道:“可不是嘛!东狄如今会打仗的,也就剩下我了。能拿得出手的兵力,才不过五万人,我秋天带出来,和你们父女俩几仗打下来,就给我剩了不到万人。俗话说得好,利不可尽赚,势不可尽用。留点儿余地,也是给自己留条后路。这没了老鼠,还用养猫吗?”

我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元吉人虽粗犷,讲话倒是委婉,讨个饶,还先兜了个大圈子。

“这世道,真是越来越好了,老鼠都开始操心猫了。殊不知没了老鼠,猫还能抓家雀,抓蝙蝠,抓蚊子。猫啊,可不是指着老鼠活的。”

语毕,我笑吟吟地起身,挥手吩咐,将敌军将领们都绑结实了,等大将军来了发落。

雪下了一夜,第二天是个大晴天,耀眼的日光,照着无垠的雪地,白茫茫地晃眼,这要是看久了,非得雪盲眼不可。

我有些愁,眼下的情况再加上探子的消息,我爹的大军估计一时半会儿到不了。虽然控制了敌首,但敌众我寡,青天白日的视线清明,敌人一眼就能看穿我们的实力,随时都有哗变的可能。

我叫来了李福,问他药还够不,敌军士兵的餐食饮水里别忘了按时放。

李福答:“药够着呢,要不敌军那几个将领也一起喂点儿吧,有个副将骂得太难听,什么胜之不武、鸡鸣狗盗、不堪鼠辈的,烦死了!”

我冷哼道:“咱们这叫兵不厌诈,再说了,他们平日里见不得人的事儿干得更多。你那脑子长来干什么用的,嫌烦把他嘴堵上呗,实在不行,把舌头割了,看谁还敢不干不净的!”

李福“嘿嘿”地坏笑:“我能饶了他吗?直接把足袋脱了,塞他嘴里了。”

我闻言,嫌弃地撇了撇嘴:“你小子,八辈子的损都不够用的。积点儿德吧,也好早点儿娶上个漂亮媳妇儿。”

李福一听到媳妇,嘴巴顿时裂到了耳根:“那跟着将军混,升官发财还不是早晚的事儿,到时候啥漂亮媳妇没有啊。”

我笑着踹了他一脚:“别贫了,快去打探下,我爹的大军到哪儿了?”

子夜,我爹的大军终于到了,将敌营团团围住。他两天前收到我发的消息,立即率军马不停蹄地往这儿奔。本来白天能到,但雪太晃眼,没法行军。他实在是担心我,就夜里急行军地赶了过来。

我爹一看到我,老脸登时就垮了下来,屏退众人,单独把我叫进了主帐。

“跪下!”我爹攥着家法的手,青筋暴涨,“让你追踪,没让你冲锋。你带着不到三百人,就敢进七千多人的敌营!李同尘,你是吃了豹子胆了,你不要命,那三百多将士还要命呢!”

“爹,不是没人伤亡嘛。再说了,你是清楚的,战机稍纵即逝!主要是暴雪下得太是时候了,不利用多可惜。而且我也没敢都压上去冒险,就带着八十人进的敌营,其他人都在外面警戒待命呢。”我小声地跟我爹解释,心里有几分忐忑,怕他说我狡辩,一会儿打得更狠,但不说又觉得委屈。

“你带了八十人袭营?李同尘,你可真是活够了!”我爹将家法高高举起,但举了半晌,终究还是没舍得打在我的身上。

“脱了盔甲,滚回家呆着去!从今天起,不许再带兵,不许上战场!”爹将家法用力地摔了出去,家法撞到了桌腿上,登时折断,木屑飞溅,吓得我一哆嗦。

大战告捷,活捉了敌方主帅,但上报朝廷的军功里,却只字不提我的名字。

我回了宁城,老实地待在将军府里,吃我娘炖的红烧排骨,看我弟没甚长进的耍剑,听阿香讲城里的最新八卦。

可待了三天,我实在待不住了,就领着阿香翻墙出去逛街。

刚到市集口,突然冲出来两个人,“扑通”跪在了我的身前:“李将军,请您为小人父女做主!”

我嘴角上扬,挑眉一笑:“伸冤去府衙啊,要是和官兵有关,去镇抚司,找我干什么?”

那两人是文绉绉的老头和清秀的少女,衣衫褴褛,看来是拮据的穷苦人家。

老头听我拒绝,用膝盖跪着向我挪近了些,俯身磕头,额角登时就红了一大片。

“我闺女被恶霸逼婚,府衙不管,镇抚司管不着,大家都说李将军您眼里容不得沙子,最能替百姓伸张正义,请您一定救救我闺女!”老头话说得很有水平,我既听明白了他的诉求,又被夸得很是舒畅。

我低声问阿香:“我在宁城百姓中,威望已经这么高了?”

阿香摇头:“您是宁城小霸王,宁城最大的恶霸,一般小恶霸的事儿,别人治不了,您能治!”

我不悦:“谁是恶霸?你见过找恶霸伸冤求助的吗?就冲你这句话,这事儿我还管定了!睁大了你那黑白不分的眼睛好好看看,我到底是包青天,还是小恶霸?”

我将父女二人扶起,耐心地让老头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细细地讲给我听。

事情到不复杂,恶霸乔五看上了老头的闺女,抢了老头家里两亩薄田的地契,逼着老头用女儿换回地契。

乔五我熟啊,之前他欺男霸女,被我打了好几顿,最近消停了不少,我还以为他改邪归正了,没想到贼心不死,趁我出去征战,又开始重操旧业。

我领着那父女二人,气势汹汹地踹开了乔家的大门,家丁们见到我,一眨眼的功夫,全没了人影,诺大的院子空荡荡的,人气好像瞬时蒸发了一般。

我站在院子中央,中气十足地大喊了两声“来人”,家主乔五立即惊慌无措地从内院迎了出来。他腿似乎有些软,踉踉跄跄地奔到我的面前,中间摔了好几跤,整个人灰头土脸的。

我指着父女二人问乔五:“你皮又痒了?看清楚了,这两人我罩着,赶紧把地契交出来!”

乔五忙答应着,让下人去取,转眼递了一叠纸给我。

我不禁调侃:“老头行啊,薄田不少呀,地契这么多张。”可顺手翻了翻,却发现不只地契,还有欠条,最后一张赫然写着“借款十两,逾期以女抵债”。

我举着借条问老头,可是他亲笔写的?

老头委屈地点头,说是乔五逼他写的。

我追问:“钱你拿没拿?”

老头不敢看我,在我一再追问下,才畏畏缩缩地小声答道:“拿了。”

“拿了钱,去干了什么?”我眼神犀利地盯着那老头,似乎要穿透他的皮肉,看到他的心里。

老头有些悲怆地回道:“活命……吃饭。”

“唉,李将军,别听他瞎说,他就是个赌棍,拿了钱都去赌了!”乔五趁势揭发道。

我上下打量着那老头,继续问:“都赌输了?”

老头“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眨眼间已是老泪纵横,他委委屈屈地申辩道:“将军莫听他血口喷人!他霸占我家的田地,抢我闺女,现在当着您的面,还要诬陷我,这是要逼死我们父女二人啊!”

我闻言,转头看向乔五,向他抬了抬下巴:“给你个机会,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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