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得知自己要出远门的消息后,思服每天每夜都缠着皑,让他讲讲在煜都的所见所闻。
又准备了很多日落一族的点心吃食,想象着自己到时候该说什么话、走什么步子、交什么朋友,每天忙得不亦乐乎。
千等万等,终于到了临行这一天,由于他的东西实在太多,只好带了几匹骆驼搬运,由他人照管先行。
族长夫人哭得几乎昏厥,拉着手千叮咛万嘱咐的,思服只左耳进右耳出,一个劲地答应,心思早就不在这里。
族长面色凝重,一手扶着夫人,一手从衣服里掏出一枚匕首,匕首鞘做工拙朴,上面却镶嵌着五颜六色的宝石,乍一看还算华美,细看就能发现上面有明显的使用痕迹。
“我知道你喜欢流星锤那样的重武器,”族长将匕首放到思服手中:“但你也别小看了它,防人之心,不可无。”
“可这是您随身用的,”思服双手归还:“孩儿承受不起。”
“拿着,”族长将他的手推回去:“这样我和你母亲才安心。”
思服严肃地点点头,随即放到胸口处。
雪不舍地别过头靠在朔身上,皑看着思服坚定地点点头,夫人靠在族长怀里,大家相顾无言,思服此刻终于不再渴望远方,却不得不离开了,再看一遍众人的脸后,几人纵身疾驰而去。
夫人挣脱族长怀抱,对远方大呼:“思服——”
沙尘飞扬,第一缕夏风吹散了夫人的头发,一根白发随之飞舞。
*
金昭年幼,虽是明面上确定下来的主管人,底下却没几人服气的,尤其是金沐泉的拥趸,知晓他脾气轻性子弱,有事没事就聚在一起损毁他的声誉。
“我看这事蹊跷,玉怎么可能会选择人。”
“对啊,又不是司徒氏的人,哪里会有这样的能力。”
“恐怕啊,是那位暗中操作的。”
金获残暴整个煜都都知道,一开始人们在背后议论他的时候,用“那位”来指代,以避耳目,到现在,“那位”已经成了金获的专属称呼。
金昭从书库里走出来,那几人便立即装作看书。
“我有一件宝贝,想献给二哥哥,不知哪位愿意代劳?”
“我我我!”
一听有巴结金沐泉的好机会,几人抢着上前。
“就你吧,”金昭随意一指:“你过来站好。”
那人大摇大摆地走到金昭面前,把手伸出去,语气轻蔑:“要给什么东西?”
金昭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语气平淡:“你弯腰,我给你。”
那人随即弯腰贴近,刹那间,一只耳朵掉在了他手上。
切面光滑平整,发生得太快,那人甚至没感觉到痛,看到手中的耳朵,才颤抖着去摸血液汩汩而出的侧脸,而后止不住地哀嚎起来。
“这样的宝贝,你还有一个。”
说完,金昭抬起手,将短剑上的血随意地在衣服上擦干净,步伐稳健地走开了。
*
众人车马抵达煜都的时候正是四月初,这也是金守节邀约书上写的日期。
煜都城飘散着淡淡的树木修建过后的味道,众人被看似温和的太阳晒出细汗,才意识到夏天已经渐渐靠近。
学校设在煜都城中心的位置,和书库靠在一起,除此之外,城中心的位置也便于监管。
学校规模宏大,每个课程都有自己专门的场地,也为每个学生准备了单人寝室,陈景湛被安排在了思服旁边,另一边则是金昭的房间。
他刚放好东西,就有人敲门,从气力上看,他推断是个十七八岁的人。
这么快就有人找上门来了?陈景湛谨慎地走到门前,双手握紧门框,问道:“谁呀?”
“我叫思服,这既是我的姓又是我的名,我是从西边来的。”
思服抱着一堆零嘴,大声介绍着自己,见门未开,又补充道:“住在你隔壁,你开开门,我带了好多我家那边的好吃的。”
陈景湛听他讲了这么一长串,推测应该是个比较好相处的人,而且他也是从其他地方来的,说不定之后能一起面对一些问题,于是缓缓开门,道:“快点请进吧,这个门好像有点问题,我开了半天。”
门刚开一个小缝,思服就挤了进来,熟络地将吃食放在桌上。
陈景湛才发现这人比自己高出两个头,但动作形态看上去并不像即将弱冠的人,他的头发用一根编织精致的发带绑起,泛着光泽,显示出极强的生命力。
“真的好巧啊,我们住得这么近,这是天大的缘分!”思服一屁股坐到陈景湛床上,转过头看向他,感叹道:“哇,你好小啊,这么小跑到煜都念书,也太可怜了,还这么瘦!”
陈景湛扯扯衣袖,下意识想要藏进去。
“不过没事,你吃了我从老家带来的东西,一定可以赶上我!”说着,便起身去桌上翻找。
“不着急的,可能你们西边的人既是要比我们高些吧。”陈景湛尴尬地解释,心里想着怎么把这么自来熟的人弄出去。
“快了快了,就要找到了。”
“诶,你听,好像隔壁的人也来了,”陈景湛挽起思服小臂,用尽全力拖着他往外走,脸上还挂着礼貌的微笑:“不如你再去问候问候新邻居吧!”
“你说得对哦!”
思服打心里觉得要一碗水端平,不能冷落了任何人,随着陈景湛往外走,走到门口才想起最重要的事:“你还没向我介绍你自己呢。”
陈景湛依旧礼貌微笑:“我叫陈珩,砥原来的。”
说完便快速关上了门。
金昭的房间在最里面,陈景湛刚关上门,他就在众人的簇拥中走了过来,那些人比他高很多,却把腰弯得很低,抢着给他开门。
思服思忖道,好大的架势,如果打赢了这样的人,会不会赢得一片威望。
他以为会在这见到各个地方的人,在学校里打探半天,才发现原来绝大部分都是金氏的人,司徒氏人口凋敝,无有适龄者,北边 无人能找到踪迹,南部三郡根本没有人来。
只有自己和砥原陈珩,才这么傻乎乎地来赴这场“宴会”。
*
离开砥原,煜都的环境让陈景湛辗转难眠,闭上眼睛头脑里就一片忙碌,时辰候在别院的场景、母亲说过的话、父亲欲言又止的表情、小羽和琼儿斗嘴的场景、陈珩戏弄他时的鬼脸……
一个个争先恐后,他只好睁眼,又感头痛欲裂。
翻来覆去许久,他只听见自己的心跳越发激烈,无奈起身翻找琼儿给他备下的静心药。
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动作,什么东西从包袱里掉出去了。
陈景湛顺声捡起来,走到窗边,借着月光一看,竟是块和之间那个碎掉的鱼儿一模一样的玉。
“我知道你是有灵性的,”陈景湛试探着开口:“之前在池子里的红鲤鱼也是你,那个穿着红衣的小女孩儿也是你,可你为什么跟着我呢?你有什么所求的吗?”
那玉听闻此话,竟开口说话:“你为什么从爷爷那讨了我又不侍奉我?我是物灵,你既然将我唤醒,就应当助我成人。”
“物灵早就消失了,你如果是,就请留下来。”
“那你每日以指尖血供养我,一月后,我有了能力支撑形态,自然会留下。”
“好。”
一个颤栗将他从梦中拽出,陈景湛睁眼,原来自己还躺在床上。
他点起灯,打开包袱,半个手掌大小的玉鱼儿,正静静卧在衣服上。
他咬破手指,颤抖地将血滴在其上,很快血迹消失,好似和玉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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