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干部说是说是大家自己选举的，其中有多少水分就不说了。像童妮所在生产队的队长，人家陈姓也是村里的大姓，人口多，队长家有七兄弟，个个身强体壮的，人一站出去，几家人敢惹？不想被事后找麻烦，就只能选他。

再看砚青们的队长，人家虽然偶尔为家里人谋一谋福利，给自己家人安排些轻松又能拿“满工分”的活计，可人谁没有点私心？不管换成谁，肯定是多多少少都有点徇私的，只要大面上还算公平，队员现在也能接受了。

起码韩大队长有一点好，就是扛的住事。上面要是有什么过分的要求，他们根本完成不了的，人家大队长能据理力争。他们队因为大队长镇的住，也没为了完成上面的指标而盲目的搞什么批斗打砸，整体还是过得去的。

大不了家里要办什么事情，做点什么好吃的时候，请队长来“陪客”。说白了，也就是借机让他吃点好的，不求以后照顾自己家，只求不要给自己家穿小鞋。

韩成武也真就是仗着自己这职业的特殊性，才能和队长叫一叫板。可为了他妈以后安生，还得拿捏好分寸，不能太过了。

“你难得回来一趟，家里肯定事多，叔能理解。”就是人不给自己这个台阶下，他也要给自己铺一个。

他跟家里的婆娘不一样，只看得到眼前。他知道不管外面怎么乱，军队是没有乱的，说明人家的地位高。以后就算再发生什么大事，有个这样的女婿，家里也更有保障。

“我们刚坐下来，还没来得及动筷，您要是不介意，也坐下来吃点。我带了一瓶酒回来，正好我和成文哥陪您喝几杯。”

话都说到这里了，大队长就顺着话头坐了下来。他看了看桌上的菜色，他们家今年办的还真不错，光肉菜就有好几盘，竟然还有蟠龙菜，一盘蒸肉和鱼，还有一个红彤彤的，看着像是兔肉炖萝卜。

除了这些，还有清炒藕片，大白菜，花生米和一个土豆炖茄子干。除了白菜、萝卜，干茄子和土豆他天天吃，其它的菜就是他家都不见得有。

大队长觉得他们家的老婆子可能是那三年饿怕了，特别节省，总想多存的粮食，以防万一。老婆子炒菜连油都舍不得放，那味道自然也就好不到哪里去了。

其它生产队，为了能增加粮食产量，凡事能利用的地方都用上了。像七生产队的几个湖里就都养了鱼和种了莲藕。

可鱼苗和莲藕种都不好弄，也不见得能保证收获，主要是偷的人太多了，他就没费这个力。所以他们一队是没有藕和鱼的，只能找别的生产队的人换。

现在想来心里还有点后悔，特别是他看到好多人去七生产队偷偷换鱼和莲藕的时候，总觉得损失了好大一笔，那好歹也是个进项啊？

大队长夹了块粉蒸肉尝了尝，心里满意的不行，这味道做的好，比他们家的老婆子强多了。就是他们家大儿子结婚的时候都没弄这么丰盛，也不知道是不是成武弄回来的。心里还是有点惋惜，这要是两家关系还没弄僵，这上面的东西起码要送一半到自己家里去的。

乡里乡亲的，不管私下有什么龌龊，面子情都得顾着。不管家里人如何，人家大队长的态度还是很好的，韩成武自然也得以礼相待。

男人推杯换盏，谈论一些不涉及敏感话题的杂事，气氛还算融洽。其实酒也没多少，就那么一瓶，毕竟酿酒要粮食，是个奢侈品。

男人说男人的，女人说女人的，本来还算和谐。可翠华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一对上妮妮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大脑和嘴，总忍不住想挑挑事。

她看到两个孩子挨的紧紧的坐在一条长凳上，砚青估计是胳膊不够长，好多东西都不好夹，也可能是就想撒撒娇，就让他姐给他夹菜。

翠华看着可真碍眼，忍不住说了句：“妮妮，你也注意一点卫生，你那筷子在自己嘴里含过了，你再夹菜到砚青碗里，多不好啊！”

一听这话满桌子安静。他们这里确实没这讲究，现在也不流行用公筷，都是这么用筷子往盘里夹菜，翠华这一句话内涵到了在场的所有人。

“翠华她不是这个意思，她是想说砚青这么大了，有手有脚，想吃什么自己夹，别老是麻烦他姐。”韩成文顿了顿，赶紧打圆场。

翠华平常对着外人挺好的，不管对谁都是一副温柔亲切的形象，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对着妮妮就容易头脑发热，说话不经过大脑，也不看场合。

韩成文其实有点怀疑妮妮可能是翠华前头的男人和外面的女人生的，翠华心里有气，又不能明说，只能在那还活着的人身上出气。他也试探性的问过了、也劝过了，翠华听不进去，他也没办法。

“我们妮妮哪里不讲卫生了，你看她都是靠着边边夹的菜。你是没见过其他人家的孩子，挑挑捡捡一通乱戳，那才是真让人倒胃口。”成武妈说完白了自己儿子一眼，那意思是看到了吧，我说的没错吧？妮妮那妈就是爱没事找事。

大队长夹菜的手顿了顿，他觉得自己有被内涵到，他们家的春红和红军都有这习惯，只挑自己爱吃的。

妮妮听了这话脸上的表情都没变，看了翠华一眼，慢动作的夹了快藕片，自己咬了一半，反手直接喂进了砚青嘴里。砚青也给面子的大声“嗷呜”一声吞了下去，绝对的挑衅，翠华气的捏筷子的手上青筋都暴了出来。

韩成武看的差点笑出声来，看来这也不是什么他以为的、受人欺负的小可怜。韩成文对于这个事不好管，只能转移话题，劝大家趁热赶紧吃菜。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知好歹，你妈也是为你好，才会愿意教你。要是个不相干的人，你看她管不管？”韩母也不喜欢这两孩子，觉得就是他们不省心，老在一旁挑拨，才害的儿子和她离了心。

可她这话说出来都没人理他，大家就当没听到似的自己吃自己的，砚青还在一旁火上浇油的和妮妮说悄悄话。韩母自讨了个没趣，讪讪的住嘴了，心里觉得翠华真没说错，这两个小崽子，说不定就是和她八字相克。

总体上这顿饭吃的还算和谐，毕竟那么多肉哇，平常哪里有机会吃到。大队长在回家的路上还在想着，以后不能由着老婆子抠门了。

每家分到那么一点肉，一顿放一丁点，连个肉味都尝不出来，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就像成武家这样一口气吃顿好的，起码过后还能回味一段时间。

可他忘了，他们家人口多，儿子女儿孙子孙女的一大堆，就是真的一顿做出来，每人分一小块，刚好勾起肚里的馋虫就没了，让人不上不下的更难受。

而且他们家的人可能是受特殊照顾多了，也不是多么能吃苦的人。家里那么多大男人半大小子，调皮的不少，就是没人想着像妮妮一样趁着晚上出去抓点野味什么的。

等人都散了，妮妮、砚青和成武妈开始收拾碗筷餐盘，韩成武留下来打扫堂屋，他妈嫌他跟进厨房碍手碍脚的。

而且他妈接受的是传统思想，觉得下厨干家务就不是男人该干的活。要真依她的意思，这地韩成武都不该扫。

本来她对砚青跟上来也是有意见的，不过人孩子非要跟着，她到底不是亲生奶奶，也不好过多管束，就由着他了。

等收拾完厨房，妮妮和砚青重新洗了一小盘子荸荠。这是野生的，木林带着一群小孩子在水沟里挖出来的。他们生产队有水田，沿着水田是一圈水沟，既是为了下大雨时好排水，也是为了干旱时方便灌溉。

七生产队有一口水井和一个小抽水泵，要是碰到天旱就抽水出来，通过这些小水沟一块块水田的灌溉。因为常年有水，就生了不少野荸荠。

这种野生的东西，东一块西一块的，关键是又不饱肚子，大人不愿意浪费这个时间和体力，才便宜了这些孩子们。再说他们生产队种了莲藕，不差这点，也不会有人眼红。

大家私下里都在议论他们生产队整体过的比别处好，应该是干部多的原因，才能弄到一些其他人弄不到的东西，比如水泵，莲藕种，鱼苗等。

“成武叔，吃荸荠，野生的，可甜啦！”砚青嘴甜，负责说话，妮妮把盘子放到了韩成武身前。

“这是有什么事想求叔？”这小子一天到晚像没断奶的娃娃一样粘着他姐，什么时候这么重视他这个叔了？

“你不是还有好几天假吗？天天在家呆着肯定也无聊，不如我们找点有意思的事情干干吧！”

看韩成武好笑的看着他，那意思是有事就说，砚青赶紧进入正题。

“离我们这里大概一个多小时的路程有一家大农场，旁边是一片丘陵，那里的树林密密麻麻的，听说有好多野物，还有人在那里打过野猪。”

“你是想让我带你们俩去打猎?”

“想是想，不过那一大片丘陵听说都归那农场管理，估计要和人家说一说才能进去。”

“叔，你就不想多弄点肉？等你走之前让王奶奶给你做成肉干，保准让你回去后还天天有肉吃，怎么样，你干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