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我念起再过一两个月,便是父亲同母亲的忌日,东西要带齐了才是,只是那看官的事情盘在脑子里,挥之不去。我想起这人新来茶馆,小二眼力好,应是记得的,不妨去问了他。
“唐先生,今日说的什么咯?还是洪秀全么?”店小二本是擦着桌子,见我走近店里,停下了问我。
我说道:“今日不讲洪秀全了罢。话说,昨日那个新来的看官你是认识的么?”
店里小二哥摇了头:“不认得,从未见过那人。先生是同他认识的?”
我亦摇头:“不认得,只是这人新来也就罢了,他倒不说自己姓名,好叫人疑惑。”
小二挠头道:“先生还是莫要为此思虑过多了罢。今日还要说书,若是那看官还想见先生,几日之内还会见着的,先生也莫急了。”
我点头说着好,转了壁间,拿了醒木出来,茶杯摆好了,只等着看官们来。
今日还是这么多的人,陈先生也在,不过无人提起那个无名无姓的,新来的看官。我心下还在怀疑着是不是昨日记忆出了错,或许根本就没那个人,是因为父亲母亲的忌日到了,旧事想起得多了,脑子里凭空地多了一个人,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唐先生?”
一抬眼,满众的看官都住了吃瓜子的手,茶水也不动了。我笑道:“诸位看官是看了唐某人的笑么?”
那姓陈的听客道:“上一年便听着旁人说,唐先生的说书,一到腊月时节便不同其它时候的。没想到是真的了。”
我心道不好,在茶馆说书只有两年,怎的都会在同一时间走神,自己还是放不下父亲母亲的事么?
我张了口,想用着往日的圆滑,救下今日的场,但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下去。自己该说什么?父母忌日最是不得提起,莫说店里嫌着煞气,便是这话一说出口,底下一众人都是要走掉的,本身自己在这里说书便不是什么能被应允的事,再折腾下去,怕是掌柜的要将我赶出去,再做不得了。
我说不得话出口,汗水渐渐渗了,父亲的身影偏偏显现在眼前,一声一声叫着。我闭了眼,放了醒木。
小二这时转了壁间,领着一人进来:“哟,众位看官,唐先生今日身上有些不适,就莫要勉强唐先生了,本店今日也有好戏可听的,看官们去看看可好?”
于是台下看官们都一股脑地随着小二出去了。我叹了气,忍不住瘫在桌子前,再说不得一句话。眼前突然一片阴影盖过,我抬头,见着昨日那个看官。
我只瞧着他,他改了昨日的面无表情,一脸和煦地笑道:“唐先生莫不是到了腊月,隐疾就发了吧?”
我皱眉道:“在下还是第一次见像先生一般的人,可是满嘴的混账话。”
那人也不回我这话,兀自倒了茶递过来:“先前失敬了,在下姓秦。”
我接了茶,拨着茶水面上的沫子,径直倒下肚里,只把一副眼睛看着那姓秦的先生。他有一瞬动容,又极快地改成人畜无害的笑容。我内心冷笑,心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如此速度,定是城府极深的。
小二突然间冲进壁间,叫道:“秦先生,下一幕是您的场了,班主叫您候着咧。”
我心下疑惑:“秦先生还唱戏不成?”
秦先生依旧笑着道:“在下是这茶馆新来戏班的武生,今后就要在这茶馆里打下手,怕是还要和唐先生相处一段时间,今后还请唐先生多照顾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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