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煊脑中霎时一片空白，旋即摇摇头，决然道：“不，他不会如此愚蠢，重武乃秦之国策，他怎会想要更易？”

“我知道你们的皇帝在更改先祖留下来的政策时会面临很大的压力，但如果压力的来源，文官对他新的政策十分满意，他还会面临那样大的压力吗？”塞巴斯蒂安冷静地分析道，“你也说过，他是个身体病弱、不能像建昭皇帝一样在军队中建立威信的人，而他身边除了你似乎也没有别的在军队中具有声望的人。如此一来，他对大秦强大的军队一定能为他所用怎么会有绝对的信心呢？”他重新拿起了梳子梳着顾煊另一面的头发，声音状若平静轻松，“在当时的情况下，我是说你的‘死讯’传到长安后，他应当就彻底失去了掌握军队的信心，因此极力劝阻你舅舅再度北征。况且，你很确定他一定信任你吗？”

顾煊身子猛一摇晃。

他脸色苍白，再次想到了秦赫的那番话，他说他嫉恨他，称不上多在意他，认为秦赫给予自己的偏爱是本应该给予他的。所以就连他，秦赫为他选择的军队中的臂助，秦鸿也并不是全然信任的。他没有信心能得到数十万剽悍精锐之师的认可，那他确实有可能倒行逆施，恢复赵宋时以文御武之策！

“你怎么知道......”他张了张嘴，不知他多年来未曾察觉的事塞巴斯蒂安为什么会察觉出来，塞巴斯蒂安笑了笑，放下梳子，为他挽着头发，“是那年在长安城我便有些觉察的，我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出忧郁，你同他在一起时也总是你在说着话。”他轻叹一声，低低道，“而他看你舅舅的眼神是崇敬的，当你舅舅看向他的时候又立刻变为畏惧。身为帝王这样的父子关系并不合适，父亲会对儿子越来越不满，而儿子并没有能力做出解释。”

所以后来秦赫对秦治便耐心很多，而秦治应当从不会在意秦赫事实上对他也没有几分真心的事实，他本是一个默默无名的庶子，对来自父皇的疼爱从未有多少期望，既然识趣，秦赫自然也乐得陪他演一出父慈子孝。他攥起拳头，时过境迁仍然对此感到不平：“他无能，秦治便是帝王之材吗？”

是如今的大秦皇帝，塞巴斯蒂安想到在恒罗斯的风波，当时只是个隐约猜想的疑虑此刻已然呼之欲出，只是他还在犹豫着要不要说出口。察觉到他的沉默，顾煊偏过头，眼神中有隐隐的怨怼：“他肖想我。你那时候如果把我交给他，那我现在正如奴隶般被囚禁在他身边，可能已经疯了死了。”

“幸好我没有这样做。”他的头发已经挽好了，塞巴斯蒂安轻轻伏在他肩头，没有掩饰自己的恐惧。他十分清楚他是真的动过将顾煊送给秦治的念头，他需要那笔财富远胜过需要一个彼时尚还生疏陌生的故人，如果那时候他真的罔顾与秦赫的约定，那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幸福都将烟消云散，而顾煊会在他所不知道的地方痛苦地死去，“幸好我没有背弃对你舅舅的承诺。”他低叹道。

是，幸好那个时候他没有选择利益，或者如他请求一样将他的尸体送回长安。他也低叹一声，忽然想起一个在他心中盘旋已久的疑窦，便直接开口问道：“我一直想问你一件事，他为什么会将你托付给我，并笃定你会好好照顾我呢？”

“因为我曾欠了他人情。”塞巴斯蒂安轻声说，“在艾德蒙将安条克封给我的先祖康斯坦丁时，安条克还是一个因战乱满目疮痍的公国，他们并没有想到它会如此之快地恢复曾经的辉煌，那么放任这样一块富庶领地脱离皇室的掌控无疑是件危险的事。我是安条克唯一的继承人，如果我娶了奥古斯都唯一的女儿并成为新的奥古斯都，那安条克就将彻底并入王领，可你也知道，婚约不可能再履行，我看上去也不可能再继承王位了，那么以渎神之名剥夺我的领地、甚至直接处死我，不是一个能同时让奥古斯都和教会满意，并且一劳永逸的选择吗？”

他说得轻描淡写，甚至隐隐带了些嘲讽，可你那时候一定很痛苦吧？他握住塞巴斯蒂安的手，从镜子里凝望他的眼睛。秦赫的影子仍然盘旋在他眼底，那样相像，却比秦赫更多了热烈的爱与温柔：“我几乎要死了，但你舅舅救了我，或许他也是为了自己利益，但他至少愿意帮助我，告诉我我所做的行为是正确的。”

“我欠了他人情，他请求我照顾你，这是他给我的委托，也是他给我的礼物。”他吻了吻顾煊的脸颊，“所以，一切都是命运安排好的。”

最近都没什么回复了......是我夹带私货太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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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