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班特的阿兰？”马戴奥斯听到这个名字时明显神色一怔，再看向顾煊时目光愈发探究疑虑，“你为什么要问他？”

“你先告诉我他究竟是谁。”顾煊脸色一紧。

“行，行，别那么凶。”马戴奥斯举起手，“有话好好说，我们商量一下，我告诉你他是谁，你告诉我怎么知道他的，嗯？”

“行。”顾煊急于弄清楚塞巴斯蒂安生气的缘由，没多想什么就答应了，马戴奥斯看了他一眼，搬了张椅子坐下来，“你知道塞萨罗亚家族的第一位君主塞萨尔吧，他在长子理查·塞萨罗亚去世后立他的孙子西蒙一世做继承人，而西蒙是一个，嗯，疯狂的天才。”

“他毋庸置疑具有一个君主的才华，尽管体弱多病，但他短短九年的皇帝生涯里他在战场上立下的功绩比他祖父几十年中立下的还多，但他同样也饱受非议，教廷畏惧他，人民爱戴他。他所做过的最疯狂的事乃是和法国国王腓力四世结盟，联手绑架了拉丁人的教皇，将他押送到法国南部的阿维农囚禁，让教廷不要再对天主教在罗马的传播指手画脚。”

“作为盟约的一部分，他娶了腓力三世的女儿，法兰西的玛格丽特，那是一位闻名欧洲的美人，但她的丈夫却在婚礼上爱上了她的表亲，阿兰·雷吉纳尔，出于对阿兰的讽刺，人们常常称他为‘布拉班特的阿兰’，这样的称呼方式一般用来称呼女人的。”

“他的妻子不愤怒吗？”对一个女人而言这简直能称为是奇耻大辱吧。

“并不。他甚至将自己和玛格丽特所生的长子起名阿兰，而玛格丽特也欣然接受。”马戴奥斯叹了口气，“塞萨罗亚家族向来不缺乏这种令人瞠目结舌的关系。不过哪怕西蒙一世能说服自己的妻子，他公然无视教义的行为也不可能被他的廷臣和人民谅解的。他们或许会对他们英勇又慷慨的奥古斯都仍然抱有尊重，但这样的尊重是不可能给他情人的。”

“嗯。”顾煊点点头，这些都是可以理解的，直到现在，他还想不通这个故事有什么塞巴斯蒂安顾忌着不愿意讲给他的地方。

“很多人都认为西蒙是爱情冲昏了头脑，或是被魔鬼蒙蔽了心智，哪怕是能理解他情感取向的人也不明白他为何会放任所有人的仇恨都对准他的爱人，但我想他其实早就有所安排。”马戴奥斯喝了口酒，“阿兰并不是一个只有漂亮脸蛋的男孩，他既是出色的战士也是善于密谋的大师，在西蒙一世的统治中他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况且他和玛格丽特的儿子也是由阿兰来教育，纵然他先于阿兰去世，他的儿子也会继续庇护他。一切的安排都很好，除了他自己实在死得太早了。”

“他一夕之间便病倒了，短短两天后便离开人世，而这时他的儿子，阿兰一世还只有八岁。”马戴奥斯叹惋道，眉目间流露出不忍之色，“这是教廷展开反扑的最好机会，天主教徒冲进紫宫，从西蒙一世的尸体边把阿兰·雷吉纳尔带走，完全不顾小皇帝和太后的苦苦哀求。他三天后死于教会的监狱里，死前曾遭受过令人难以想象的残忍对待，他的尸体被吊在狄奥多西墙上，在夜里神秘失踪，直到多年后阿兰一世才宣布是他与他的母亲偷走了阿兰·雷吉纳尔的尸体，他被埋葬在西蒙一世的身边，他们永远互相守护。”他看着顾煊低垂的眉目，想着他或许有些害怕，便开口安慰道，“那个年代，教廷还会对同性之爱抱有恐惧与敌视，而他们的想法代表着主流的思潮。但现在对于大部分人而言，同性恋已经不再是难以启齿的事，在耶稣出生之前，希腊人便在歌颂同性之爱，而罗马的历史上也不乏同时爱慕男人与女人的皇帝，西欧那群野蛮人对此恐惧，但我们何必学习野蛮人？”

“那后来呢？”顾煊拿起一块杏仁饼，“我知道那个小皇帝后来驱逐了所有的天主教徒，这是他的复仇吗？”

“如果说驱逐天主教徒还能被解释为是他为了立自己心爱的私生子为继承人的话，那他将参与了谋杀的大主教莱昂提乌斯吊死在狄奥多西墙上就是明显的复仇了。莱昂提乌斯在死前也同样接受了教会的酷刑，比阿兰·雷吉纳尔曾经接受的还要多。不考虑皇帝的仇恨，这也是他应该有的下场，他不知道在教会的监狱里折磨死了多少不愿改信天主教的人。蒙古人很残暴，但比起落到莱昂提乌斯手里，人们可能更情愿当蒙古人的奴隶。”

“有多残暴？”顾煊追问。

“你最好不要知道细节，他们能把人折磨成鬼。”马戴奥斯摇摇头，“当时我接塞巴斯蒂安出来的时候，他看上去就像个活死人......”

“他也进过教会监狱？”顾煊一怔，“是在那场瘟疫之后吗？”

“对，奥古斯都要求他前来君士坦丁堡接受审判。”马戴奥斯确信了塞巴斯蒂安没有再对顾煊隐瞒这件事，那他对接下来要说的事也就没有顾忌了，“哪怕是在瘟疫之后，奥古斯都都还没有放弃他。他打算让塞巴斯蒂安先向教会承认自己是受了魔鬼的蛊惑，抓一两个替罪羊出来，然后他再到埃及或是耶路撒冷对抗一段时间的异教徒，等他再次获得一场媲美十六岁时在亚述那样光彩的胜利后奥古斯都便会宣布他已经完成了赎罪，接下来他会被加冕为共治皇帝，娶一个国内的贵族之女或是国外的公主，在奥古斯都去世后成为帝国新的主人，一切如最开始的安排一样，听起来是个很好的主意对吗？”

“可他拒绝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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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