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伤当真不要紧吗?”顾夕颜听了季无衡的话,也不敢轻举妄动。外面到处都是林至渊的眼线,这一点她早就知道,她表面上看起来自由,可这偌大的灵峰阁,除了春芸,怕是没有旁人能为她所用。
即便是春芸表了忠心,她也绝不敢卸下心房,毕竟背主的奴才也不是没有。她和春芸本来就没有多深厚的主仆之情,不过是靠着许诺才收拢过来,来日便是倒戈相向也不足为奇。
“我没事。”季无衡的声音显得格外低沉,在一片黑暗中,顾夕颜没办法看清他脸上的神情,可心中仍是止不住地担心。
“颜儿……”季无衡低声唤着她,话就在嘴边,却几番酝酿,不知如何开口。沉默半响,还是顾夕颜先开了口。“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顾夕颜伸出手紧紧的拉住季无衡有些凉意的手,镇定地说道:“你有伤在身,先坐下吧。”待季无衡坐下后,顾夕颜果决望着他道:“我知道你来凤城是想带我走。可是你知道,眼下的局势,我娘是不可能同意让我跟你离开的。”
说着,顾夕颜苦笑着,走到今时今日,她不可能抛下母亲,不顾一切地和季无衡离开的。“无衡,我原先并不知道娘的苦处,我消失的这大半年,娘为了我憔悴至此,我不能自私地一走了之。”
闻言,季无衡沉默良久,他反握着顾夕颜的小手,坚定地说道:“我会去见你娘,我会请求她成全我们,我答应过你,会接她回谷里。”蛰伏的这些时日,他并非一无所知。
龙章凤姿的富商林公子即将迎娶名动凤城顾夕颜和城主的掌上明珠沈清荷,这件事在城中已经成了美谈。男儿们谁不艳羡这般齐人之福,而闺阁女子更是眼红嫉妒。
季无衡虽然远离俗世久矣,却也并非不通世情之人,自然也知道在世人眼中,林至渊的确是闺阁女子眼中的金龟婿。即便他和颜儿心心相许,可在顾夫人眼中,他不会是个好的选择。
顾夕颜却暗自摇了摇头,兀自说道:“我娘不会同意的。”见季无衡陷入沉默,她随即解释道:“林至渊在众人面前伪装得太好了,尤其是在我娘面前。我与她说了数次要退亲,却没有一次有用的。”
“若是不能当众撕破他的伪装,娘是不会相信的。”顾夕颜的语气中夹杂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但季无衡明白她的决心有多强烈。
“你有什么打算?”沉默半响,季无衡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我要让所有人都看清沈清荷和林至渊的真面目。只有看清了真相,娘才会愿意跟我们一起走。”顾夕颜心心念念的就是要撕开他们的伪装,让他们也尝尝失去一切的滋味。
“好,我陪你。”在得知了顾夕颜的筹划之后,季无衡除了同意也别无选择。但,他会在暗处用尽一切努力保护好她。
不知是不是因为有奶娘向氏的劝告和筹谋,一连几日城主府中都风平浪静。沈清荷日日陪着城主夫人赵蓁说话,也没有再去寻过顾夕颜的不痛快。而顾夕颜仍旧日日躲在房中刺绣,偶尔去探视顾夫人,再有点功夫也就是侍弄院中的花草。
然而不论是沈清荷还是顾夕颜,都知道这风平浪静的背后是什么。大婚前三日,清欢院出事了。早上兰叶进去伺候沈清荷起床时,突然发现沈清荷的脸上长满了红色斑点。
兰叶惊呼一声,换来的是沈清荷不留情面的一巴掌。随后沈清荷起床梳洗时,在金盆中瞥见了自己满脸的红斑后吓得失声尖叫。
等沈愈夫妇带着大夫赶来的时候,沈清荷的脖颈和胳膊上也爬满了红斑。大夫见状后随即将众人赶了出去,只留下了兰叶和一个药童随侍左右。
沈清荷这病来的突然,大夫仔细瞧了半刻钟,才沉吟着写了药方。出门时,沈愈焦急问道:“李大夫,荷儿如何了?”李大夫随即抚须说道:“大小姐的病倒是没有大碍,有些病人天生对一些食物或者花草过敏,若是不慎碰了或吃了,就会全身长满红斑。这红斑于性命倒是无碍,只是全身会瘙痒难耐,切记不可用手抓挠,否则皮肤溃烂及易留疤。”
沈愈却听出了不对劲,他立刻吩咐人去查沈清荷这几日的吃食以及接触过什么事物,其中是否有什么不妥。眼下婚期临近,不知会不会影响成婚啊。赵蓁也焦躁不安地上前询问李大夫:“既然您说无碍,那荷儿这病可能在两日内好清?”
李大夫摇了摇头道:“虽是无碍,可这全身的红斑必须全部萌出后才可外涂药膏,此外还要连续服用三日的汤药以祛邪气。我知道大小姐婚期在即,可这红斑要想全消,怎么着也得七八日。”
闻言,赵蓁身形一晃,痛心疾首道:“这可如何是好!”沈愈也沉着脸不说话,心里盘算着此事该如何解决。“倒是不会影响成亲的,只是多等几日圆房,也不算什么大事。”李大夫说罢便告辞离去。
赵蓁立刻进去看望沈清荷,沈清荷却躲在被中急的直哭。她素来爱美,从小到大也没长过什么斑点疙瘩,眼下正是她大婚的好日子,却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她直觉此事蹊跷。
“娘,一定是有人要害我,一定是顾夕颜,对,就是她。”沈清荷哭的稀里哗啦却不忘指证顾夕颜。“除了她没有人会害我,娘……你一定要帮我……”听了女儿的哭诉,赵蓁也意识到这件事的不简单。
“荷儿,你放心,娘一定替你讨回公道。你听娘的,乖乖养病,李大夫说了,过几日你就能好,可千万不能用手挠啊。”赵蓁怜惜地劝着她,好不容易才将她安抚好,等她睡下后才带着身边的丫鬟仆妇离开。
一个时辰后,管事将事情查明后来到沈愈夫妇跟前回禀。“回禀城主、夫人,这件事已经查明了。昨日厨房里做了许多菜肴,我方才将大小姐所食用的菜肴抄好交给了李大夫,李大夫说这其中的一道羊肉萝卜羹和凉拌云耳可能是引起大小姐疾病的祸根。”
“这两道菜有何不妥?我昨日也吃了呀。”赵蓁疑惑地看着管事。“回夫人的话,李大夫说这两种菜同时食用会引发肌肤红肿瘙痒,但是每个人的体质不同,大小姐可能天生就不能同食此二物。”
“你是说,大小姐此次生病就是因为饮食不当?”赵蓁不肯信服。沈愈也只是沉着脸,他不是个阴谋论者,也不相信是有人故意加害。“罢了,不知者无罪,吩咐下去,让厨房的人日后谨慎些也就是了。”
“哼”赵蓁冷哼一声,女人的直觉告诉她此事也不可能这么简单。她知道沈愈是指望不上的,所以这一次她准备亲自出马。赵蓁吩咐了心腹婆子去调查此事,婆子领命后很快就来回复了。
“夫人,那边的眼线说,昨日傍晚顾夕颜的丫鬟春芸曾去过厨房,还在回廊上撞到过大小姐房里的兰叶。怕是她们趁人不备暗中动了手脚。”婆子将打探而来的消息如实禀报,要说这些阴私之事,管家是敌不过她们仆妇的查探能力的。
“我就知道这事一定跟她有关。”赵蓁气的牙痒痒,怒目骂道:“当初她将计就计害了荷儿跟前的秋江,我就知道这贱丫头不简单,果然跟她娘一个下贱样,阴险狡诈还故作姿态……”
见赵蓁怒极,婆子乖觉地低下头不再言语。此时奶娘向氏在外求见,赵蓁随即让她进来。向氏见了赵蓁,先是恭敬地行礼,随后才起身禀明来意。“夫人,眼下先让大小姐安心养病才是正事,至于顾姑娘那,想让她服软也不难。”
闻言,赵蓁挑眉,有几分兴致地望着向氏:“你倒是说说看,怎么让她服软?”见赵蓁兴致颇高,向氏也有了几分把握地说道:“夫人应该知道蛇打七寸的理,顾姑娘在意的是什么,不用我说夫人也知道。”
听了向氏的话,赵蓁心中有几分意动,只是她对顾氏尚有几分顾虑在,若是贸然动手,只怕沈愈那不好交代。看出了赵蓁的为难,向氏继续进言。“此前我曾听服侍顾氏的小丫头说,自去年顾姑娘坠崖之后,她日夜啼哭劳神,身子骨早就掏空了。前月又染了风寒,得了肺疾,前些日子还曾咳血,只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说着,向氏慢慢靠近赵蓁,附在她耳边低语道:“恐怕她也是苦苦挨着,只等大婚一过,要不了多久就该去了。夫人既然想为大小姐出口气,不如提前送她一程,省的她日日咳血受罪。”
“只要这顾氏一死,顾姑娘没了主心骨,服丧期间婚期自然是要后延的。将来她一介孤女,入了后宅,老奴做了大小姐的陪嫁,还怕收拾不了她吗?”向氏将心中盘算慢慢道来。赵蓁像是受了鼓舞,心中豁然开朗,她满意地望着向氏,赞许道:“这满屋子人还是你最得用,不枉我提拔你一场。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吧。”
“是,夫人放心,我定将此事办妥。”得了赞许的向氏淡雅一笑,她一直是个有成算的人,面上向来是波澜不惊的,也因此才能格外得赵蓁母女青眼。“你是个聪明人,跟在荷尔身边,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去吧,荷尔那边还要你多劝劝。”
赵蓁阅人无数,自然知道向氏要的不是赏赐,而是主子的赏识和来日下放的权柄,所以不必她多说什么,向氏心中明明白白的。“是,老奴告退。”向氏礼仪周全地告退离去。
待她走后,赵蓁身边的婆子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地低垂着眼。赵蓁一眼扫去,突然讥笑道:“怎么,不服气是吗?”闻言,婆子抖如筛子,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老奴不敢……”
“哼,有什么不敢的,你若有向氏的那一身本事,自然能骑到她头上去。怪只怪,你们自己不争气……”赵蓁斜着嘴角笑着,有些事,还得靠自己去争啊,只一味不服气有什么用?她赵蓁就是个不服命的,她想要的都会亲手夺过来,权势如此,男人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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