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闹鬼

事情要一步一步做,白日里街坊们帮着程家清理废墟,到了天黑大家都各回各家歇着去了。

到了深夜,寂静的巷子里响起了一声女子的惊叫,接下来是火烧木头的噼啪声、器具碰撞的哐当声...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杂乱。惊醒的邻居出门查看,程家屋子处竟又是火光冲天!

邻居赶忙一边大声喊人一边提了水去救火,谁知跑至程家院前定睛一看,哪里有什么火?就连那怪声也听不确切了,只剩下耳中的嗡嗡作响。

一连几日夜里都出现同样的怪事,邻居们心中惶惶,也不敢去修什么屋子了,而程家人更是挑了个清早,招呼都没打就离开了大芦镇。

在那之后,程家宅子里仍旧时不时在夜晚出现怪象,但除了扰人清静之外好似也无事发生。

也不是没请过和尚方士来瞧,只不过都收效甚微,一段时间过后四邻八舍也就渐渐不去管它。程家在巷尾,交代家中大小不往那处去就是了。

桂花街的日子尚算平静,直到住在巷里的徐木匠在除夕之前突然死了。

说起来也是倒霉,过年前家家户户都有除尘布新的习惯,大多是由家里妇人来做,徐木匠算是个勤快的,平日里家中大小杂事都与妻子分摊着做。

扫尘日这天徐木匠起了个大早,外头雾气还浓,他烧了壶热水喝了,暖好身子这才搭了梯子去扫房檐底下的蛛网,不料刚爬到顶就失足摔了下来,后脑磕到地上流了一大摊血,没来得及送去医馆就一命呜呼了。

徐木匠的娘是个迷信的老太太,兴许是难以接受老年丧子,那日之后整个人变得神神叨叨的,见人就说程家闹鬼把她的儿子给害死了。

“那程阿梅刚成了婚便没了丈夫,就想着自个儿也跟着去,谁知晚了几日,她男人早就饮了汤投胎去了,程阿梅心中有怨不愿转世,化成了鬼魂在桂花街飘。她和她男人没缘分,就也不想让别个痛快,专寻家中和美的夫妻害!”

“都知道我们家阿山待媳妇好,头一个就害死了阿山...”

“头天晚上我进屋前瞧着院墙上像是趴了个什么东西,当时还以为是老婆子年纪大了眼花,现下想来,定是那妖孽早就盯上我家阿山了!”

老太太坐在街口,边说边哭号,连那鬼魂的模样、衣着都说得煞有介事,听得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不出几日,同个巷子就有人家搬走了,街坊们对老太太的说法疑信参半,但谁也不敢拿自家性命去赌,这事儿越传越广,越传越邪乎,再加上几乎人人亲眼见过、听过程宅的夜半鬼事,翻了年后,桂花街家中有些积蓄的人家都纷纷另寻他处去了。

阿宁家中早就只剩下她和祖母两个,因而不怕什么恶鬼害人,也就留在了桂花街。再者她与程家姐姐是儿时玩伴,后来甚至是闺中之友,大家都在同一条巷子里长大,程姐姐是孩子王,总领着大家一块玩儿,阿宁与那群孩子相差几岁,但程姐姐从未嫌过她小,相反,每每有人带了家中吃食来,程姐姐总是头一个分给她。

在她眼里,程姐姐虽性子跳脱了些,但终归是个与人为善的,不可能会做出害人的事来。

赵灵竹心里有些发毛的同时又觉得可惜,她不太理解程家姑娘的做法,就算感情再好,也不至于连命也不要了。

小掌柜的故事讲完,姚闻莺也扎完针出来,几人各自回屋洗漱休息。赵灵竹躺在床上把这事和姚闻莺讲了,屋内的灯已灭,周围一片寂静,她有些害怕,整个人都快贴到了师姐的身上,问她:“为何程姑娘那样傻?”

姚闻莺被她挤得有些热,伸手将她推开了一些。

赵灵竹又蹭过去。

再推开。

再蹭过去。

...

姚闻莺无法,只得任她蹭着,转而将被子掀开一角透风。

“你先前看话本子,那将军为了公主挡箭身死的时候,你不是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现下却说人傻了。”

赵灵竹据理力争:“那是为了救下公主的性命,可程姑娘的丈夫早就死透了,她自尽了又有何意义?更何况,活生生的人哪能跟话本一样了。”

姚闻莺觉得她说的挺对,师妹年纪小,除了读过些话本,基本不通情爱之事,她自己也好不到哪去,看不懂世间这些痴男怨女也是正常。

她不知要怎么答,便将被子整理好,准备催师妹睡觉,好将此事糊弄过去。

还未动作就听得外头传来些嘈杂的声响,不知该说她们走运还是不走运,来这儿的头一日,小掌柜所说的怪事就出现了。

姚闻莺下床点了灯,那小掌柜既说了不会有什么危险,她也就不怎么怕,反而生出些想要去一探究竟的心思,横竖她轻功好,真有什么事拔腿往回跑就是了。

“师姐!”

赵灵竹脸都吓白了,一扭头见师姐一副兴致勃勃马上就要穿衣往外走的模样,忙不迭翻下床抱住她的大腿往回拖。

“你走去哪里,床在这头呢。”

姚闻莺被她这么一喊才想起来,小师妹是个怕鬼的。

她是个好师姐,此刻对师妹的关心压过了心里的好奇,决定留在房内陪她。

她这个师妹打小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些鬼怪之事。

起初她并不知道,有一日她看了本专写神异鬼怪的书,睡前绘声绘色地给两个师妹们讲了一个书生误闯乱葬岗的故事,没成想吓得小师妹哭了一夜才哄好,第二日三人蔫头蔫脑地去练功,被师父冷言盘问两句便露了馅,因此两个大的挨了师父好一顿罚。

外头叮哐乱响,睡是睡不着了,两人躺在床榻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忽而听见屋门处传来扣——扣——两声轻响。

赵灵竹被吓得一激灵,想起来木匠娘的话。

她们这是被盯上了!

不是吧,她和大师姐可是纯粹的姐妹情,万万不是什么恩爱夫妻,怎么还找上了她们了呢?

不知道是眼睛不好使还是脑子不好使。

倒是怪懂礼数的,还会敲门...

她在这边胡思乱想,姚闻莺已经下床去开门了。

赵灵竹只能瞪大眼睛,一只手臂颤颤巍巍地向师姐的方向伸过去,想要开口阻止她。

谁知道今晚师姐的身手格外矫捷,没等赵灵竹叫出声,哗啦一声就把门掀开了。

赵灵竹心里一咯噔,连姿势都来不及换,迅速开始向各路神仙祈祷。

她头一回独自出远门,可不能就这样折在了这里。

师父还有功夫没传给她,师娘有一把好看的匕首,说好了回去就给她,二师姐在她下山前开始学包饺子了,说是立冬时要露一手,还有刚捡到的阿黄...

姚闻莺领着曲元和菱儿进屋,就见到赵灵竹姿势怪异地趴在床上,满脸悲怆。

三人面面相觑,菱儿茫然,曲元不解,而姚闻莺太了解她师妹了,一时间有些哑然。

最终还是曲元打破沉默唤了她一声:“灵竹?”

赵灵竹还没把仙名山的人和动物都想完一遍,蓦然听到有熟悉的声音在唤她,睁着有些涣散的眼睛望过去。

“曲姐姐,是你来了!”

她爬起来把曲元扯到床边坐下,有一种劫后余生的雀跃。

不知是不是因着得知曲元会些术法符箓一类的本事,赵灵竹见到她后安心许多。

床被霸占了,姚闻莺只好拉着菱儿在桌边坐下,屋子不大,置了一床一柜一桌两椅,此外便只余一条窄小的过道。

“见你们屋里点着灯,就过来看看。”

“你们也听见了吧,”曲元指指外头,“要不要去看看?”

赵灵竹傻眼。

怎么一个两个都这样。

就连菱儿也低眉顺眼地坐着,丝毫没有反对的意思。

姚闻莺知她害怕,正要开口拒绝,就见人哆哆嗦嗦地穿起了外袍。

这是准备跟着去了?

赵灵竹穿戴整齐,又转身去拿剑,没接收到师姐投向她的疑惑眼神。

不放心她们主仆二人单独出去,曲元又坚持要去探查,赵灵竹还能怎么办,只得咬咬牙陪着去了,毕竟不久前还答应了会护人家周全的,总不好失信。

出来后院,迎面遇上了举着蜡烛出来的小掌柜,虽然傍晚交代过,但阿宁还是有些担心几位客人,于是出来看看,这不就碰见了。

这几位当真胆大,不害怕就算了,竟还自己往鬼屋跟前凑,阿宁低头想了一会儿,虽说应该不会出岔子,但还是跟着她们一起去让人安心些。

秋天的夜里已是有些冷了,出逃的时候顾不上带太多衣物,风一吹曲元就有些瑟瑟发抖。阿宁回屋拿了件厚袍子出来,菱儿千恩万谢地接过来将人裹紧了,又从屋里取出一个小包裹,这才出发前往程宅。

客栈在巷头,程宅在巷尾,巷子不长,不过十余户人家,走出门往里头一望,果真见到不远处隐隐有一团橙红的火光飘着,照亮了一小块黑夜。

小掌柜打头,中间赵灵竹和菱儿一左一右挨着曲元,姚闻莺走在最后面,一行人就这样往程宅走去。

越接近程宅,火光越模糊,耳边的声音也渐渐听不见了,到了能清楚看见程宅废墟的时候,所有的声音和景象都消失了,仿佛从未发生过什么。

程宅被烧得干净,剩下些熏得漆黑的木架子也倒塌得七七八八,勉强能看出些原本房屋的结构。

她们在门前停下来,师姐妹和菱儿三个不约而同地望向曲元,阿宁尚不知她的能耐,正纳闷儿,便见曲元拧紧了眉,幽幽开口:“怨气冲天哪。”

这下不止是阿宁诧异了,余下几人也都没想到曲元都不用借助器具符箓之类的,凭感觉就能断定此处不对。

姚闻莺相比其他人知道得多些,猜测是她那“神魂”带来的本领。

惊讶过后阿宁心中一凉,曲小姐说此处怨气未消,难不成徐家老太太真不是在胡编乱造?

不可能...一定是有哪里不对。

又听曲元说:“不过这怨气似乎被困在了程家的地界里出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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