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哩哩却快乐得不行,她欢天喜地地绕着何童的小皮靴——现在已经是鞋头就有两米来高的大皮靴了——转了几圈,然后就开始“嗨呦、嗨呦”地顺着何童的腿向上爬,简直像只灵活的猴子一样。
——不过,就算是像只猴子,那也是顶顶可爱、顶顶招人疼的漂亮……猴子!
正颇有些怨言的何童看到没心没肺地拽着自己的斗篷攀登的嘀哩哩,心中突然翻揉起一团像是母爱似的柔情,又是宽容又是关怀又是喜爱的……咳,大概是变得高大之后,也自然而然地获得了好一些爱照顾人的“模范姐姐”的强大力量吧。总之,何童宝贝儿似的弯腰用指尖轻轻捏住才爬到自己小腿的嘀哩哩。
“哇啊啊!太厉害啦何童!”
嘀哩哩信任地抱了抱何童的指尖,发出一阵在此刻的何童听来很是细细小小的欢呼声。
“把我放在耳朵上!把我放在耳朵上!”
“嗯哼,好吧。”
何童美滋滋地咧起嘴来,她已经开始觉出一些变大的快乐了。
她小心地把嘀哩哩放在耳廓上,还不放心地叮嘱:“可别掉进我的耳朵眼儿里了呀,哈哈哈!”
嘀哩哩惬意地把住何童那平日里会被阳光映得有些微透明的小小的耳屏,又好奇地用脚后跟踢了踢何童的钻石耳坠。“何童,你现在说话就像打雷一样!”
“哦?是吗?”
何童压低了声音,不无得意地问——成为巨人实在是件快乐得不行的事情呀,何童觉得自己的心胸也变得巨大起来!
“是啊,你说话小点声!震得人脑袋疼!”那个小梦竟然也和嘀哩哩一起被捏上来了,她这会正趴在何童的耳朵眼儿上不客气地提着要求。
何童不满地皱了皱鼻子,往耳朵那儿瞥了一眼,当然,她并看不见自己的耳朵。
——哎,嘀哩呀嘀哩,为了你,我忍下了多少委屈呀,嘿!
何童现在心胸巨大得,就连这似是而非的埋怨都带着些得意;对那个豆大点的小精灵,她也又一次地宽容了。
随着心胸一起膨胀的,当然还有勇气。
何童叉起腰,志得意满地看了一眼触手短暂地骚动了一会的水母,就简直有些自大地说:“要不,我直接把水母杀了吧!杀完它再复活精灵,哈哈哈……哎、哎呀妈呀——”
水母似乎是听到了何童这大言不惭的发言,触手们齐齐激长了数十米,狂暴地扭曲着探过小区里的梧桐树上空,像是要来挠上何童几爪子,直把何童吓得连连惊叫着侧脚跳过步行道和马路,那“咚、咚、咚”的动静又笨拙又震耳欲聋,四周的矮墙和绿化带都被震得抖颤不已——直到何童没出息地躲到公司大厦后,小区红色砖墙外的海棠都还惊魂未定似的摇着叶子呢。
何童靠在公司大厦那亮闪闪的玻璃外墙上着急忙慌地喘了几口气,又悄悄地探出去半颗脑袋偷看,见水母的触手没有追上来,才终于想起来摸摸耳朵确定嘀哩哩和小梦还在不在。
“何童,我们在这儿呢!”
嘀哩哩细细小小的声音从何童的耳朵后面传来。何童这才发现自己的一小绺儿头发好像被什么轻轻地坠着,然后又是另外一小绺儿头发。轮换了几绺儿头发后,嘀哩哩就麻利地拽着头发荡回何童的耳朵了。
——嗯哼,人猿泰山呀嘀哩!
何童甜蜜地在心里打趣。刚才仓皇逃窜的尴尬也已经像阵小风一样吹散在何童巨大的心胸里了。
“虽然我现在变大了,”何童用气声跟两个精灵商量,“可是万一我被水母的触手抓住,那应该还是会被拽进梦里去吧?我这,该用什么办法攻击它呢?”
似乎变成大高个之后,何童的聪明劲儿也被稀释掉了。
小梦没所谓地说:“你现在这么大,水母要抓住你肯定要用掉好多好多触手,那我们不就可以趁机去找小女孩谈谈了吗?”
“……你让我当炮灰诱饵?!”
“是作战的主力军!何童女士,拖住水母,可是我们这场战斗最要紧、最困难的任务!”
何童想要生气,可是没办法——她现在的心胸实在是太巨大了!
“好吧,”大个子的何童决定发扬风格,“那我就先试着……唔,拖住它尽可能多的触手吧。”
“没事的何童,等下我会帮你一起揍水母的!”
嘀哩哩忙趴在何童的耳朵上柔声宽慰,就是不知道她是从哪儿沾染上的这暴力的坏毛病。
何童甜蜜又亲热地朝看不见的耳朵飞了个眼神,然后就探头探脑地从公司大厦后面溜出来,决定开始她的主力作战。
水母的触手此刻又恢复了平静状态。何童一边留意着它的动静,一边蹑手蹑脚地踏过马路和步行道,又小心地迈过矮矮的红砖围墙。现在那些梧桐和银杏在何童眼里就像一株株营养不良的扫帚苗似的,不小心踩倒了几棵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大不过何童的小皮靴。
偶尔动静太响,引来水母触手的一阵骚乱,何童就会快走几步躲到其它公寓楼的后面。水母的触手似乎并伸不到太远太隐蔽的地方,所以何童这样走走退退、左躲右藏的,很快就成功躲到了离水母最近的另一座公寓楼后。
何童小心地把嘀哩哩和小梦捏到楼顶的大露台上,“我先去试探试探!你们看情况援助我!”
嘀哩哩凝重着眉头连连点头,小梦倒是淡定得很。
“你尽管放心去吧,鸽子她们也快来了呦!”
——这话说的,跟让我放心去死似的……
何童略瘪了瘪嘴,就视死如归地踮着脚尖,阴险地凑近水母了。她计划着,或许自己可以非常非常迅疾地一下,像是撩开什么珠帘一样,把水母搭在公寓楼四周的触手全都拢到手心,然后再非常非常迅疾地一下,像是给绳子打结一样,把水母的触手打成个死结。哎呀,这样没准会让它的血液不流通或者坏死什么的,可真是有些残忍呀……
当然,何童还没盘算完,水母就发现她了。
“哎哎哎!”何童一边狼狈又嫌弃地尖叫着,一边费力地抓住水母那来探路的滑不溜秋、灵活得让人生气的几根触手。
刚一碰到水母触手让她感觉有些晕眩,像是又要被拽进梦里了似的,但估计是这几根触手的魔力不够,何童稳了稳精神,就又雄赳赳地立住了,还转了几下手腕把它们缠住在自己的胳膊上,防止它们“刷”地一下甩成花朵。
“干得漂亮!”嘀哩哩得意地欢呼起来。
但这似乎也让水母发现了这里多了一位庞然大物,立时便有更多的触手朝何童袭来。
何童简直像是掉进了细蛇窝——这个想象让她身上寒毛都竖了竖,但旋即又意识到会吃人的鲜红的水母触手并没有好多少,所以寒毛竖得更直了——最后只能慌乱地往胳膊上缠住更多的触手,又用一只靴子也踩住一些,另一只靴子抵在公寓楼上,龇牙咧嘴地想要将水母从楼顶硬扯下来。
哪怕只拽断几根触手呢!何童自觉已经很是退让地想着,但显然水母比她想象的还要可怕——当水母那粉色大水球一样的脑袋扇动着绸带一般的口腕飞扑到何童的脸上时,何童想……这跟怪兽根本就没有分别!而自己,自己又不是真的会闪计时器的奥x曼!
何童分外不甘地,终于又被拽进一个梦里去了。
她有些头痛地睁开眼。
刚一闻到这个梦的小世界的气味,何童就知道,这里不是之前的那些噩梦,那些属于一位小女孩的光怪陆离又轻盈梦幻,或愤怒或哀伤的无能为力的噩梦。
这里,是一个“秘密”。一个清醒的秘密。
何童四处张望。
她这会变得比一颗鹌鹑蛋大不了多少,而她落到的地方,应该是小女孩家的开放式厨房的料理台。原木色的U型料理台和延伸出的岛台在灯带那纯净又柔和的光线照耀下,本该让人觉得甜蜜温馨的,可空中弥漫着的“秘密”的气味,混着似有似无的死气,却直让何童恐惧得想要发抖。
料理台上,还有一个小锅正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锅子旁边用倒扣着的小瓷杯、各种材质与形状的调味瓶,还有大大的木制纸巾盒,垒成了一个从桌面到锅子上方的梯形台阶。
就像这里莫名恐怖的氛围一样,这个很有童心的台阶看着也完全不会让人觉得轻松可爱。相反,郑重其事的台阶,巨大的煮沸着的锅子,升腾在锅子上方的水蒸气……这些组合起来竟然呈现出一种阴沉庄严而又诡异非常的仪式感,甚至可以说是宗教感了。
何童本能地想要离那口锅子远一点。她顺着U型的料理台,打算四处看看。
在料理台的转弯处摆着一个透明的玻璃水瓶,里面插了两支翠生生的散尾葵。何童不太喜欢散尾葵,它的叶片又细又密,实在是太尖锐了。不过,能在这么死气沉沉的地方看到一些绿叶子,还是让人呼吸都通畅了些。
何童踮着脚嗅了会散尾葵,就转了转身,直觉一般地望向了U型空间的地板。
她愣住了。反应了好一会后,才战战兢兢地直走到料理台的边缘。
“秘密”,此刻正俯倒在地板上……
却说水母那边,何童巨人看着还在“咚、咚、咚”地和水母的大脑袋与触手们缠斗,但其实已经走了有一会了。
嘀哩哩忍不住地皱眉。
“小梦,你趁现在快溜去小女孩的卧室去吧——顺带帮何童刷新一下位置,她这样实在太辛苦了呀。”
“那你骑自行车载我去!”小梦快乐地跳到露台边缘,“我看何童她还能再撑一会咧!”
话音未落,何童那巨人的身躯就静止不动了。
“哎呀!这是怎么了?”嘀哩哩忙也一脚跨上露台边,那副慌张的模样简直像是要立刻跳下去帮忙了,“快快快,小梦,现在就快点刷新吧!何童她,她可别是喘不过气了!”
“唔,好吧。”小梦抱着胳膊,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看来何童也撑不了多久呀——在鸽子她们来之前,我们还是再多试几次好了!”
说着,何童巨人便像只萤火虫一样,身体周遭缓缓笼上一层橄榄石色的绿光,然后“咻”地一下,消失在了原地。
嘀哩哩对小梦“再多试几次”的提议不是很认可,抿了抿嘴唇,正要找一些冠冕堂皇的借口,便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诶,何童刷新之后还会这么……”
“咔、咔、咔啦!轰——”
“……大吗……”
两个粗心大意的精灵齐齐甩了下脖子,惊骇地望向小区外的公司大厦。
大厦表面亮闪闪的玻璃幕墙“哗啦、哗啦”地整块整块地碎落坠下,而何童就那样佝偻着背,眯缝着眼睛,一边惨叫一边手脚并用地从大楼里钻了出来——倒是不像异形了,她现在这幅拆楼的模样简直就是……小魔女·特摄版!
“你们!在搞什么?!”
何童眯着眼睛触电一样抖落着身上的碎玻璃片和碎水泥块——甚至头发里还甩出几盆绿萝来——悲愤地朝着小区的方向大喊,强劲的音浪直把沿途的树木都卷得扑簌簌地颤抖。
嘀哩哩细细小小的呼喊声传过来,何童既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也看不到她在哪儿。
倒是身旁二十多层的公司大厦依然发出持续崩塌的闹心动静。大厦的底部三层已经被何童踩塌了,中间也被何童顶出一段狼藉的空洞来。见幸存的上半段楼层正“吱嘎嘎”地威胁似的缓慢向下倾倒,何童没好气地扶了扶,它就歪歪斜斜地立在了一片废墟上。
“何童!你没事吧?”
嘀哩哩蹬着脚踏车风风火火地赶过来。
看到她那焦急得头发都乱糟糟了的样子,何童心情莫名沉重。之前自己总胡说感应到了小女孩的情绪,现在真的感应到了什么,反倒张不开口了——毕竟,那是个“秘密”。
“天哪!这,这下还怎么去三楼的厕所?!鸽子她们要过来了!”
小梦在车座上蹦跶着大喊,她虽然只有豆儿大点,可嗓门正经是嘹亮得很。
“……我抓住了厕所那块地板,应该勉强能用吧?”何童尽量用着漫不经心的语气,摊开手,把一块残留了部分墙壁的地板放在路口。
“……就剩这么点了?!”小梦夸张地叹着气,跳下去研究她的传送魔法。
何童则兴致缺缺地坐到了马路对面低矮的服务站楼房上。嘀哩哩注意到她似乎是不太高兴,就又踩着脚踏车骑到了她的腮边。
“怎么了何童?”嘀哩哩像个维修工一样巡视着何童的小……啊不,巨脸,看到哪里有什么显眼的伤口就停下车子摸一摸、亲一亲,那些小小的吻很快就把何童哄得精神好了不少。
“我没事。我只是觉得,唔,这样和水母打架没什么用……毕竟,特摄片里都是要等到怪兽巨大化以后才能打败它们,水母一直都是这幅模样,我觉得,它的血条都还没有亮出来……”
“巨大化?它,它都这么大了呀,竟然还能变得更大吗?”
嘀哩哩像是插秧一样,一绺绺地整理着何童的头发——还从里面发现了一把她们食堂的小椅子,还有一套碗碟,嘿!
“不是变大变小,”何童侧了侧头,艰难地试图和站在自己头发里的嘀哩哩对视,“是剧情点!我觉得我们还没……”
“你们可算是来啦!”
路口那块残破的地板上一下叽叽喳喳地热闹起来,小梦成功把三个魔法少女召唤过来了。
“可不嘛!我们今天竟然三个人都加班!”周文眉飞色舞地说。
“……诶?不是说会传送到公司食堂的厕所吗,”姜莹一挂着淡淡的黑眼圈,皱着眉四下看了看,“怎么跑到大马路上来了?”
她先是略略回头,看到只剩一片废墟和半截楼段的原公司大厦,再多转了半圈,就看见正襟危坐在马路对面的何童……
“……我xx!”
姜莹一咒骂一声,踉跄着后退两步,立刻被宋歌细心地揽住了——两人今天都忙得还没来得及吵架,而昨天的争吵,已经是昨天的事了。
“……啊!”周文也顺着姜莹一的视线看到了巨人何童,还有像个擦玻璃的蜘蛛人一样揪着何童的一绺头发从尖尖帽里垂吊下来的饲养员。
“嗨!”艺高人胆大的嘀哩哩快乐地朝她们挥了挥手。
宋歌也跟着回头,就看到像十层楼那么高的何童正红着脸一本正经地坐在一座矮矮的房子上,不禁失笑出声,“这,小梦,你是用了你变大的魔法吗?”
“对呀!”小梦得意地跳到宋歌的肩上,“怎么样,很厉害吧?”
“哈!厉害!”姜莹一见鬼一样地瞪了眼满脸讪笑地朝她们挥手的何童——她简直要挥过来一阵狂风了!
“她倒挺懂得享受,闲着没事儿拆公司玩!”
——没错,享受。
姜莹一甚至都有些嫉妒了。毕竟,呵,她的青春,她的精力,全都要被这栋大厦给一点点吞噬光了……这里简直是万恶之地!如果不是有正经事,她也想请小梦把自己变成巨人,好把公司踩个粉碎!
何童此刻虽然觉得被三个同事看到自己这幅模样有些丢人,但是,俗话说得好,能力越大,责任也就越大,所以高大又有力量的自己是应该主动承担起推动剧情点的责任——当然,更主要的是,她现在也没办法和嘀哩哩说悄悄话。
“不瞒你们说,”何童压低了嗓门,但对面的同事们还是捂了捂耳朵,“我看到小女孩被这样困在一个个噩梦里,我的心里挺不落忍的……所以我打算趁现在说话声音大……讲点什么破她防。”
“呃,”姜莹一的黑眼圈都抽动了两下,“‘不落忍’和‘破她防’之间的逻辑链条是……”
何童听不大清马路对面的几人在说什么,倒是正在她的头发里玩得不亦乐乎的嘀哩哩闻言问道:“唔?那你想说些什么呢?”
“比如说,猜测一下水母的由来什么的吧……反正就是随便那么一猜,随便那么一说,能在梦里戳她的心窝,逼她清醒就行。”
何童抱了抱自己的膝盖,望向又重新飞回公寓楼顶的怪兽一样的水母大脑袋。
这个噩梦世界,是在一颗“秘密”的洋葱心儿上一层一层地包裹而成的……而在水母到来之后,一切都失控了……
“水母是什么时候寄生的呢,可能是学校组织的一次很不愉快的海洋馆研学,可能是一个周末的家庭水族馆之旅……唔,就家庭水族馆之旅吧。”
“当时,她快乐地跑过一个个发着蓝光的玻璃水箱,简直要把每条五颜六色的鱼的鳞片都看过一遍。可是每次她回头,背后都是空荡荡的,没有人注视着她。那三个人,一直凑在一起欢声笑语。于是,她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这破坏了这次家庭出游的快乐氛围,不过最后她也成功地抢到了妈妈的手,弟弟被扔去让爸爸抱着。”
“而且很幸运,她这个牵着妈妈的手的胜利者,马上就走到了有一面墙那么大的水母缸,那是水族馆里最最值得一看的地方,之前路过的鱼都不算数。她趴在玻璃墙上,仔仔细细地看里面那些透明的粉色脑袋和细细长长的触手,她卖弄地问:‘妈妈,你知道水母是怎么吃东西的吗?’没有人回答她。她抬头,妈妈正笑吟吟地注视着爸爸的怀里。”
“就是在那个时候,‘咚’的一声,她的心被水母吃掉了。”
天空慢慢变成了红色,公寓楼顶的水母也似乎是怒不可遏似的旋转起来,越转越快,每次略略停顿时,它那细细密密的触手便都“刷”地一下钢筋一样地抻直绷紧,像是要扎透什么似的。
显然,何童胡编乱造的故事起了效果。
“……她、她是在胡编乱造吗?”周文咋舌,“这不会是在讲她自己的经历吧?”
宋歌也有些动容地望向何童,两颗巨大的泪珠正划过她表情淡定的巨脸。
“应该不是,”小梦无语地纵了纵鼻子,“月亮不会让她讲自己的**的。她应该,就是有些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天赋吧……”
这倒是把嘀哩哩忙坏了,她慌里慌张地解下系在腰上的绿色大披肩,在何童的脸上爬来爬去地擦眼泪,没擦几下披肩就因为吸满了泪水变得沉甸甸的,她就又“嗨呦、嗨呦”地爬回何童的肩上费力地拧干披肩。
“回家的路上,被水母吃掉了心之后就再没说过一句话的她独自坐在后排,她觉得心口很空很痛。”何童像是怕药劲不够似的,简直有些残忍地继续补充着,“弟弟坐在副驾妈妈的怀里,说:‘妈妈你看,姐姐又生气了呀!’妈妈,妈妈当时会说什么呢?”
何童小心地捏住肩上正自顾自忙活的嘀哩哩,把她放在了服务站楼顶上,自己则慢吞吞地站起来,“咚、咚、咚”地朝水母走去。
“不用搭理她!妈妈或许这样说,”何童此刻也不知道在生谁的气,声音都变得有些尖尖的,“她每次出来玩都要这样!她每次都要这样,搞得大家都不开心!”
水母终于忍无可忍似的变得通体血红,触手齐齐锋利地深扎进地里,然后疯狂地旋转起来。霎时间天崩地裂,小区围墙、柏油马路和周遭的高楼大厦全都摇晃着绽开一道道裂缝,身后公司大厦幸存的半截楼层也终于不甘地向后倾倒,随着红色的狂风大作,四处飞溅起玻璃碎片和尘沙碎石来。
“啊——她要搞什么?!”姜莹一抱着脑袋躲避公司大厦不断砸落下的断墙碎砖。虽然公司变成这个惨样让她有些莫名的畅快,可是看着红风刮过,对面小区里那像一条条红色树根一样将公寓楼包裹在中间的水母触手,她还是大受刺激,“怎么画风又变成那个熟悉的样子了?!”
几人四处躲避时,从地下又猝不及防地钻出无数根笔直又锋利的水母触手,一瞬间将地面切割得无处下脚,周文甚至还被一根触手刺穿了手臂。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忿忿不平的周文被宋歌一把抓住肩膀,生拉硬拽着躲避过一整块落下的玻璃幕墙。
“……哦宋歌,我就知道……”周文心满意足地抱紧了宋歌的细腰,不再有怨言了。
“咦,小梦,你不是说接触到水母触手就会被拽进梦里吗?”宋歌满不在乎地用手指点了点周文胳膊上的伤口,“文子怎么看着好好的?”
“咦?”
姜莹一不客气地用魔杖切断了一根来袭的触手,“我也碰到了触手,好像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是巨大化了呀,巨大化!”嘀哩哩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像模像样地凑到小梦旁边观察周文的伤口,“怪兽巨大化之后就可以……唔,就可以打了呀!”
“啊?”小梦不满地跳了跳脚,“这又是哪来的解释啊!”
宋歌也疑惑地眯了眯漂亮的眼睛,和姜莹一一起望向小区里正费劲地抱着另一栋公寓楼靠近水母的何童。
“……饲养员,你怎么骑了辆自行车?头发还包得像要挖地雷一样?”
周文不关心战况,这会刚占了点宋歌的便宜,就又偷懒地和嘀哩哩搭起讪来。
“哎呀,这里风沙太大了嘛!”
是的,这么紧急的关头,嘀哩哩竟然还精心地用披肩包了包自己的长发,因为她也有些搞不清现在的正事应该是什么。
那边厢,何童咬着牙,有些吃力地挥舞着和自己等身的公寓楼阻挡住水母的触手,然后就不管不顾地把大楼朝水母这会高高在上的大脑袋甩了过去。
“去死吧你——”
一阵魔音贯耳,魔法少女和精灵们都皱着脸捂住了耳朵。
“小点声啊你!我们耳朵都要被你震聋了!”姜莹一愤怒地朝着何童的方向大喊,可惜何童那边一点也听不到。
水母的触手一层层地挡住扔来的大楼,轻而易举便卸掉了它的势头,然后挑衅一样地把它作为战利品摆在了触手圈里的公寓楼的旁边。
姜莹一看着气急败坏地和水母的触手缠斗在一起的何童那又笨又重的动作,又是尴尬又是好笑,先前被画风勾起的不安也完全消散了。
——唔,这就像是一些技术拙劣的古早特摄片吧,这位同事也大概就是扮演了奥x曼的角色……
“啊啊啊!老娘可不是什么奥x曼!”何童被水母的触手缠住甩得转了几个圈后重重砸倒在另一栋公寓楼上,恼羞成怒地朝着水母狂吼,“我可是小魔女!”
——……啥?!魔、魔……
“我,我可是有魔法的!”何童气得胸口剧烈起伏,费劲吧啦地抱起被她砸倒的公寓楼——第三座一模一样的公寓楼——然后高举过头顶,朝水母砸了过去。
“开心消消乐——”
随着何童的大喊,水母触手圈里的两座公寓楼,和被触手层层接住的第三座公寓楼,便渐次“叮、叮、叮”地亮起金光,然后,就像是融化似的汇聚成一个金色的光球,将周围水母的触手不客气地全部吸收了进去。
何童的魔法生效了。
因为她的决心不可谓不强烈。
那个“秘密”,那个看起来仿佛已经万事俱备、正蓄势待发的魔法仪式现场,还有,还有那具无比真实的俯在料理台前地板上的女性尸体……
无论事情真相到底如何,水母的危害都远比几人想象的要严重,必须得快点除掉它才行。
水母似乎也意识到死期将至,触手简直是狂乱地扭曲挣扎起来,它们徒劳无功地拽了拽周围摇摇欲坠的高楼之后,便齐齐卷住了来不及跑远的何童。
“你个哔——哔——的,快撒手快撒手!啊啊啊!”
何童一边大骂一边努力向后挣,但可惜还没来得及再骂两句,便被在地上拖出两道长长的脚印,然后和水母的大脑袋一起被吸收进金色的光球里去了。
吞下了这两个庞然大物的金色光球淡定地在原地悬浮了一瞬后,便“咻——”地一下,消失无踪。
红色的天空和红色的狂风似乎也在一瞬间消散,这里又重新变回晴空万里的公司街道。只是成了一片废墟而已。
“……诶?”
嘀哩哩有些茫然地往光球消失的地方走了两步,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倒是周文在几人中第一个做出了发言。望着水母和何童的战场遗迹,她喃喃道:“幸好饲养员不会死啊……”
宋歌,姜莹一,还有被莫名戳中心事的小梦,齐齐不解地看向她,这让她有些得意起来,挑了挑眉毛解释她这不合时宜的笑话。
“我们,正好有三个魔法少女嘛!”
明天晚上再更一章(:з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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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旋转,旋转,噩梦水母 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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