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局势逆转

众人望去。

有官员认出了来人,惊呼:

“是柳先生!”

普天之下,敢以女子之身担得众人一声先生的,只有那国子监内监生之首——柳琼岚。

“学生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柳琼岚身着一身黑色短打,年过而立英姿飒爽,不卑不亢地行礼。

柿帝目光慈爱地看着殿下的人:“柳先生风尘仆仆,游历讲学可还顺利?”

“回陛下,学生只是对我大柿各地风土人情感兴趣,得老师指导以授业解惑先生二字万不敢当。”

“只是学生刚回上京,就听到此人颠倒黑白之说。”

柳琼岚抬眼,目光凌厉。

“老师未言语,那学生可要来辨明一二了!”

说罢,她转身,竟然规规矩矩地面朝柯铭行了个礼。

一时间柯铭看见她有些愣住了,回过神来连忙还了一个大礼。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这位怎的回来了?

这不怪柯铭吓得发抖,国子监内的监生也都是如此。

亓官柏虽然是德高望重的祭酒,但监生们对他更多的是一些远望不及的情感。

而柳琼岚,

她不仅是亓官柏的内弟子,也是国子监内的讲师,不仅七学样样精通,而且特别喜欢拉着别人思辨,每次不是辨到对手四分五裂誓不罢休,监生们每次看见她都恨不得绕道走。

她是魔鬼!魔鬼!

还是看得见摸得着的那种!!

柳琼岚抱着双臂走到还在掉眼泪的妇孺们跟前。

“这位姐姐,敢问您儿子名叫什么?”

“李……李怀。”

“嗯,李怀。”柳琼岚思考了一下,然后笑道,“令郎明明是掉入河中溺死的。您当时不是还诬陷他的玩伴蓄意谋害?甚至为让他们赔钱还叫来了衙差评理。后由于有多名目击者称令郎是自己失足落水的,这才作罢。”

说完转身,

“此事官府定有记录。陛下一查必知。”

解决掉第一个,柳琼岚来到第二个带着小孩子的女子旁。笑眯眯地问:

“小妹妹,刚说你逝去的弟弟叫什么来着?”

“牛二娃……”

女子小声说。

“牛二娃呀……”

“难道不是是因为有一商贩当街策马失控惹出了祸事,撞上了你弟弟才至其死亡,与老师无关呀。

当时那商贩不是还赔了很多钱给你们家吗……”

柳琼岚摸着自己的下巴,做思考状:

“我记得……那商贩在城东做绸缎生意,不如我们请他过来问问?他这人爱财,散银之事定还记得。”

见她笑得灿烂,女子越发心虚地不敢说话。

下一位是个有点年纪的大娘。

柳琼岚蹲下身,又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问她:“大娘,你孙子叫什么来着?”

大娘哪能想到这场面,吓得直发抖,连忙向皇帝磕头:“陛下赎罪呀!是……柯公子给了钱财让我们这么说的!草民等都是迫不得已!”

柳琼岚抱臂,挑眉。

“实话呢?”

大娘不敢抬头看她,犹豫片刻终于觉得与其被完全戳穿不如主动陈情。

“亓首辅只……只是出钱买了我等亲人的尸体。”

“很棒。”柳琼岚满意地点点头。

一旁的柯铭见状着急申辩,她立马伸手打断。

“诶,柯公子稍等啊,师姐这边还没完。”

然后行礼。

“陛下,学生也有证人。”

“传证人——”

随着太监的通传,大约有十个人走进了殿中。

为首的,是个瞎了眼睛走路都不稳的婆婆。

婆婆被柳琼岚搀扶到指定位置,“噗通”一声跪下。

也不等其他人提问,主动张口说道:

“陛下和各位大人明鉴,首辅修的术,正是老身所创之魂术。原本老身是想用它来帮助我那患病的儿子,但魂术会让施术者痛苦且收效甚微。首辅知晓后仍坚持修习,只为他已经神陨的学生。”

“此术虽与尸体打交道,却是有损自己助益他人,

若有人称之为邪术,老身第一个不同意!”

“若是邪术,我等也不会将亲人的尸体交予首辅放入博明塔内!”

十几人一同行礼,表示都愿意为亓官柏作证,并无草菅人命,妖术惑人的事情发生。

天秤又开始向有利的方向倾斜。

见众大人出现了动摇。

柳琼岚勾唇一笑。

“那好,我们再来道你那县令父亲所谓的——‘冤屈’。”

“陛下,正巧前几日学生经过南城,听到城中有百姓讨论前任县令的行径,对其罢免更是拍手叫好。”

“当然,这只是学生所见,一面之词。”

“不过,学生有幸结识了住在城中的一户人家,曾经是县令府中的佃户,其大儿子,生在柯家,长在柯家,现已脱籍成自由身。”

“他可作证,柯家的罪行。”

说着,一个少年低垂着头颅来到殿下,姿态卑微地行礼。

“草民夏福,可为作证。”

“大柿十年,南城逢大雨至王河发洪水……”

之后的话柿帝其实也没怎么听了。

自从这个夏福出现之后,他的视线一直在那颗低到不能再低的脑袋上。

韩阳舒差点当众笑出声来。

自那以后皇后怎样都不愿意说出那人的身份,他正一筹莫展呢,

人自己送上门了。

下方的夏福说的认真,一桩桩一件件,口齿清晰,语调平稳,听着声音可与那紧张得缩成一团的样子完全不符。

“以上就是县令及其妻子所犯南城五大罪状。

当然县令一家的罪行不止于此,皆细载于此手书上,可作为呈堂证供!”

柯铭在看见手书的这一刻。宛如掉落万丈深渊。

完了。

他想。

可让他完了的不止于此。

“陛下,学生还有一事,说来也是国子监内的丑事,如今柯铭欺师灭祖,我这师姐也没必要再对其怜爱了。”

柳琼岚表露出无奈的样子,做作地叹了口气。

“这柯铭……长期骚扰老师,行径放荡,离开国子监之前,甚至还曾经半夜潜入老师的房间,恬不知耻地脱下衣物,搔首弄姿,言语求欢。最后被老师赶出了国子监。”

“此事国子监人尽皆知,监生们皆可作证!”

柳琼岚指着门口的方向,所有监生整齐地站在外面,向殿内行礼。

“皇天在上,请陛下明鉴,还老师一个清白!”

凿凿之言,振聋发聩。

亓官柏有学生如此,着实叫在场的官员羡慕。

柯铭若败,虽会受罚但可推脱是未知全貌,鲁莽行事,为求正义操之过急。

哪怕被陛下赐死或被亓官柏报复暗杀,他依旧有一清名尚在人间。

若幸而今后亓官柏真的功高盖主不得好死,人们想起那敲登闻鼓的柯铭,总还会有一句赞叹。

可柳琼岚撕掉了最后一块遮羞布,将仅剩的后路一刀斩断。

这是想要他身败名裂!!

柯铭俯首不愿抬起。

此时,他后悔不已。

问自己,

为什么要历经千辛万苦地从南城来?

他使劲回忆,思考,找寻。

其实,被激怒也只不过是想起当初祭酒拒绝他时的眼神……

空无一物的眼神。

没有厌恶,没有喜爱,没有憎恨,没有仁慈。

里面什么都没有。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是。

即使在人前做尽丑事也触动不了亓官柏哪怕一点。

那双眼睛看着他,

就像是死了一般。

……

入夜,

三司会审结束,亓官柏连公堂都没有上,就直接被放了出来。

他此时坐在室内,受过三位内弟子的礼。

“老师,您到底想干些什么?”

还没直起身,柳琼岚就开始喋喋不休地抱怨道。

“学生都听师弟们讲了,您明明知道那柯铭什么德行还在南城把人给放了,更过分的甚至暗中帮助他来上京!”

“这下好了,

他来告您了,

您诏狱一日游了。

最后他进去了。”

柳琼岚无奈地扶额。

“您折腾这一遭到底是为了什么呀?图个啥呀?”

这边数落着,那边钭阳柳殷笔直地跪坐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整个国子监,应该只有师姐能这么和老师说话了。

钭阳与柳殷对视了一眼,小声地说:

“要不说当初师姐能成祭酒的未婚妻呢……”

“从那嘀咕什么呢?”

二人瞬间绷直了。

“没,没什么!”

完了,师姐是自梳女,最讨厌听见以前的那些事了。

柳琼岚面对这两个屡言不停地亲师弟,决定要亲自上一堂关于“是否要尊重他人自我意愿”的思辨课了。

于是恭恭敬敬地向先生行礼,勒着一边一个师弟,从容地退了出去。

吵吵闹闹地声音渐渐地听不见了。

亓官柏微微侧头,看向身后,沉声道。

“出来吧。”

夏福从半月门的阴影中走出,站定在亓官柏不远处。

白发披身的男人抬头望着他。

“你来了。”

夏福不语。

并不是因为无话可说,反倒是有太多的话想问不知道如何说出口。

譬如,

为什么不惜伤害自己也要复活太子夏?

他复活了然后呢?想干什么?

报复那一夜的羞辱?还是只是弥补对学生的遗憾?

或者是……

其他什么?

夏福低头,这才想起手中还有的书册。

他递了出去。

“先生,您有东西落在我弟弟的书袋中了。”

亓官柏看向那没有名目的封面,并没有接过来。

“现在知晓了吗?”

案几上烛火的暖光印在漆黑的眼底,里面似是有不易察觉的希冀,“南城时提到的,柏的第一个秘密。”

夏福犹豫了半晌,微微点头:“嗯。”

“说出来。”

此时的亓官柏与那夜的发疯完全不一样,声音低沉又温柔,像是在引导蹒跚学步的小孩子。

“柏这十六年……修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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