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里静得快听见针头掉地的声音。
观看完涂钦南整个还手过程的科瑞恩冷冷笑出声,秦山对自己到如今还没死成这件事感到难以置信,对谁打谁、谁的身份是什么已经完全分不清了,他目睹了刚刚涂钦南堪比自曝的回击,迷蒙中突然振奋起了一丝精神,高叫道:“这个人也是血族,那个叫涂钦南的也是血族!大人……大人,你看我没说错,他也不是什么置身事外的人!”
这一次,科瑞恩煞有介事地回答他:“是,这次确实有意外收获,我非常震惊,想不到像秦爷这样的场合也能引来贵客。”说着,他转头看向一旁的涂钦南,意味深长地问,“您说对吗,七爵?”
“七……七什么,七爵……七爵?!”听到这个称呼,秦山吓得裤子湿了。
七爵……血族……那、那是……难道是那位能在血统区跟拜德维托大人相提并论的……
完了,这次是真完了……惹上不该惹的人了……
只见这位“七爵”稍稍低着头,头疼似地用拇指和食指按住额角,从眉心到太阳穴一点一点捻过去,睁开眼面向科瑞恩指着自己的枪口。他生得一副好皮囊,紫色的眼睛像是流光溢彩的宝石,永远盛着几分耐人寻味的笑,灯光下肤色白得不像真人,几乎能看清颈上的血管,他站在那里,一眼望过去,不出意外会叫人觉得这是个安安静静、手无缚鸡之力的美人儿。
“抱歉,能容我戴上眼镜吗,轻度近视,还是戴上比较方便。”他从胸前口袋里摸出只单片眼镜固定在左眼,有些不情不愿地说,“好吧,虽然被认出来了,但也别谁都杀啊,我可没为非作歹。”
科瑞恩把枪转向秦山,后者立马惶恐地抱紧脑袋,科瑞恩头没偏,牢牢盯着涂钦南:“他不无辜,脏事儿烂事儿没少做。”
紧接着,一发子弹出膛,彻底了结了还想辩白的奸商,一部分血水喷到了涂钦南裤脚上,他皱眉挪了半步,脸上的表情难看了很多,抬起头,那把黑黝黝的枪口又冲向了自己。
“至于你……雷伯恩,你还想用那个假名到什么时候?”
雷伯恩一手插进裤兜,状似费解地说:“也不见得是假名吧,毕竟我身份不少,给我一个丈夫,我可以跟他扮演史密斯夫妇……哦不对,是夫夫。”
“几年不见,你花言巧语的本事还是那么炉火纯青。”
拉枪上膛的声音在空旷的场内异常清晰,雷伯恩油腔滑调地评价了一句:“你刚刚的样子很帅气。”他用余光扫视着将他团团围住的半狼人,“确实是几年不见了,有时间聚个会好好缅怀一下,今晚时间、地点都不太合适,我先走为敬了——”
科瑞恩大有不放他走的意思:“怎么不合适,秋后算账可没指明必须是哪一天。”
下一瞬间,冷冰冰的枪口忽然抵住了雷伯恩的脖子,科瑞恩吹了口热气,凉凉地说:“多谢七爵的夸奖,对付你这种特殊的吸血鬼,我早有准备。”
雷伯恩眼神变了变,扳机摁下的刹那瞬移到科瑞恩身后,在子弹的爆破声中拍了把他的肩,指着自己的脸说:“烦请诸位看清楚,我这张脸是专门用来吃枪子的吗?我很脆的,把我打坏了怎么办?”
“七年前都没残,七年后我碰一下就受不了了?”
科瑞恩掌中聚力,狼爪直逼雷伯恩面门,勾下他半根头发,雷伯恩眉头不动,一个漂亮的转身滑过科瑞恩身边:“是啊,你碰我一下,我就会……”
至于“就会”后面的内容,科瑞恩没荣幸听了,混乱的械斗像是平地一声惊雷在户外二度炸起,雷伯恩在嘎嘣响的骨裂声里听出了一声迅疾的枪响。
低沉的嘶吼与没完没了的撞击声搅和在一块儿,震得狼人和吸血鬼耳膜穿孔。
科瑞恩:“听见了吗,今晚是送七爵上路的好日子。”
交缠的曜黑线条以螺旋线式的能量条飞速打出,雷伯恩分神半刻,一发来自场外的银质子弹在他面前横空扫过,他觉得熟悉,下一刻,一条带劲的手臂拦过他的腰,把他带离了会场。
附加了其他力量的子弹与对头的高速能量波撞在一起,犹如木断两截,扫倒一片半狼人,科瑞恩生生扛下这道反击,巨大的反噬力震得他腿脚发麻,向后滑退了一大步。
他恨恨地看向来人离开的方向。
“冷沦靳,你非要……”
“困成这样,昨晚上哪儿消遣去了?”来人扔给躺在沙发上的人一瓶东西,熟练地找到一张高背椅坐下。
他似乎经常光临这里,埋在软皮沙发里的人习以为常,没吱声。
那人凑近了一些,看清雷伯恩满是红色勋章的脖子,一路蜿蜒向下,大有愈来愈深的趋势,修正了一下刚才话里的纰漏:“不对,这是被人消遣了。”
被消遣的人不晓得是不太愿意提还是困得不想说,艰难地挪了挪胳膊,拇指摩挲了两下瓶子上凸出来的字母标签。
“酒?”他问,过了会儿又自我否定,“不对,是蜂蜜水。”
对面的人正襟危坐:“你得戒酒。”
雷伯恩半掀半合的眼皮顿时撑大了一个度,他晃了晃手里的东西,作势要扔:“这半甜不甜的玩意儿谁喝得下去?博士,我要是哪天死于糖类摄入过量引发的糖尿病,你会给我打造一口蜂蜜味的水晶棺材吗?”
“嫌寒碜?我没给你拿生白萝卜汁和橘皮水就算好的了,再挑只有绿豆汤。”
雷伯恩:“……还是蜂蜜水好一点。”
平时以酒为乐、以咖啡为友的七爵悲催地揉了揉山根,脑海里打马跑过一圈儿类似“晚上做噩梦被蜜蜂追着跑”“雪团连夜跟着蜜蜂骑士私奔”“Lucifer拔了毛开着蜂蜜瓶子飞走了”的离奇戏码,悻悻地拨开软木塞,象征性地喝了一口,脸都皱起来了:“好难喝。”
R博士推了推眼镜:“纯真天然的蜂蜜一般都会带一点儿酸味,这是正常现象。蜂蜜中含有大量果糖、蔗糖,可以加速酒精分解,减少你昨晚摄入的大量乙醇对身体造成的伤害。另外,蜂蜜里还含有丰富的营养物质,像矿物质、维生素等,可以补充你身体所需的……”
雷伯恩:“停,任籍,你害我。”
对面的人一愣。
“你把你那套学术用语用在我身上,是为了最近一直没有进展的学术论文吗?”雷伯恩拿腔拿调地说,“我知道你不擅长跟人交际、性子冷,遇到多么难解决的研究课题也不愿意找人合作,情愿一个人死磕,但我嘛……我不是那么不通情达理的人,为美人儿做一回倒霉催的实验体也不是不行……不过你得让我先洗澡,还要给我准备一瓶好酒,准备这玩意儿打发叫花……”
R博士听一半就知道他什么心思了:“去你的。”
经过几句斗嘴,雷伯恩的瞌睡虫跑没了一大半,整个人勉强清醒,宿醉第二天残留的后遗症只剩下一点点晕眩,他又捏着鼻子喝了两口蜂蜜水,把这糟心玩意儿彻底推远了。
R博士倒了两杯温水,递给雷伯恩一杯,漫不经心地问:“你昨晚是跟他走的?”
“谁啊?”
R博士早料到他这个反应:“几个小时前是谁让乔托一个人回来的?”
“博士,偷窥我私生活呢?”雷伯恩挑了挑眉,“你要是想知道,我可以每天跟你报备我的去向。”
R博士:“那么我所使用这个权利的第一步,是想知道昨晚你跟哪位先生一夜风流。”R博士不紧不慢地问,“你们上/床了?”
雷伯恩:“……究竟是你喝了假酒还是我喝了假酒?博士,你今天这么直白吗?”
他想起这茬事儿就糟心,精神层面受到摧残,嘴里没滋没味儿的白水更显出了物质层面的“雪上加霜”。
“所以是真的?”
雷伯恩:“干嘛把话说得这么残忍,又没走到最后一步。”
R博士:“……”
雷伯恩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他在这方面经验匮乏,莫名体会到了一种古怪的别扭:“昨晚……弄到一半我吐了……是那个什么,酒喝多了,差点……吐他身上。”
“我们要去哪儿?”
前面的人没吱声。
雷伯恩跟着他上了楼,回头看了眼呵欠打了一半儿、满脸震惊的老熟人,非常有涵养地快速摘下眼镜,对他眯眼打了个招呼,感觉前面的仁兄拉着他走得更快了。雷伯恩跌跌撞撞地,整个人被拽进一间卧室,门“砰”一声关上,冷沦靳猝不及防伏身过来,把他结结实实压在了门板上。
“这么粗暴啊?一关门就动手动脚的,欸……轻点……轻点啊……”雷伯恩扳着冷沦靳的肩,手滑到他后背,揪紧他的衣服,轻喘着,“别摸我腰,痒……好痒,冷沦靳……”
冷沦靳埋进他的脖子,手贴着剩下的一条腰带来回摩挲,隔着布料蹭着雷伯恩腰,问:“为什么不让摸,这里是你的敏感点?”
“是……是啊,我全身都很敏感,你要不要……”雷伯恩感觉后腰的皮带被勾离裤袢一小截,微凉的空气灌进来,他低低叫了一声,继续说,“要不要……试一试?”
冷沦靳泛凉的手伸进雷伯恩后腰,绕着腰线走了一圈儿,摸到了那把早该丢在晚宴上的东西。
“什么时候把我的枪顺走的?”
雷伯恩压住他拿枪的手,笑着说:“谁说是你的,我拿到了就是我的。”
“你是强词夺理的小王八蛋吗?枪把手上还标着我的名字。”
“就许你摸我,不许我拿你的枪?”
冷沦靳说:“我怎么听说给你一个丈夫,你能跟他演史密斯夫妇?”冷沦靳撩起雷伯恩鬓角的头发,在他脸上团来团去地揉,“又凶又能藏的吸血鬼,空手撕十个勃朗特都不在话下,还需要我的枪?”
“唔……”雷伯恩头抵着门板躲他,“这位先生,纠正一点,是夫……咕唔,夫夫。”
“很重要?满嘴谎话、见风使舵、唯利是图,除了不贪财好色,哪点不是你?”
黑暗里,雷伯恩很轻地笑了一下,头发有些跟着冷沦靳的动作带进了衣服里,搔得皮肤有些痒,他没管,狎昵地说:“都听见了?那你怎么不来帮我,你好坏啊,看到我身陷困境还袖手旁观。”
“我是你丈夫吗,你的伪装被戳穿,轮得到我出手?”
“这话怎么听着酸溜溜的,我丈夫又不是什么限定人选,随时可以换的。”
雷伯恩舔了舔起皮的嘴唇,血、汗还有扬尘混合在一起,他喉结滚了滚,没法赶快洗澡,他有些难以忍受。
“想跟我上床也没什么,得让我先洗个热水澡……你们诡谲的条件应该也不差……嗯?等等,那是什么……”
晴朗的月夜下,靠窗的写字台上放着一个圆圆的、会反光的小物件,目测只有成年人两节手指长短,银白色的月辉铺盖在上面,好似玻璃一样闪出亮光,正巧照进雷伯恩眼中。
冷沦靳猛然意识到了什么,松开雷伯恩,要去拿写字台上的东西,还是晚了一步。
“我看看……啧,原来是这个……”雷伯恩将那块表从盒子里取出,“我说这段时间怎么总找不到它,原来是被你拿走了……”
雷伯恩捋着长长的表链,说出来的话近乎缱绻:“你不是我丈夫,怎么还留着我的东西?半年前没丢的时候这链子就是坏的,你居然‘精加工’,把它修好放进了卧室,还用包装盒把它安顿起来,有这么珍爱吗……嘶,做什么……东西、东西要倒了……冷沦靳!”
冷沦靳写字台上的东西很简单,遵循“一是一、二是二”的原则,除了必要的书本笔墨,没有其他由于个人喜好添进来的摆设,他俯身扑过来的瞬间,雷伯恩下意识扶住身侧的写字台,两个成年男人的体重一叠加,桌面上的东西齐齐震了两下,承担不了这样的重量,一本本、一支支雪崩似地往下掉。
雷伯恩被冷沦靳摁倒在写字台上,就势攀上他的后颈,挑逗着说:“干嘛?被我撞破了你的秘密,恼羞成怒了?嗯?可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