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花之圆舞曲7

“死了?”

肖故略一沉吟:“他在躲避我和冷沦的进攻时撞上了李斯汀,被他当场射杀,一点活气儿都没了。”

亚历山大惋惜地“啧啧”两声,以茶代酒,很文明地没泼在昂贵的地毯上,而是替那个自作聪明的准继承人饮了一杯。

冷沦靳打断他无厘头的送别仪式:“收收你活期泛滥的同情心,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一直在旁听的尤里不解地发问:“所以为什么要出手?”

冷沦靳看了她一眼,里德对莫奈使了个眼色,把尤里带回了楼上。

刚被怼过的亚历山大毫无自知之明,脆生生地敲了敲桌面,难得有含金量地重申了一遍那个问题:“老大,人尤里说得没错啊,你和肖故昨晚多此一举,好像没什么实在利益啊。”

说得再致命一点,何止是没什么实在利益,就是突然抽了风,帮了个不该帮的人,带回来个不知道是福是祸的隐形祸根,节外生枝。

肖故没料到一个初来诡谲的尤里会这么问,冷沦靳也同样没说话。

为什么要出手?这对于单纯寻找能够融合血石力量之人的诡谲来说,确实是个多余且极易自曝的举动。

冷沦靳无意勾走雷伯恩的腰带,雷伯恩顺手捞走冷沦靳的枪,在这之前,他必然猜出李斯汀此行是为了浑水摸鱼。雷伯恩那么聪明,他故意丢出一戳就碎的假身份,又堂而皇之地“提醒”了勃朗特夫人,给冷沦靳留下一个“这件事也有我的手笔”的印象,冷沦靳对当初的血祭引以为戒,加之他来蒙城动机不纯,等到肖故跟乔托狭路相逢时,身为诡谲首领的人难免不会多想——

雷伯恩利用了他这种思想动机,成功除掉勃朗特后,从李斯汀那一枪下顺利脱身,同时巧妙地将尤里塞进了诡谲,至此他所有目的达到了,冷沦靳却用一颗子弹打出了三个仇敌。

冷沦靳简直要气笑了。

尤里的背景看似干干净净,说到底终归是来历不明,6岁到13岁,整整七年的空白段,可做的事情太多了,蒙城就像一个泥沙俱下的臭水沟,紧临黑市这种不三不四的灰色共生带,沉疴难愈,不论是从这积重难返的痼疾上挖一块肉还是添一味药材,都好比称锤落井,没处寻影。

那姑娘跟其他被抓的女孩类型相近,除了手腕上有道烫伤形成的疤,没什么大的体貌差异,所以……为什么是她?他昨晚冒险把雷伯恩带回诡谲,玩了一场虚情假意的“拨云撩雨式”戏码,从里到外,除了他领口下面被不知名男人留下的吻痕,一无所获。

吻痕……啧。

那家伙的心理素质得多强大,在杀人前还有心思和人春风一度。

亚历山大旁观冷沦靳的态度,**不离十确认下来他是真想把人留下来,这个猜想一出来,纳闷之余惊得他下巴都快掉了。

冷沦靳睨他一眼:“不然呢,总不能见死不救。”

亚历山大破天荒地从冷扒皮身上品出了一点人道主义作风,感慨之余,悲喜交加:“尤里那小姑娘往后可惨了,待在一个扒皮身边还不如回蒙城讨生活呢……啊啊啊啊啊冷沦靳,不是你听错了!我什么都没说,我刚才说的是——诡谲真是个善良的好地方!”

冷沦靳:“再嚷嚷拖出去灭口。”

肖故从目送莫奈和尤里离开后,一口气吊在喉咙里,不上也不下:“冷沦,那一枪时机打得太不成熟了,有可能……”

“我知道你的意思。”冷沦靳捏了捏山根,说,“狼人那边我不怎么担心,先不说打起来怎么样,有第八氏族在中间拦着,碍着这层关系科瑞恩也不敢拿我们怎么样。普林一族是个没什么本事的小家族,对付起来也不困难,我跟你想的一样——之后最难缠的是李斯汀背后那支血猎。”

李斯汀虽然作风古怪,但他祖父和父亲均死于吸血鬼之手,说不恨是不可能的,他能忍气吞声跟秦山来往,获利只占一小部分,最主要的是能像昨晚那样充当某几大氏族自相残杀的点火器。诡谲是人类与吸血鬼交织的混合型组织,本来就处在血猎的敏感阈值,冷沦靳那一枪算是埋下了日后反目成仇的祸根。

“欸我说,咱们这样找真的有用吗?”亚历山大终于消停了,问出了今天第二个最有含金量的问题。

里德在他身边落了座,说:“二十五年前血族内部竞相追逐数百年的暗羽之力问世,大致地点就位于黑市,同年,那里出现了一支非常神秘的势力——说是一支,可能是由某个牵头人组建的某一个灰色流派,也可能是一个善于伪饰的高智商人类或吸血鬼,总之它能融合常人无法想象的力量,是能令吸血鬼一度忌惮又趋之若鹜的存在。”

送尤里回房间后的莫奈去而复返,听到里德的话,不由接了下去:“可是这股势力在十年甚至二十年前就慢慢削弱了,现在存活与否都是个未知数。时过境迁,我们要找的那个带头人,真的还活着吗?”

肖故又续上莫奈的话:“不好说,它毕竟曾在黑市一家独大,虽然不排除被当年一度为了暗羽之力发疯的老血族们暗地剿杀的可能,但那么强大的力量,几率实在是微乎其微。我有种预感,那个人或许还没死。”

亚历山大冲肖故作了个鬼脸:“噫,‘我总有种预感’,说得那么吓人,这么多年过去,除非那家伙是个血族,要是个正常人,早该成了又俗又懒、还秃顶的骨质疏松了。”说完,他又大着胆子知会冷沦靳,“你说是吧,头儿?”

谁料冷沦靳不吃他这套,兀自盯着手心里的东西,半晌,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我没在他身上摸出什么。”

“哦……啊?什么你没在他身上摸出什么?老大,你昨晚真摸人了?”

冷沦靳没搭理他,陷入了一阵纷纷扬扬的思考。

五天前刚好是一个满月,纯种吸血鬼在这个时间段力量最为充盈,尤其是高阶纯种吸血鬼,可半年前第一次血祭后他私下观察过雷伯恩一段时间,发现他似乎有些“脱敏”,满月夜好像唯独不是他的专属力量供应段,而是让他近乎休养生息的时刻,雷伯恩敢在这种敏感期前后出动本身就不合常理,何况他明知道血蝙蝠上有第二氏族的力量,也知道狼人跟血族不共戴天,必然能猜到秦山的宴会是场鸿门宴,为什么还欣然往之?他杀勃朗特时,仇恨似乎抵达了峰值,因为什么可以让他那么恨?恨得快深入骨髓,恨得可以不管不顾、抛弃所有伪装?

冷沦靳摩挲着手心那只怀表,一时想不通其中原委。

实际上,他没有刻意加工这只表,那条细链原先就连接在表上,维持着半掉不掉的状态很久,一直没被修复,半年前冷沦靳捡到它的时候刚好拿到血石,惊异地发现表的背面有类似指甲留下的刻痕,上面熟悉的气息似乎来自血族,并且跟雷伯恩所在的第一氏族格外相似。

获得这个认知后,冷沦靳怀着某种难以言说的心思,把表带了回来,接上了细链,同时保留了那谜一样的刻痕,因为线索太少,时间一久,被他搁置在了一角,要不是昨晚雷伯恩突然发现,它或许会安静地充当一件永不过时的装饰品,被遗忘在某个角落继续吃灰了。半年过去,冷沦靳今早打开的时候,发现他几乎快忘了表里面是什么样子了。

这是一款典型的猎用式怀表,体型小巧,直径目测在4-5厘米之间,表身是古铜色,覆有完整而精美的表盖,打开后表盘上的指针正指向“9:46”所代表的罗马数字,表盖内侧是一张笑容温婉的年轻女人的照片,有些存旧,但保存得意外完好。

亚历山大对“冷沦靳会下神”这件事感到新鲜,溜溜达达过去,探出一颗鬼鬼祟祟的脑袋,发出一声炸破吊顶的喊叫:“我操!大美人儿,还是那种古典忧郁款的年代感美人!”

冷沦靳搡开他怼过来的大脸盘子:“滚一边儿去。”

肖故也看过来,不由得问:“我记得这好像是你在月圆之夜带回来的表?”

“是那块。”

亚历山大继续抱臂偷窥:“别说,你可真别说,这美人儿的眼睛真独特……这样颜色的眼睛可不多见,我只在那位七爵身上见到过。”说完,他又作死地评价,“魔夜那位比之她,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我就说,魔夜盛产大美女……哎呦,又打我干嘛!我要告你们故意伤害!”

里德:“血统区和人类交界处不归警察厅管,你报警吧。”

亚历山大气得吹胡子瞪眼,冲他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

莫奈难得对谁产生好奇心,在一边感叹:“有这么漂亮?说得我也想见见这位大名鼎鼎的七爵了。”

亚历山大忍不住嘴贱:“哎呦我见过,我跟你说,你见着了保准不失望,那模样长得可带劲了,一双紫色的桃花眼,看人跟带了钩子似地……靠靠靠,我去,老大你谋杀啊!”

肖故眼疾手快地把快砸到亚历山大脑袋上的墨水瓶截留在了半空,有些心累地说:“长点儿心吧祖宗,咱们半年前差点被他搞死,你还明目张胆地提,不要命了?”

“我靠我知道啊,老子就是受害者之一啊,可冷扒皮真要这么恨,昨晚干嘛把人带回来,还带进了卧室,折、折磨?床上折磨啊?”

亚历山大嘴上没个把门儿的,一嗓子叫得半个诡谲鸦雀无声,就差拿着大喇叭明目张胆地说自己昨晚撞破了两人的“奸情”。

莫奈见情形不对,一巴掌呼在他后脑勺:“赶紧闭嘴吧孙子,你可真是个活祖宗!”

“儿子生爸爸孙子生爷,你差辈儿了!”

这时,冷沦靳倏地一合表盖,眯着眼问:“这就是你之前结巴了半天的原因?”

亚历山大后背一凉,再轴也反应过来不对劲了,拔腿窜上楼。

冷沦靳转手拿起桌上那堆资料。

“莫奈,你再复述一遍雷伯恩父亲的死因,我要听具体细节。”

莫奈深吸一口气,略显沉重地开了个头。

“伯恩当年的死法,很残忍。”

门关上后,R博士没立刻走,他站在原地,还在回想不久前雷伯恩的每一句话。

“蒙特利尔·詹姆斯近些年一直看你不顺,乔伊斯家族作为他的左膀右臂,死了掌权人的亲姐夫,你放走他夫人,他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博士,你怎么知道我会放虎归山?”

“之前不是觉得构不成养虎为患的威胁?”

“虽然构不成威胁,也需要适当欲擒故纵,不然一下子玩死了,多没意思。”

天色暗了,昏黑的廊道还没点灯,他仍旧没有离开,模糊中,低声说了四个字。

“欲擒故纵……”

勃朗特夫人惊魂未定地回到蒙城的家,一把推开上来关切的仆人,飞扑进卧室,打开衣柜想收拾细软,突然“啊”地一声大叫,花容失色地跌倒在大床上。

楼下的仆人听到动静,正往楼上赶,卧室的门把手在此时猛地一旋,重重地阖上,门楣上不知何时盖了几只带血的蝙蝠,扑簌簌几下,落到衣柜里那条腥气十足的血髓上。

窗子不知何时被打开了,灌进来的凉风让勃朗特夫人心肝发颤,一只猫头鹰立在茶桌上,啄食着应该空无一物的茶杯。

它在吃什么……杯子里有什么……

勃朗特夫人强烈的不安感成真,对上那只猫头鹰眼睛的瞬间,它眼睛不动,头部转了个270度的拐弯,两声“咯咯”的怪笑冒出来,面部竟有种死去老者的兽化倾向,勃朗特夫人惊恐得又从大床上滚了下去。

一名全身黑衣的男人从墙体里迈了出来,扶起面无血色的勃朗特夫人,问:“夫人,您还好吗?”

“你是谁?!衣柜、衣柜里……还有它……那个东西,刚刚在吃什么?”

“没什么,一根小骨罢了。”

“你胡说,我看见那明明是……”

“夫人,您累了,七爵让我服侍您好好休息,顺便给您捎句话。”

秦山晚宴上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勃朗特夫人大动脉的血管不受控制地狂跳,黑衣男人扶她坐在床头,按住她发抖的胳膊,低声说了一句话。

“夫人,七爵希望您今后好好生活,再遇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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