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祸起萧墙

榕微返回兜率宫中,发现彤湘仙使竟降级成了看门护卫,打听之下方才得知玄灵神鞭遭窃一事败露,太上老君惩治了彤湘,命她守卫宫门百年,期间未经允准,不可外出。

此时再去求情,只怕晚矣,几经思量下,榕微决定先探探彤湘口风,若她心有怨怼,他需得好生劝解疏导一番,以免她将来对出尘不利。

彤湘仙使换了一身朴实衣裳,手执一柄拂尘站在宫门前,看神色颇有几分苦大仇深,榕微心内思忖,平日里不苟言笑,刀子嘴豆腐心的长仙使,吹上一百年的穿堂风,想必也会改换性情,变得与过往不同。

榕微掂量着作态上前,既不失礼数,也不乱了规矩,向她拱手道,“长仙使,一别数日,你可还好?”

彤湘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你看我这样,能好到哪儿去?何况我现如今就是个看门的,你莫要再叫我长仙使了。”

榕微略显愧疚道,“未料师父将你罚得这样重,许是他老人家在气头上,才着意严惩。此事尚有转圜之地,待过些日子师父情绪缓和些,我定为你请求减免罚期。”

彤湘皱了皱眉,颇有几分烦躁之色,语气更是不耐,“不必了,此事确然归咎于我,老君再怎么罚我也是应该的。”正眼看了看他道,“听说你这几日不在宫中,乃是带了清禾澧下界去为那女子疗伤,不知她而今如何?”

榕微诚恳道,“已然无虞。”

彤湘似乎松了口气,“那便好。”

榕微踌躇道,“师姐能否跟我说说,那日你赶到之时,所见情形?”

彤湘的视线自他身上移开,一副不愿提及的样子,勉强地开了口,“那日夕盈状如疯魔,竟一心要与那女子同归于尽,当时我只顾着夺回玄灵神鞭,来不及细察那女子伤势。”

其实她心里甚是担忧,倘若那女子重伤不愈,就此一命呜呼了,那这罪责可就大了,绝非守个门便能补救的。

榕微神色黯然,“若非我及时带去了清禾澧,只怕出尘难逃一劫。彤湘师姐,你一向处事谨慎,夕盈作为辰宁宫的仙侍,与我等不常来往,她若心怀不轨,应不难看出才是。恕我多此一问,她哪来的本事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偷了玄灵神鞭去?”

彤湘脸色变换,由铁青转为苍白,苦恼地叹了口气道,“只因风神曾在我失手打破一展神龛时,为我求过几句情,说是只要我能将神龛复原便可免去责罚。我心里一直惦记着要还他人情,那日夕盈无故来藏宝阁中,说是代风神尊上寻一趁手法宝,若真能寻得,便可找机会向老君求去。”

她看起来十分惭愧,“我当时便该考虑到她或许是在说谎,假借风神的名义行不轨之事,是我一时不察,上了她的当,才造成今日之局面。”

榕微面沉如水道,“此种借口根本不合常理,风神若要寻觅趁手神兵,定会亲自来向师父讨要,让师父为他量身订造一柄也未尝不可,怎会派一仙侍前来探寻。如此偷摸行径,小气做派,实与风神形象不符。师姐你原非轻信之人,怎会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

彤湘汗颜道,“原是我大意了,她是辰宁宫中的仙侍,又自称是风神派她来的,我便没想那么多…”

榕微神色一凝,看她这副心虚羞愧的架势,想必所言非虚,她的确是听说了“风神”二字便慌了神、失了智。

数百年前欠下的一份恩情,经岁月沉淀到今日,未有一刻忘怀,自然是刻骨铭心。

榕微没再多言,关嘱了几句便入宫门回屋去了。

哪怕是在天宫中,神仙有神仙的烦恼与心事,那些不可对外人言的私密,他没有必要非揭穿不可。

至少他能确定的是,彤湘是心甘情愿受此惩处的,不仅是为当日之过,也是为心底那点不正当的心思。

但愿看守宫门百年能让她摆脱凡情,恢复以往性情。

榕微向太上老君粗略报备了这几日的动向后,便投入到日常事务中。

太上老君总是一副高深莫测,好似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模样,对于他下界一趟没作什么评价,关于出尘也没多问。只是在知晓她平安无事时,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

榕微觉得他这一声嗯,不像是放心或不放心那么简单,仿佛他早便预知了出尘有此一劫,但绝不会真出什么事。可出尘不过是下界无数仙灵的其中之一,并无特别之处,按理说老君对她没什么可关心的,只是记得她名字,都已算是郑重对待了。

或许只是老君的一贯作风罢了,他不总爱叫人猜不透,以此彰显他的高人身份么?

榕微无暇多想,除了堆积的繁杂琐事要处理,他还另有要务。

展眼过了三日,他刻意调查之事有了眉目,半正好地在浣□□上碰见了风神疏影。

榕微拱手施礼道,“上神可否留步与小仙一叙?”

疏影略感讶异地笑道,“今日倒巧了,你也是来采花汲水的么?”

往前再绕一个弯,便能瞧见辰宁宫中的数名仙娥正提着竹篮拾取新嫩落花,篮子里还备有几支玉净瓶,用以汲取花瓣上的露珠。

疏影这两日都起了大早,为的便是亲自督工,以免出了差错。

榕微摇首道,“我是要去元尊宫里替老君下约帖的,途经此地,想起一事有必要禀告上神,便特意转了过来。”

疏影带着笑意道,“正好我也有一事要问你,听闻你前几日去了一趟浮玉山,我想你一定与出尘见过面了,不知她近来可好,可还过得舒心否?”

榕微面色一沉,又再摇了摇头道,“她过得并不好。”

疏影怔了一怔,“难道是她还记挂着子沐?”

看来他真是半点不知情,榕微心内一叹,岔开话题道,“不知上神可有耳闻前些日子嫦娥仙子严惩仙侍浅溪一事?”

疏影往手心里敲着扇子道,“不曾听闻,索性我也有空,你若晓得此事的来龙去脉,但说无妨。”

榕微定了定神,详细道来,“嫦娥仙子素习喜静,遗世独立,少与外界走动。仙侍浅溪擅自探望下凡历劫的天机星君,为的是回报当初她殿前失仪,天机星君顺口帮她说的几句情。

嫦娥仙子明知其中渊源,却不肯网开一面,狠心将浅溪逐出广寒宫。有位新上任的仙侍初生牛犊不畏虎,站出来质问仙子何以如此决绝,仙子不怪她鲁莽犯上,只冷然地反问她道,浅溪妄自下界,是以何种身份?

小仙侍嘀咕道,应是以广寒宫内女侍的身份。

仙子于是直言,那么浅溪的所作所为,皆是代表本仙的意愿,若她私下凡间为非作歹、残害生灵,便是本仙的罪过。虽说她本意不坏,但天机星君重堕轮回自有命数,她今日之行径擅改了星君命途,亦捣乱了许多与星君凡身牵连之世人的命理,焉知是帮了他,还是害了他。”

疏影沉吟道,“嫦娥仙子此话说的在理,想那浅溪虽不敢生出什么事端,但即便是远远看上一眼,冥冥之中导致了什么变数,也未可知。”

榕微躬身一拜,“上神高见,”又话锋一转道,“听闻百余年前王母娘娘寿宴上,元祉仙君曾遗失了一枚泉南白玉坠,仙婢们遍寻瑶池无果,只因仙君不甚在意,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疏影心内起疑,面上仍不动声色,“确有此事。”

榕微意有所指道,“上神与仙君常在一处,若祸起萧墙,彼此都脱不了干系。”他言尽于此,拱手作别,“小仙还需往元尊处去,便不多扰上神拾花集露的雅兴了。”

疏影心知他此番旧事重提,又借嫦娥仙子之事诸多暗示,定是晓得了什么内情。

他说祸起萧墙,难道是他宫里出了什么包藏祸心之人?

疏影心怀惴惴地回了宫,小仙侍琮琮惊讶地迎了上来,“尊上不是去浣□□了么,怎的这么早便回来了?”

明明昨日还在那儿游荡至忘了时辰,回来时午饭都凉了,今日却兴致缺缺,看起来脸色不大好,难道这就厌烦了?

疏影皱眉道,“近日宫中可有异端?”

琮琮挠挠头道,“不知尊上指的是哪方面?”

疏影面上微露讶异之色,“难道宫里一直不太平?方方面面,你一一细说。”

琮琮为难地抿了抿唇,“那可就太多了,比如莲池里的鲤鱼一夜之间少了数条,凉亭两端的薄纱沾染了洗不脱的红色颜料,画廊里的一副美人图不见了,偏殿阁楼里竟多出一张软榻,好像有人在上面睡过,还有杂物房里…”

疏影抬起扇子打断了她的话,“行了,这些琐事便不用同我汇报了,你只需要告诉我,宫里的仙侍仙使们是否各安其职便好。”

琮琮一副不早说的表情看着他道,“除了夕盈因身子不适请假几日之外,并无其他不妥。”

疏影神色一动,“夕盈她哪儿不舒服?”

上神怎么关心起夕盈了?夕盈又不是在他跟前服侍的人,自她入辰宁宫这二百年来,琮琮还是头一回听他主动提起夕盈。

“说是修行时乱了心神,需卧床静养一段时日,我这些天都没见她出过门,想来确实是抱恙在身不能见人。”

疏影猜测其中定有古怪,话里有话道,“既是未曾亲眼所见,你又怎知她是不是真的得了病?何况你即使是见过,也难保她有所隐瞒。”

琮琮争辩道,“可夕盈一向勤谨,不是那种为躲懒而装病之人。”

疏影别有深意道,“是与不是,一探究竟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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