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方天地，道途分修者、人族与仙骨，其中仙骨为三者之首，亦是万灵可修之道。可正是此道，修者千万，人族千亿，仙骨不过寥寥千数。并非是仙骨难修，而是能成功修习者少之又少。

欲修仙骨，必得先进仙山。

也唯有仙山，才有将天下生灵全数纳入收徒试炼的能力。

世人可不知修界派系，不晓佛陀圣主，但仙山二字出生起便不可避免了解一二。

偏偏，她五岁之前于边境乌拉长大，族人从不谈及。

罗小仙摩挲试炼牌，心想：“不知道也算好事。”

五岁之后虽出门远行，一路上却是尽可能避着人烟，直达修界，就算后来退出修界进入人族地域，她也未曾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是修炼，就是行色匆匆。

偶尔听到仙山二字，也以为是如闫凤山、柏雪山这种修者门派类似，从未细问过。

故而，于外界来说常识性东西，她迟到十三年才在杨天一口中得知。这经历，说出去估计都没人敢信。

摩挲试炼牌，罗小仙沉思，七天来她摩挲过它的用途，唯有贴在物品上，牌子上的“仙”才会暗淡下去，浮现一句话，事物简略介绍。

他人则能鉴出仙果宝物，她搜寻三天，得到一页页的“果子，可食用”“石头，不可食用”“野兔，可食用”，丰富食谱，于试炼无关。

亲眼看到因误食中毒差点死亡，在把他救回来后，她只得出一个结论：吃饭先刷卡，不刷中毒。

但田晓这群修者把试炼牌玩出新花样，通过大量的实践，他们发现越是对一种东西贪婪的人，鉴定出的东西就越偏向心中所愿。

贪财者鉴金色为金子；贪食欲者鉴毒药花木为食；贪生者鉴果实延年益寿。同一种物品不同人鉴出不同效用。偶尔鉴别出的特殊之物，试炼牌上便会显示一个赤红数字，最初的赤红会随着鉴别的东西越多而变墨绿。

赤红素来为死亡代表，而这又是第一场试炼“主生”，还有不禁杀戮在前，不难猜到试炼与墨绿数字有关。

尤其当田晓等人还发现，一旦抢夺他人试炼牌，数字不再变绿，而是变大。获得一个赤红试炼牌便能让一变成四，而杀死试炼者，则能从一变为七。

“群英荟萃”，掠夺的宝器、仙丹、传承越多，分数越高，排名越靠前。头部的人获得的最终奖励就越加丰富。当年罗小仙便是以第一的成绩，得到提炼灵根天赋的造化丹，数种宝器仙丹和传承。

武者之间也有以排名的比试。凡间科举成绩高者高中。三五九等也是区分人与人之间阶级的划分。

生活中处处排名比试皆是，就连小儿玩闹都要分个高下。他们也就越发坚信，数字越大，排名越前，进仙山的机会越大。

因而，罗小仙此次跟随范洪和另一名监督的修者前去做的任务是狩猎。

她没被分配任务，其中有她抵抗的原因。

“罗小仙，”青旅坐到罗小仙身旁草地，递过去一个糕点，“雪琼糕。柏雪山特产。尝尝。”

她是柏雪山外围弟子，与范洪曾是内门弟子不同，身为散仙且修医道的她与人族无异。

青旅掩嘴轻笑：“怎么食个糕点还要用试炼牌贴一下。怕我下毒吗。也太警惕了吧。”

罗小仙含糊道：“没事就用一用。”

青旅也看到罗小仙试炼牌空无一字，道：“是该多用用。赤红都比空白好啊。进了仙山，哪怕在外围也不怕受欺负。你可是修界万年来公认的天才，灵根毁了也是天才。别让世俗堵住你的眼睛。喏，剩余的雪琼糕都给你。尽人事，听天命。无论结果如何，开心点。”

罗小仙懵懵地被塞了一大袋糕点，那么大袋，一年都吃不完吧。

别看青旅才十**岁面容，实则内里已经三百余岁。散仙普遍寿命在四百终止。她从不计算年岁因而只知大限将至，她有自知之明，就算再多资源给她也再难前进一步。

当初青旅选择进柏雪山，便是因为比起其他三大门派，柏雪山外围更加和谐友善烂事少，风景恬淡闲适，是为数不多适合久居养老的。

青旅道：“柏雪山遵从人欲天和。因而范师兄种假灵根进柏雪山虽遭修界唾弃敌视，在我们看来追求道途一事，天不公，人逆天而行才是真理。我很敬佩范师兄，敢于为己而冒大不违的魄力。”

罗小仙道：“若有一天，他利用你逆天而行。甚至这份利用，会伤害你，伤害你的同伴。敬佩吗？”

青旅回道：“人固有一死。三百年足以。能为师兄铺垫一条路，我之荣幸。”

素白修长的手自半空垂落，枫叶凋零旋转，先雪琼糕落在青旅手心。范洪站在她们身后，旁侧修者收回攻击的手。

罗小仙垂眸，把一小块雪琼糕放置火红枫叶上，不沾染丝毫猩红，其余收进仙器中。

青旅死前还与她笑道：“真是个糟糕的假设。不说这个了。说回柏雪山，罗小道友曾经去过内门，一定没去过外门吧。仙山结束，可以来柏雪山外门玩哦，那里有红枫红湖和远近闻名的仙穹玉林。我就住在旁侧。我的每个朋友都去见过。很好玩，你一定要来。”

罗小仙轻声道：“柏雪山。我会去的。”

范洪此行的任务，骗柏雪山一行三十人行至田晓所在——

一个不留。坑杀之。

同行修者不怀好意地笑笑。

范洪笑道：“罗道友，青师妹本不该现在死的。”

威胁？罗小仙直视范洪笑眼，他的目光带着不易擦觉的恶意。若说田晓因嫉妒，愤懑，蔑视等情绪针对她，范洪对她来说则毫无理由，不带个人负面情绪的恶意。莫名其妙。

青旅的死亡，罗小仙不知范洪与他们说了什么。他们不再细问。柏雪山的人很信任范洪，一路来恭敬不减，疑云不聚。

唯有雪琼糕在口腔化开，她才能清晰记起青旅在他们中穿梭的身影。时而弯腰采灵草治愈伤患，时而拿树枝薅火堆，时而端饭食嬉笑着与旁人分享食物。他们都是外门弟子，青旅在他们心中是鲜明可亲的前辈。

他们离田晓距离更近一步了。罗小仙清楚地知道，这些人都会死。

而她什么都不能做。范洪时刻在监视她。一但做出和之前类似举动，只会加快他们死亡。

范洪道：“你的眼神。真棒。”

罗小仙冷冷道：“我会杀了你。只要我活着。或早或晚。”

范洪微笑道：“静候。”

无论如何，现在的罗小仙动不得范洪。实力上，她不及他身侧修者。计谋上，她不及他阴险狠辣。

利用她而诱使柏雪山的人放松警惕，又让她目送他们去死的全过程。明知前方等待他们的是死亡，却只能冷眼旁观。范洪，在试探她道途底线。

罗小仙盯着他，但凡他在途中有一丁点松懈，她都会杀了他。

但范洪与那名修者寸步不离，她始终找不到机会。每每两人有空隙，当她将动手时修者又能及时出现。几次下来，罗小仙也看透范洪逗弄她的恶劣行迹，谨慎后不再轻易上当。

他们已然到田晓附近，不能再干耗着了！范洪背对着她，她收敛杀意，悄无声息地凑近两人，却有人比她更早出剑。

是柏雪山的弟子，青旅的好友先动的手。只见对方剑尖狠戾，杀气腾腾，直捅修者心脏。如此鲁莽举动，本应被察觉，却不知为何那名修者无法动作，青旅好友一招得手。

轻易得仿若儿戏。范洪迟一步抽剑攻来，面色怪异，震惊之下似被迫主动攻击青旅好友，罗小仙呆住，一时不明范洪做了什么。

范洪脸色扭曲挣扎，惊恐不忍，仇视地盯着她。抵挡攻击的人也察觉出异样，退后几步，柏雪山外门弟子将他们围住，剑尖指向两人。

范洪欲言，罗小仙预感不妙。不管如何，定然是范洪在搞鬼，他若开口诡辩，她定然解释不清！

于是欲拔剑封喉。她快，柏雪山修者更快。他们不比小门小派，修炼已成体系，且自有一套应敌手法，她的剑尖偏移，刺在他肩膀。

范洪手中剑跌落，握着剑，脸色悲愤凄切：“罗小仙！你控制杨琪杀青师妹得分，又控制我骗他们，我受不了残害同门情谊。为何阻止我寻死？！为什么要我如此痛苦的活着！！罗小仙回答我啊！！”

周围人的剑尖偏多指向罗小仙。

罗小仙皱眉：“不是我杀的……”分明是范洪让杨琪杀的。

范洪忽而顺着她的话道：“对。不是罗小仙杀的。是我让杨琪杀的青师妹。我骗你们的，傻子们。”

范洪异常平静。

罗小仙以为柏雪山的人会信，然而齐齐指向她的剑尖令她惊愕。明明范洪都把真相说出来了，为什么这群人对她的敌意更加重了？

“利用范师兄，枉青师姐对你照顾有加！”

“真相大白下还妄图狡辩，玩弄我等，心计歹毒至此，受死吧！”

三十几个人同时向她攻来，她艰难躲避却也深受重伤，范洪偏偏还插进来为罗小仙挡剑，柏雪山的人见罗小仙还敢控制范洪，他们躲着范洪对罗小仙发出更强大的攻势。

罗小仙喘气，一把挥开范洪。刺又刺不死，又在跟前捣乱害她几次挨刀，她郁结于心。此人不讲武德！

眼见她将死于乱刀之下。

他们忽而齐齐口吐鲜血，兵器哐啷掉落一地，三十几人暴毙倒地而亡。

喘着气，罗小仙捂着腹部伤口抬头，只见田晓迟迟来到，不远不近地站在外围，神色凝重地看向一个方向。

她循着视线望去，正是那名负责监视她的修者尸体所在。

同样沐浴鲜血的范洪又要开口。罗小仙剑尖一挑，连皮带草的土块直直抛去，狠狠堵住那张颠倒黑白的嘴。力气之大，范洪一个踉跄后仰，栽倒在地。

范洪呸掉口中泥土草根，揉着下巴，略带讶然地看向罗小仙，显然是没料到罗小仙也不讲武德，冷不丁喂他土块。

田晓冷道：“谁杀的？”

声线之冷，同行之人无一人敢吱声。

这章卡死我算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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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颠倒黑白